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沈穆辰出了主任办公室的门, 看了一眼挂在医院墙上的时钟。

    此时已经下午四点, 接近沈穆辰该要离开的时间了, 这种时候，沈穆辰完全不用再去黑那，还不如去找红玩一会儿，等明天再继续进行今天未完成的事业。

    他这么想着，走在走廊中。

    身后没了护士, 周围的人好奇的目光都凝聚在沈穆辰身上。

    “怎么回事？大兄弟, 你这衣服是……”其中一个人没忍住，直接问出声。

    沈穆辰有些不好意思的：“和人鱼玩的时候被他的爪子勾破了。”

    “哦哦哦, 原来是这样。”

    周围的人着, 却似乎并不怎么相信沈穆辰。

    他们用一种暧昧的眼神看着沈穆辰，目光中透着一丝了然。

    对他们来, 人鱼的爪子确实比较锋利，或许会造成沈穆辰的这种情况，但人鱼那么温顺，那么可爱，还是他们的未来伴侣，完全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应该是被别人了，或者是遇到其他难堪的事情不想，所以才推到人鱼身上吧。

    沈穆辰看着周围人的目光, 嘴角微微抽搐。

    所幸主任办公室距离红所在的房间并不是很远。

    他快步走近红房间，开门，进入其中, 关上门一气呵成。

    也或许是他的动作实在太过突然，导致正在水中发呆的红吓了一跳，整条鱼往上一蹦，这才游到玻璃窗前看着沈穆辰。

    “我回来了。”

    沈穆辰露出一个笑容。

    红在沈穆辰的眼中就是一个孩子，还是一个特别乖巧的孩子，与他相处，沈穆辰会觉得十分自在舒服。

    他戴好装置，便直接跳入水中。

    然而这一次，红却并没有直接游过来，而是在不远处，上上下下的盯着他看。

    怎么了？

    沈穆辰心中疑惑。

    以前不都是炮弹吗？怎么这一次竟没冲上来？

    沈穆辰好奇的朝红游去。

    然而红却像是与沈穆辰玩起了捉迷藏，始终不让沈穆辰近身。

    他不住躲避着沈穆辰。

    沈穆辰在水下并不特别灵活，当然不可能比得过身为人鱼的红。

    可怜沈穆辰在水中不能话，压根儿无法询问红究竟怎么了，此时憋死要死，只好不再继续追逐红，往上游去。他的头部一接触到空气，便连忙开口问：“你到底怎么了？”

    红总算是停下了动作。

    他的鱼尾在水中轻轻摆动。

    沈穆辰担忧道：“你是不是生气了？为什么？我刚刚是出去了一下，是去看黑了……”

    红仰起头，静静看着沈穆辰。

    沈穆辰有些着急：“你到底能不能听懂我的话？”

    付黎青便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护士帮他开门，他与主任一起往里进，亲耳听到沈穆辰的这话，也亲眼看见水中那条让人移不开视线的红色人鱼，轻轻点了点头。

    在场的人都有些震惊。

    沈穆辰往外看了一眼。

    他虽然有些奇怪付黎青竟然也在其中，但也没多加注意。

    好不容易，红给了他回应，他当然不会放弃。

    他轻声：“那你为什么生气？因为我去看了黑？”

    红这一次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待在水中，仰着头看着上面的沈穆辰，他的眼中带上一丝痛苦，一张软乎乎的肉脸看起来十分惹人恋爱，就在这时，一行粉色的泪从他的眼中划出——

    他哭了。

    沈穆辰在意识到这一点时，微微一愣。

    之前红也会哭泣，但那个时候他一直都在大声的嚎叫，就像是一个熊孩子一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静静的待在水底，浑身透露着绝望的气息。

    他怔怔的看着水下的人鱼。

    而站在门口的几个人，始终都盯着红色人鱼看，自然也发现红的状态。

    几个护士纷纷发出惊呼。

    天哪……

    有生之年，他们竟然看到人鱼落心头泪了？

    一旁，主任瞪大眼睛盯着红，而付黎青的双手则猛地紧握。

    人鱼这个种族，一般哭泣时，流出的眼泪与人类一般，都是透明的，但还有另外一种眼泪，是属于人鱼自己的眼泪，他们的眼泪并不会融于水中，且颜色与他们的鱼尾颜色相似。

    这种眼泪，被人们成为心头泪。

    培养期后的人鱼虽然具备流下心头泪的能力，但他们不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会轻易留下独属于自己的眼泪。传言，这种眼泪是人鱼的生命，留下一滴，他的寿命就会减少一年。

