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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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朗走进厨房, 弯腰闻了闻薛易做的菜, 然后抬起头,咧着嘴朝他笑。

    “我坐哪里?”

    薛易脸上表情不多, 挥开他的手道:“先洗手。”

    秦朗个子似乎更高了, 因着一直东躲西藏, 皮肤也捂白了不少, 笔直的西裤衬出一双长腿,五官也标志, 这幅模样在女生里可以是非常吃香。

    ……如果不那么吊儿郎当的话。

    “哎呀,手不脏, 要不你看看。”

    秦朗伸出双手, 想要摸薛易的脸, 被接连挥开了几次后依旧锲而不舍, 俩人一个追一个躲, 厨房连着餐厅,一共就那么大点地方,闹闹地差点弄翻厨房边上的垃圾桶。

    薛易站在冰箱边上,皱眉道:“秦朗, 你别折腾, 我这儿可都是菜刀。”

    “不怕,爷我命大着呢。”

    “……”

    秦朗见薛易不话, 觉得他肯定还因为上次扭头就跑的事闹别扭呢,他一边想着怎么哄,一边走过来, 猛地,秦朗抬头,看见冰箱上粘着不少孩子的涂鸦。

    之所以断定是孩子的涂鸦,是因为那笔触十分幼稚,完全不像一个没绘画天赋的成年人。

    秦朗瞳孔微微一缩,联想到了什么,却不太敢相信,只问他:“这个、是你画的?”

    薛易:“不是。”

    “你……你和陆总还有那个孩子住在一起?”

    “嗯。”薛易点点头,承认了。

    秦朗后脊微微发凉,下意识地舔舔牙尖儿,正色对薛易道:“你知道那个孩子是谁吗?”

    “知道,怎么了?”

    “……没事儿,你知道就好。”

    秦朗音线有些颤抖。“我其实也不用担心你,薛总肯定会保护好你的。”

    “嗯。”薛易应了一声:“洗手吃饭吧。”

    “你原谅我了?”秦朗伸出一只手指,指向了自己。

    “你做错什么了吗?”薛易皱了皱眉。

    秦朗闻言就了然了,薛靖才并没有把他的事全部告诉薛易。

    想想也对,以薛易当时的境遇来看,薛靖才甚至还要感谢秦朗能留在他身边,让他不至于被孤立,能拥有一个朋友,顺利地念完初中。而薛靖才之所以放秦朗来见薛易,却是因为三个月前的波士顿。

    秦朗在知道林碣石被灭口的情况下被释放,应该心知肚明那边的下一个目标是谁。

    在死亡的威胁下,他完全可以去找薛易寻求庇护,以他们俩从到大的交情,秦朗甚至不用交代一切,只要和他待在一块就是最大的安全保障。

    但这个少年却没有这么做。

    据薛靖才所知,他非但没去找他,还生怕自己连累了薛易,在公路上推开他逃脱,差点送了命。

    “你不生气就好。”秦朗想明白了就又笑了,笑容里带着一点庆幸:“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

    “什么胡话呢,洗手吃饭,我饿了。”

    “好的少爷。”秦朗笑笑,后退一步让开了道。

    薛靖才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在桌子前坐好了。

    他笑了声,揉了把薛易的脑袋,乐道:“你俩愣着干嘛,吃啊,等我呐?”

    “嗯。”薛易把筷子递给他:“叔坐下吃饭吧。”

    “我侄子真孝顺。啧,我就不吃了,晚上临时有点事儿,你们哥俩好久没见了,我不扰你们。”

    “秦朗。”薛靖才叫了一声。

    秦朗嗯了一声,“薛总。”

    薛靖才:“你要想喝酒就去地下室拿,都是我收来的好酒。不过你看着点他,别让他喝太多。”

    “好。”

    薛易闻言讶了一下,皱眉道:“叔,你记错了,我住的这边没有酒。”

    薛靖才:“有没有能告诉你吗?楼下多着呢,我和陆总没事儿喝两杯。”

    “……”

    “我走了,明天我得回国一趟,你明天自己去接人吧。嘿,记得定个表啊,别睡过了。”

    薛易没有多留他,点点头道:“不会。”

    薛靖才满意地笑了笑,理了两把头发走了。秦朗和薛易面对面坐着,先后拿起了筷子。

    “你不去拿酒吗?”

    秦朗摆摆手:“你又不能喝,我就不拿了。”

    “我能喝。”

    “你可拉倒吧,一筷子的量,你当我不知道。”

    薛易知道秦朗想喝,轻轻笑了一下,给他个去拿酒的理由:“我早在社团练出来了,要不要试试看?”

