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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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盯着我看做什么呀?我……”察觉到他目光,沈莺莺迁怒地昂头,突然怔住。

    斜阳柔和的光晕笼罩住少年深邃的轮廓,他眼睛像沉在湖底的两颗星星,随波光而摇曳生辉。

    这、这不是陆朝吗?

    沈莺莺愣眼巴睁地紧抿住嘴,把还没完的话咽了下去。

    睫毛加快颤动,她突然有点心虚。

    刚刚,她好像就跟刁蛮的包租婆似的,还冲他大吼大叫了吧?

    “你确定掉进了灌木丛?”陆朝从她润泽的红唇移开视线,双手扒开灌木,找了会儿,仍旧一无所获。他想了想,皱眉望向别处,微眯的眸似乎在计算距离和判断方位,“我们是在斜坡相撞摔倒,你东西掉落后应该是按照下行的弧度和轨迹,而不是向左滚入灌木丛。当然,如果我没推测错的话,大概是这样。”

    沈莺莺:“……”很好,她平生最讨厌轨迹弧度什么的了。

    “去那里看看。”陆朝坚定地迈开步伐,一路朝下埋头寻找。

    最终,在将近三米以外的角落找到了“针管儿”。

    它骨碌碌藏身在阴暗的位置,还调皮地钻进了半片落叶下。

    陆朝捡起“针管儿”,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很快明白了这是什么。

    里面那抹亮丽的红,与她的唇如出一辙。

    嘴角闪过一丝极浅的笑意,陆朝把“针管儿”交给她。

    慢慢搀她起身,问:“看你右脚几乎使不上力,崴脚了?试试,还能不能走?”

    “嗯。”口红装进兜里,沈莺莺不好意思地支吾了声,慢慢松开他手,尝试站稳。

    除了沈樾和老爸,她从没和其他男生或男人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

    陆朝和他们明显是不同的。

    他身上有股亲和的香味,这味道沈莺莺熟悉得很,是某大众品牌夏天专用的一款柠檬薄荷香皂,她也超爱用这个,特别清爽。

    而且,他话的时候,溪流潺潺般的嗓音从头顶落下,清清凉凉又舒舒服服,沈莺莺的心禁不住“咯噔”了一下。

    长得好看的人是不是声音相应的也很动听?

    街头街尾的距离,沈莺莺从来都不知道陆朝有着这么惊艳的先天条件!

    嗷嗷,简直是暴殄天物,她错过了整整十七年的欣赏呢!

    “哎唷,疼疼疼!”右脚一个重心不稳,沈莺莺猛地跌下去,出于求生本能,她伸手攥住面前的少年。

    陆朝稳稳接住了她。

    从他臂弯钻出来,沈莺莺披头散发地盯着右脚,神情懊恼。

    “我带你去诊所,来!”陆朝稳住她,迅速把自行车扶起,示意她坐在后座,“你这情况还是要看胡大夫怎么,走不了路的话,好像会有些严重。”

    沈莺莺瘪嘴,抗拒:“胡大夫还能怎么呀?肯定要拔火罐儿,你拔过吗?可疼了!”

    “你拔过?”

    “就是拔过,才不想再经历一次。”嘟嚷着捋了捋头发,她眼里流露出几分焦躁。

    陆朝有些想笑。

    他尽量不去看她玫瑰花瓣似的双唇,那样浓郁的色彩,像挂在树梢上完全熟透了的果儿。

    但沈莺莺这姑娘,和他一般大的年纪,起拔火罐儿,一脸害怕。红嘴噘了起来,明明稚嫩青涩。

    陆朝想,果然名不虚传,周围的七大姑八大姨没错,她确实是这条街上最爱漂亮的姑娘!

    “走吧!”不给多余纠结的机会,陆朝搀她在自行车上坐好,顺便瞥了眼腕表。

    离约定时间已经过去三分钟,注定赶不上比赛。

    这姑娘的脚,自然是比游戏重要的!

    陆朝看她坐稳了,扶住单车手柄,推着她往前走。

    泓镇的街不算幽长,胡大夫诊所在十字路口朝左的分叉道。

    陆朝知道她心不甘情不愿,只好安慰:“没事的,不疼。”

    “得你好像经历过似的。”

    “嗯,我确实没有。”

    “站着话不腰疼指的就是你这种。”

    陆朝笑了笑,倒不觉得她的性子难以忍受。

    “你笑什么呀?”

    “我没笑你。”

    沈莺莺圆睁着眼睛:“我没问你有没有笑话我,你知道你现在这幅样子特别像什么吗?”

    “欲掩弥彰?”

    “看看看,这可是你自己的,不是我逼你。”

    陆朝这才觉得头隐隐有些疼了。

    “到了到了。”望向近在眼前的诊所,他快走两步,请这位不好招惹的姑娘下专车。

    横他一眼,沈莺莺决定忍了,谁叫他帮过她呢!