    而只有真心爱对方，而被对方伤害的人鱼，才会留下自己的眼泪。

    大多数人类基因培养出来的人鱼性格都比较恬淡柔顺，这样的人鱼，即便以后过继给别人，也不会造成什么大影响，人鱼心意改变也快，很快便会与新的主人发生关系。

    但如今，红对沈穆辰的感情，已经超出预估。

    若以后沈穆辰选择了黑，红……真的甘愿与付黎青在一起？他心中会忘却沈穆辰？

    不可能。

    付黎青脸色登时有些不太好看。

    过了年，他便二十九岁，生育能力大大降低，再不找到合适的人鱼，就只能委曲求全……

    一想到家族里那些一心看他笑话的人，付黎青便头疼起来。

    另一边，沈穆辰只感觉到一阵心疼。

    红为什么会哭？

    真的是因为沈穆辰会去找了黑？

    水下，红始终没有发出声音，而沈穆辰也并不是上帝，并不知道红内心在想些什么，而此时，他觉得红需要一个拥抱。

    他将装置重新戴好，一个猛子扎进水中，朝着红游去。

    这一次，红总算是没有躲避。

    沈穆辰紧紧抱住他柔软的身躯。

    不知道是不是沈穆辰的错觉，他总觉得，红与之前的相比，似乎长高了一点……

    但怎么可能？

    沈穆辰之前查到的资料中，人鱼在选择期时，数据是一成不变的，只有在进入培养期后，才会慢慢成长为成熟的人鱼。

    沈穆辰心想，可能之前被红的脸误导了。

    他轻轻拍了拍红的背部，身体也晃了晃。

    红将头搁置在沈穆辰的肩膀上。

    一人一鱼紧紧抱在一起。

    付黎青看着这一幕，顿时觉得十分刺眼。

    在办公室与主任发生那么一段对话后，付黎青便在心中划定，这条红色的人鱼是属于自己的，现在看到红色人鱼流下心头泪，并与沈穆辰抱在一起，心中震撼的同时，也略微有那么一点酸。

    凭什么不是他？

    明明他比沈穆辰更加优秀，凭借自己的能力便爬到现在这个位置。

    一定是因为，那条红色的人鱼还没有认识他，等以后……

    付黎青心中这么安慰自己，但却明白，这条人鱼应该永远都不会属于自己了。

    他更加觉得不甘心。

    他转头狠狠瞪了主任一眼，旋即离开。

    主任一惊，连忙跟上。

    他低声对付黎青：“付先生，我们之间的约定还可以继续商议。若沈先生选择了红色人鱼，您还可以选择黑色，黑色人鱼已经疑似进入发·情期，能力也不容觑！”

    付黎青冷哼一声，却并没有拒绝。

    房间中，护士们恋恋不舍的离去。

    等只剩下沈穆辰与红之后，沈穆辰立刻拉着红向上游。

    他坐在平台上，拍拍自己的大腿。

    红犹豫一下，终于做出熟悉的动作，炮弹一般砸进沈穆辰怀中。

    沈穆辰哎呦一声，双手却紧紧捞住红的身躯。

    知道红能听懂自己话，沈穆辰便觉得事情变得简单许多。他再一次问：“你今天哭，是因为我去找了黑，没陪你玩吗？”

    红眨巴眨巴眼，缓慢的点点头。

    沈穆辰哑然失笑。

    他伸手在红的头顶使劲儿揉了揉，低声道：“你们都是我的基因创造出来的，我当然不能厚此薄彼。我是很喜欢你，但也要去其他的人鱼那边看看，更别他们还都受伤了。”

    红撅起嘴。

    他不开心的使劲儿摇摇头。

    “怎么了？”沈穆辰问。

    红尝试性的发出叫声。

    宋管家翻译道：“他们都是坏蛋，会伤害你的。”

    沈穆辰：“……噗，不会的。我也会自己保护自己，你不用担心。”

    红一愣。

    他似乎没想到沈穆辰也能听懂他的叫声，当即撒娇道：“我不管，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你不要去找他们好不好？我是我们几个最喜欢你的了，你不要离开我！”

    沈穆辰为难道：“这可能不行。就算是我同意下来，护士那边也不会同意的。”

    况且，沈穆辰是为了寻找龙才来到这个世界，他当然要去看看其他几条人鱼。

    闻言，红登时有些丧。

    他脸上明确表露出不开心，还用鱼尾在水上拍来拍去，水花溅在沈穆辰身上，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沈穆辰有些招架不住：“好啦好啦。”

    他正算继续安慰红，房间的门被推开。

    一名护士：“今天的时间结束了，大多数人已经离开，你也下来吧，要准备换水了，房间里不能留人。”

    “好。”沈穆辰答应一声。

    他捧着红的脸，认真道：“我今天要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红一手紧紧抓住沈穆辰的手腕。

    沈穆辰有些无奈，但他不可能继续留在这里，只好在护士催促的声音中，将红的手腕轻轻掰开：“乖，松开手，让我回去好不好？”

    最后一根手指松开，扑通一声，红落入水中。

    沈穆辰看了看自己青紫一片的手腕，蹙眉揉了揉。别看红长得这么可爱，力气也有点太大了。

    他站起身，又一次：“别担心，我明天早上就会来了。”

    护士看着沈穆辰下楼梯，问：“其他三条人鱼那边还去不去？”

    沈穆辰原本不想去，但想了想，万一他们也与红一样有自己的思想呢？所以还是去告别一下比较好。

    这么想着，他点点头。

    而在沈穆辰身后，红一张脸异常阴郁。

    怎样才能让他永远留在这里？

    杀死其他的三条人鱼。

    或者杀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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