    果然,秦朗呦了几声,被他激的下了楼,两个人搬了两瓶红酒和若干瓶啤酒上来。

    他们重新坐好,秦朗去找来工具,把酒瓶一一开,刚要点什么酒前豪言壮语,就见薛易一伸手,把一块剥好的虾肉放进了他的碗里。

    那动作十分自然,就像他们时候一样。

    秦朗鼻子微微一酸,差点哭了。

    薛易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偏头看见他在愣神,乐道:“喂,想什么呢,怎么突然傻不拉几的?”

    “薛易我爱你。”秦朗抬起头,红着眼道。

    薛易知道他在开玩笑,笑了一下,偏过头,又转过来对他道:“那怎么办,我有男朋友了。”

    “就是,那怎么办,要不我当你爸爸吧。”

    “滚!”

    秦朗的酒量是专门练过的那种,走饭局的时候一般会自我控制,即使喝多了,也能强行从混沌中剥出一丝清醒来,但和兄弟喝酒就不一样了,两瓶好酒下去,眉眼间都是享受。

    酒瓶全都空了的时候,秦朗的舌头已经不受控制了。

    “……我真没动秦一封,有人、有人要杀他,还要脏我,你别听他们瞎,都是他们设计好的,只有我爸,他、他是真的不行了。”

    薛易脸上也是一片绯红,垂着头,手指十分不灵活地在剥一只虾。他的眸光里已经满是浑浊的水汽,秦朗却眼眸明亮,滔滔不绝地诉,也不管薛易听没听见去。

    “薛易,你是我最后一个、亲、亲人了,爸爸以后就把你当儿子一样疼,爸爸会、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这句听见了,薛易皱皱眉,虾肉直接甩在了他脸上。

    “我家少、少爷一点没变,脾、脾气就是暴。”

    秦朗嘿嘿笑着,从脸上把虾肉捡起来吃了,然后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到洗手间洗了把脸。

    凉水泼在脸上,意识慢慢地清醒,他回想了一下,今天晚上除了和薛易拌拌嘴,讲讲自己为什么被抓,以及这段时间在做什么外,没什么不该的东西。

    “该回去了。”

    秦朗拿手机给保镖发了条消息,抬头,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自己的脸。

    碎发沾着水珠,脸颊微红,湿淋淋的少年还带着点没脱干净的稚气。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还上初中的时候,偶然一次中午起床,听见了自己父亲感慨,他非常像自己的母亲。

    他就急匆匆地跑到镜子前,试图从记忆里找出一点母亲的痕迹,找到最后屁也找不出来,失落地走出浴室。

    正好赶上那阵子秦一封总招惹他,他心里一时间难受的厉害,又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哭,就跑出去躲了起来。

    一直哭到下午放学,薛易背着书包去操场,三两下就从学校展台底下的废旧器材室找到了他。薛易坐他跟前,问他为什么哭,秦朗就把事情都告诉他了,薛易安慰了他几句,见没什么用,干脆掏出来作业本,拿着铅笔,按着他的脸画了个妈妈。

    想到这儿,秦朗没忍住,笑了。因为当时发生的事,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秦朗泪眼朦胧地抬头,满以为多才多艺的薛易会画一个漂亮的、干净的、且极像自己的女人,然后他会把这画摆在床头,每每到了清便睹物思人,作为自己的精神寄托。

    可没想到的是,薛易这人琴弹的好,画却画的特别丑,既不像他,也不像个女人,秦朗愣了愣,哭的就更惨了,薛易闷声闷气地跟他道歉,两个人在那儿坐了好久好久,一直到薛家发动了保镖出来找人,才把他俩从器材室揪了出来……

    秦朗咳了一声,对着镜子抹了把脸,心里无端地感慨道。

    碰见他,我还真他妈的走运啊。

    他刚要推门出去,兜里的手机震了震。

    “喂?”

    保镖已经到楼下了。“老板,您多久下来?”

    “马上,等我一下。”

    他走出来,准备帮薛易把桌子收拾收拾,叫了两声没人答应,快步走进厨房一看,某位大言不惭的朋友已经醉倒在了桌前。

    秦朗不是没见过他醉酒,一颗心立马揪了起来,一个箭步过来把他上身扶着,使劲儿叫了两声。

    “嗯。”薛易含糊地应了一下。

    秦朗这才松了口气,心有惊无险地落回胸口,把他往桌子上一扔,无声地骂了一句。

    薛易磕了一下,清醒了一点点,撑着手臂问他:“你怎么、怎么站起来了、你吃饱了?”