    诊所门外安装了晃悠悠的灯泡,橘光一圈圈地荡漾,摆在墙角的绿植和花卉满满当当的,十分可爱。

    “等等——”沈莺莺陡然驻足,惊恐地瞪着玻璃门,隐隐约约的,玻璃平面上勾勒出他们并肩的身影,以及、以及依稀可见的一抹玫瑰红。

    她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慌忙别过脸,沈莺莺欲哭无泪。

    方才只顾着找口红,她竟然将自己现在的模样给忘了个无影无踪。

    陆朝肯定看到了!

    对,难怪呢,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盯着她看了许久。

    那时候,他在想什么?

    觉得她臭美又可笑?

    抬起手臂,沈莺莺拼命狠擦嘴唇。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让它消失得一干二净。

    是羞耻吧,好像是写的日记被偷看了。这明明是她心隐藏储存的秘密,并没有想要和谁分享。

    但,陆朝看到了!

    他是不是和镇上的那些人没什么不同,当着面笑得不以为意,一旦转过身,眼神里却藏着满满的讥讽与不屑。

    他们这些人总是追逐着大众,不分对错的对标新立异指指点点。

    他们认为,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不能扮不能超越那条界线。

    可那条界线,明明只是他们自己设定的界线……

    “你做什么?”陆朝低头看她。

    乌黑的头发乱蓬蓬遮住她大半张脸,遮得有股很刻意的味道,这是不想让他看见她的脸?

    她正用手用力擦自己的唇,白皙的手腕手背上全是一道道红晕。

    光看着,就觉得挺疼。

    陆朝不太懂,问:“不是挺好看的?为什么要擦掉?”

    “你什么意思?想笑就直。”声音瓮瓮的,含着几丝恼羞成怒。

    “我并不想笑。”陆朝耸耸肩,这些女生的心思啊,算了,他根本不想理解,也无法理解。

    “行,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过动作可以慢些,别擦破了唇。”陆朝扫了眼地方,指那边的洗手台给她看,建议,“还是洗洗吧,你这擦也擦不掉,手上唇边,到处都是。”

    沈莺莺动作慢了一拍,抬眸瞪他。

    花猫似的!

    陆朝没忍住,轻笑出声。

    连忙抬手遮唇,却是晚了,她眼底的怒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滚成球。

    “嗯,我承认,我笑了。”

    “陆朝——”

    沈莺莺一声吼,直接把胡大夫胡先洲本人给吼了出来。

    推开门,一头雾水的中年男人眼神迷茫,拿着毛巾擦手,他关切地问杵在外面的两孩子:“你们怎么了?瞧病?”

    左边的是街尾陆家儿子,右边的是街头沈家姑娘。胡先洲很欣慰,他肯定没认错。

    “一晃眼你们俩都长这么大了?平时不怎么见,差点认不出来。”胡先洲和蔼地笑笑,凭借多年以来的经验,把目光定在了沈家姑娘身上,“姑娘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干嘛把头垂得那么低,紧捂着嘴又是干嘛?”

    陆朝想笑又不敢笑:“胡大夫,我两骑着单车不心在下斜坡的时候撞了个正着,她脚崴了,走不得路,您帮忙给看看。”

    “脚崴了啊!”胡先洲了然颔首,想了会儿,挺乐的冲沈莺莺笑,“哦,我想起来了,好些年前你才这么高,你爸背着你过来,跟我你在家蹦蹦跳跳,皮得崴了脚。我要拔火罐儿,不怎么疼,然后那罐儿往你脚踝这么一下去,你立刻哇哇大叫,眼泪花闪闪的,不知是真疼还是给吓坏了哈哈哈。哎,时间过得真快,你这脚怎么又给崴了?我之前叮嘱过你……”

    沈莺莺一脸绝望。

    能不了吗?

    她眨巴着眼瞅陆朝,哼,这坏家伙,正憋着笑呢!

    “我想去洗把脸。”放弃挣扎,沈莺莺细声细气、生无可恋地。

    “好。”陆朝扶着她往洗手台那儿走,跟回忆过往岁月的胡大夫解释,“她手上有点脏,洗洗。”

    “哦哦,是得洗洗,姑娘,我跟你还是得拔火罐儿,沁出淤血,这样会好得快,我先进去准备,你们待会进来。”

    “好的,胡大夫。”陆朝帮她答应。

    站在洗手台前,沈莺莺冲着清水,揉去手上的口红痕迹。

    洗完了手,板着脸继续清洗唇周。

    她右脚使不上力,陆朝想要扶她,被她冷着脸拒绝了。

    凭感觉洗了数下,应该干净了,沈莺莺用兜里帕子擦干水渍。

    “这里还有点。”站在不远处,陆朝指了指自己的左嘴角下方,提醒她。

    “不是,往下,再上,左边一点儿……”

    她眼底似乎又要冒火,陆朝知道她不好意思,毕竟他俩不熟,再加上胡大夫方才又火上浇油了一番。这姑娘怕是要炸了!

    脸皮薄嘛!可以理解。

    陆朝抿着笑走到她身边,接过她手里绣着花的帕子,微微弯腰,脸对着脸,给她把剩下的一点红晕擦拭干净。

    “好了。”看着她干干净净的双唇,陆朝展颜一笑。

    扑面而来的还是那股淡淡的熟悉的柠檬薄荷味,沈莺莺怔了几秒,一把夺过他手上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