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章
一路沉默, 沈樾被这股气氛弄得尴尬死了。
他轻咳一声, 无人搭理,又咳了声。
后座的陆朝望向他:“着凉了?”
双唇翕动, 沈樾刚要回话,旁边沈莺莺冷冷:“现在这个天气,不至于着凉吧?”
两人各执一词, 也不知该站哪边,沈樾憋住气, 不咳嗽了。
大概看出他的窘迫, 陆朝主动开口问:“你还在念书?”
“嗯, 研二。”
“挺好!”
“你也很好,我们班里挺多同学都是你粉丝。”顿了下,补充,“主要是男同学,就上学嘛, 没事儿大家都爱约着去游戏, 我大学时的几个室友, 特别喜欢玩儿游戏……”
“不学无术。”沈莺莺淡淡抛下四个字。
沈樾:“……”
他算是看出来了,他现在啥啥错。
这沈莺莺怪好玩的啊, 明明想怼的是陆朝,凭什么受伤的总是他?他可是她亲弟弟。
沈樾撇撇嘴:“学习时间没去玩, 就偶尔放松一下。”
陆朝心知肚明, 他默默望着沈莺莺的侧脸,突然:“我也没有不学无术, 虽然电竞是我的职业,但在训练期间,我还是从大学顺利拿到了毕业证。”
“哇!这么牛?”沈樾一时没忍住,语气兴奋,“你们电竞选手时间很宝贵吧?据训练排得很满,朝哥你居然还拿到了毕业证?这真的很牛了,多少电竞选手都是……”
“咳。”沈莺莺扭头瞪沈樾兔崽子一眼。
立马住嘴,沈樾讪笑,前言不搭后语:“咦,今儿路上的车很少啊哈哈哈。”
“是。”陆朝根本没有望向窗外,他凝视着她,嘴角扬起浅浅地却很放松的弧度。
其实他最怕的并不是沈莺莺生气,或者是故意针对他。
他怕得是她一脸平静,仿佛当他只是个不会再见面的陌生人。
她肯生气,他心底很高兴。
——这有什么好笑的?
眉头簇起,沈莺莺烦躁地从镜子里的男人脸上收回目光。
摇下车窗,她扭过头,直直盯着窗外一排排往后倒退的大树。
一个时后,顺利抵达区。
陆朝在他们院前下车,跟沈樾道别,他睨向坐得端端正正目不斜视的沈莺莺,轻声:“莺莺,晚安。”
她自然不会回应,并且本就微蹙的眉尖这时蹙得更厉害了。
“姐,怎么回事?”缓缓把车开进家里的停车场,沈樾按捺不住胸中熊熊燃烧的八卦之情,拿眼神心翼翼地瞄她,“你怎么和陆朝遇上了?”
“陈家千金生日宴,大家都是宾客。”车停稳,沈莺莺推开车门,步履略快地往前。
沈樾忙追上去,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哦!我感觉你挺排斥他的,怎么这么好心捎他回家?我以为你会狠心撇下他懒得管呢!”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冷血的人?”沈莺莺板着脸咕哝,“我没叫他上车,他自己脸皮厚非得上来,我难道要把他赶下去?”
“就是就是,像我姐这么优雅漂亮的女神,确实干不出这种缺德的事。”
冷眼瞪着他,半晌,沈莺莺扭头“蹬蹬蹬”迅速上台阶。
沈樾耸耸肩,好笑地面向陆朝家吹了个口哨。
这一夜沈莺莺失眠了。
我在等你,一直在等你,自以为是自作主张的一直在等你。
脑海反反复复回响着他这句嗓音低沉的话,以及那双幽深专注的眸……
辗转反侧,她盯着黯淡的窗外。
一盏盏灯相继熄灭,她仍没睡着。
陆朝凭什么这句话?他故意消遣她还是认真的?
沈莺莺甚至很生气。
当初是他坚决地分手,所以他现在凭什么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态度?又为什么要来招惹她?
天色逐渐破晓,沈莺莺头疼地起床。
今天周六,不用上班。
她下楼在冰箱取出一罐啤酒,仰头饮下大半,冰凉的酒液划过咽喉,冷冷坠入胃里,她顿时清醒不少。在跑步机上运动了会儿,回房拿毛巾。
躺在床边的手机闪烁着。
沈莺莺上前查看,有两通未接来电和一则短讯。
都是陆朝。
她给他的备注名称还没改,扯扯唇,沈莺莺突然觉得自己傻透了。
他一直都知道是她,而她呢?她被他故意蒙在鼓里。
陆朝:“莺莺,我着凉了,胃有些不适,你能不能过来带我去医院,开门密码是3354.”
冷冷扫过几行黑字,沈莺莺把手机用力扔在床榻。
旋即转身下楼准备早餐。
她榨了两杯新鲜的香蕉奶昔,还有煎蛋与吐司。
上楼把沈樾叫醒,姐弟二人在餐厅对坐而食。
“你今天去学校吗?”