    薛易睁开一只眼睛,双眼皮变成了三层,费劲地捋直舌头:“我把桌子收一收……”

    “卧槽,你别动了!”

    秦朗连忙扶住踉跄的人:“我来吧,你去洗把脸,赶紧回屋里躺着。”

    “不。”

    薛易把另一只眼也睁开了,身子摇摇晃晃,意识也不清醒,艰难地组织语言道:“我家,我来收。”

    秦朗不高兴劲儿立马上来了:“嘿,跟我争这个是吧,老子今天还非要洗碗,你能怎么着?”

    “我、我洗。”

    “洗个屁。”秦朗把他胳膊往自己跟前一拽,弯腰把他扛在了肩上,“赶紧的,哪个是你房间?”

    薛易皱眉,神情略微呆滞,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指着陆皓亭的房间道:“这个。”

    “废物,认个房间认这么半天。”

    秦朗拉开屋门,没敢把他往床上扔,拖着脖颈放在了床上,拧了条毛巾帮他擦擦脸,又出去把厨房收拾干净,回来站在床边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走了啊。”

    薛易闭着眼睛不话,好像睡着了,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秦朗笑了笑,声音柔软了许多。

    “我现在是个大老板了,我手底下一堆人指望着我发工资,可能以后没那么多时间来找你了。不过还好,你有人陪了,你把人家追上了。”

    秦

    朗到这儿,不禁啧了一声,然后由衷地夸奖道:“我都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真能把人家陆总抱回家。”

    “喂,你不留我的话,我就走了啊。”

    薛易依旧没动静,秦朗搓了搓下巴,真的准备走了,手刚碰着门,突然想起来薛靖才走之前嘱咐他定个表。

    他折回来,推了他几把,最后揪住薛易的耳朵,大喊道:“喂!薛易!醒醒啊!你告诉我定几点的表再睡!”

    薛易从深度睡眠中被唤醒,脸色直发白,回忆了半天陆皓亭的飞机时间,最后道:“……七点。”

    完就把眼睛闭上了。

    秦朗觉得自己在跟一个老年人讲话,拉他耳朵,拖长了声音道:“早上七点还是晚上七点?!”

    “……早上。”

    “真他妈费劲。”

    秦朗把他手机闹钟开,找到一个七点的闹钟点亮,然后把手机塞进他枕头底下。

    这么一喊,煽情的离别气氛全都没了,秦朗啧了一声,拍拍屁股走了。

    他前脚推门出来,保镖后脚便拉开车门,恭敬地请他进去。

    “老板,事情都办完了吗?”

    “嗯,订最快的机票,准备回去吧。”

    “好。”

    秦朗头靠在车窗上,酒劲儿又有点上来了,迷迷糊糊地闭上眼,脑子里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

    想了一个遍,思维最终停留在最后离开前,他帮薛易定闹钟。

    秦朗怕薛易听不见闹钟误了事儿,特意定了三个,分别定在六点五十、七点、以及七点十分,就像他之前上学的时候一样,然后把铃声调到最大。闹钟轮番轰炸,就是睡的再死也得起来。

    秦朗觉得自己聪明透了,靠在车窗上眯起眼,夸奖了自己一番。夸着夸着,他突然回忆起了一些细节。

    那个闹钟界面,好像还有一排字,写的什么来着?

    “老板,我订好……”

    “你别话!”

    秦朗心里划过一点不好的预感,僵在车窗前,皱眉使劲回忆。那排字就像回忆里的一处漏洞,如水草一般,被自己牵住,慢慢地拉出水面。

    ——仅工作日时响。

    “……明天周几?”

    “回老板,明天周天。”

    保镖转过头,看见老板正歪在车窗上,脸色十分精彩。

    “怎么了老板,明天有什么别的算吗?”

    “你订的机票是什么时候?”

    “您订最快的,我就订了五个时后,头等舱,您可以在上头睡一会儿。哦还有,我把行程发给了您的秘书,她让我告诉你,她约了您和王总在岳楼见面,把之前一直拖着的单子签一下。”

    “能延后吗?”

    秦朗觉得,以薛易的酒量,自己明天很有必要过来拍门叫人。

    “不能吧,您现在还没立住脚,如果这笔单子出什么意外的话,恐怕……”

    “……”

    “回去吧。”明天让助理电话叫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