“去,实验室有些东西没做完。”
“把车开去吧!”
“姐你今天不出门?”沈樾喝了口奶昔,用指腹擦去嘴角奶渍。
摇头,沈莺莺把番茄酱均匀地抹在吐司上。
“行,等吃完收拾下我就走了。”
八点半,沈樾开车从家离开。
沈莺莺懒懒坐在前院秋千上,目送他远去。
拿了本时尚新刊随意翻着,她蓦地仰头,透过枝叶葱绿间的罅隙,望向隔壁的那栋房子。
陆朝一定是在骗她。
他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的性格?实在是恶劣透顶,不仅面皮厚得厉害,居然还故意骗人?
她绝对不会上当的,低眉将注意力集中在杂刊上,沈莺莺慢慢地翻页浏览。
日头渐高,太阳有些晒了。
沈莺莺转身进屋,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发时间。
回国后,她一下清闲许多,倒不习惯了。
还有,爸妈和沈樾在时,房子里欢声笑语,不觉空荡。等剩下她一人,便显得太过安静。
从冰箱找出筒骨,化冻后与莲藕煮汤,沈莺莺一边观望火候,一边清洁屋子。
家里缺的日用品不少,用便签纸详细记下。沈莺莺决定下午太阳落山时,去区附近的超市买回来。
喝了碗汤,便不饿了。
沈莺莺将汤温着,准备等沈樾回来喝。
昨晚失眠了大半夜,此时她的太阳穴昏昏胀胀的,脑袋里好像有只蚊子,不停地在“嗡嗡嗡”。
上楼歇息,这一觉足足三个时。
揉着眼睛起床,沈莺莺看了眼手机,四点半。
窗外太阳已经不再浓烈,她给沈樾发简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回:五点半左右。
沈莺莺再给他发了一条:我去旁边超市买点日用品,你回来时把车停在那儿,帮我拎东西。
沈樾:好,回来了给你电话。
洗漱换衣,沈莺莺在裸/露在外的皮肤涂好防晒霜,撑伞出门。
从她家走出区,得花十几分钟。
好在那家超市就在大门左拐处,距离倒也不算难以接受。
走了大概五六分钟,身旁徐徐经过一辆行得非常缓慢的黑色汽车。
这速度,几乎与她步行速度一致。
沈莺莺扭头望了眼,车窗贴有反光膜,看不清里面车主的模样。
忽然,这辆车直接停了。
沈莺莺下意识顿了一拍,重新拾步。
车窗却徐徐摇下,“莺莺”,入耳的是一声极轻的嗓音。
步伐戛然而止。
沈莺莺侧身去看,陆朝坐在驾驶座上,双唇青白,几缕汗湿的黑发斜搭在眼皮。
虚弱得竟有几分性感。
当然,这个时候,沈莺莺的关注点不至于在这里。
她怔怔望着他,匆匆往前两步,站在他车窗下问:“你怎么了?”
“有些着凉,还有,胃很难受。”
他话似乎很吃力,每个字音咬得很重。
沈莺莺一下有些措手不及。
她以为他是骗人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你这样怎么开车?为什么不叫人帮你?”
“不想麻烦别人。”
沈莺莺拧开车门,皱眉:“可你不是给我发简讯了?”
“你不是别人。”他这句话时嘴角微微勾起,是动人的弧度。
看得微愣,沈莺莺冷着脸:“你坐去旁边,我开车送你去医院。”
“好。”乖乖点头,他嘴角笑容又浓郁了些。
他生着病,沈莺莺有气也生不出来,坐在驾驶座,她踩下油门,猛地开出区。
路况不好,略堵。
沈莺莺面色难看地盯着前方一辆辆铁皮盒子,手指不耐烦地敲方向盘。
“莺莺,别着急,我还好。”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着急了?我没急。”再,他病成这样,不该着急吗?沈莺莺偏头瞪他,却没预料地撞上他温软的眼神。迅速收回目光,她言辞冷淡,“既然不舒服,怎么不早点去医院?”
“我想,或许你在忙,没看到简讯。”
沈莺莺忍不住扯了下唇,暗讽道:“难道你不认为我是故意不理你的吗?”
“你要知道我真病了,怎么会不管我?”
他声音轻轻柔柔的,像一阵裹满花香的春风。
沈莺莺眼角蓦地湿了,她特别讨厌他笃定的语气,凭什么?他凭什么?
“虽然疼,但很疲惫,给你发完简讯,就又迷迷糊糊睡着了。不是故意等你来照顾我,所以不要觉得有负担,你本来不用照顾我。”靠在椅背,陆朝苍白的唇微动。
用力眨眨眼,逼退那股水润,沈莺莺不作声。
拥堵在前面的车辆终于慢慢疏散,她踩下油门,重新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