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易到酒店后, 给陈娇了个电话。

    不到五分钟，丫头穿着条漂亮的裙子颠颠地跑了出来。她大概是瘦了, 脸尖了不少，模样十分激动, 冲过来一把将薛易抱住了。

    “大哥！”

    “在呢。”薛易挽起嘴角，手心张开, 推了一把她的脑门。

    陈娇松开他, 大喘气道：“大哥，你不知道，我现在觉得好不真实, 真没想到还能碰见你。”

    “我也没想到自己还能回来。”

    “真好，我是又见面了，真好啊。”

    陈娇领着他往里走, 边走边问他：“当初为什么突然要去国外学音乐，我和城飞联系了你几次，电话你换了，微信你也不回，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薛易走的时候，觉得自己大概永远不回再见到他们了，他又不喜欢道别, 干脆换了号码卸了微信, 谁也没和谁，走的干净利落。

    “没什么大事，家里想让我学音乐。你呢, 你和苏城飞现在怎么样？”

    陈娇摁了电梯，扭头朝薛易笑了一下。

    十七八岁的姑娘，不管容貌如何，都是明媚漂亮的，尤其是心情好的时候，一双眼睛清澈明亮：“我已经拿到班里前五了，老师我再努力一把，冲一下重本都是有希望的！”

    “真厉害。”薛易由衷地赞道。

    “不过我知道，这都是我大哥的功劳，要是当初你没让我背习题，恐怕我念到死也是个拖后腿的。”

    “是你自己厉害。苏城飞呢？”

    “他啊，他……”

    ‘叮’的一声，楼层到了，电梯门缓缓地开，陈娇话到一半突然噤了声，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

    “怎么了？”薛易疑惑地看看她。

    见苏城飞没有出来接他们，陈娇才松了口气，道：“没什么。就是最近，我们总吵架。”

    “为什么？”

    “我不知道。他成绩停在中游不动了，我知道，别看他吊儿郎当的，但是自己也着急，我就想帮帮他……可能我方式不太对，或者他不想我帮他吧。”

    “这样。”

    这个岁数的男孩子自尊心强，被自己女朋友反超了一大截，不别扭，那是不可能的。

    薛易笑笑，安慰她道：“你要是处理不好，就别管他，顺其自然地先把自己的基础牢了。他也成年了，有些事情让他自己做决定吧。”

    “嗯！”陈娇点点头。

    又补充道：“不管他什么样，我都要跟着他的，大不了以后异地，我买车票去看他。”

    “嗯。”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着，走进了订好的包间。

    这次又是苏城飞土豪家里出的钱，薛易进来的时候，他正坐在茶几前，拿着菜单和服务员讨论着什么，见他们来了，赶忙跑过来，张开手臂抱了抱薛易。

    他个子蹿的很快，快要和薛易一般高了。

    “大哥，欢迎回来！”

    “嗯！”薛易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久不见。”

    几个来得早的男生也站了起来，纷纷惊讶地看着薛易，然后一个个都笑了起来，过来和薛易拥抱。

    “卧槽，易哥这是上哪去了，走了半年了吧得有，也不和哥几个一声！”

    “就是，太不把我们当兄弟了吧！一会儿得好好罚我易哥几杯！”

    薛易笑笑，道了一声好。

    “可别吧，易哥别喝酒了还是，你忘了上次成人礼？”

    薛易：“……

    ”

    男生们提到这儿，不知道想起来什么，包间立马爆发出一阵笑声。

    苏城飞带头，笑的最欢，眼泪都要出来了，乐道：“一杯倒啊，易哥一杯倒，出门就往下躺，吓得哥几个抬起来就往医院送。”

    “放屁，苏城飞你吐的腿都他妈软了，的跟你抬人了似的！”

    “老子软？一会儿等老师走了的，不喝蒙你跟你姓好吧。顾清呢，他来没来？”

    “一会儿就到了。”

    五点左右，人陆陆续续地来齐了，因为是送老师，班里几乎所有人都赴了约，浩浩荡荡地坐了四大桌。

    班长看时间差不多了，拍拍手让大家安静下来，对大家道：“一会儿老师来了，我起个头，大家站起来，然后咱们一起‘姜老师辛苦了’，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班长补充道：“一会儿咱们都高高兴兴的，你们女生，不许哭听到没有！”

    “听到了。”

    五点半，菜已经上齐，姜婵穿着件漂亮的旗袍，带着精心扮过的妆容，出现在了包间前的走廊。

    陈娇正对着门，远远就看见了老师，碰了一下身边的苏城飞。

    苏城飞赶紧嚎道：“老师来了！！！”下一刻，整个鸦雀无声，就像每次晚自习炸锅，班主任突然出现在窗户口，班里唰的一声安静下来一样。

    只见姜婵笑着，踏进来一步，脚还没沾地，班长噌的站起来，大喊了一声。

    “起立！”

    姜婵吓了一大跳，身子僵了一下。

    下一刻，所有孩子都站了起来，神色严肃，五十多道目光灼灼，异口同声道：“姜老师辛苦了！”

    “谢、谢谢大家。”

    姜婵手扶住门框，眼睛微有些发红。女孩子们总是这样，一个红了眼，另一个就忍不住了，班花郭欣慧泪窝子最浅，捂住嘴巴抽噎了两声。

    “欣慧，你不要带头……”

    话音还没落，又有三个女孩子抽泣起来。

    陈娇也红了眼，苏城飞从桌子底下伸出一只手，拉住了她。

    苏城飞哄她道：“乖，咱不哭。”

    “可是姜老师她对我很好。”

    另一个女生应和道：“对我也很好，之前我来姨妈肚子疼，是姜老师帮我煮的红糖水，我不敢告诉妈妈，老师就一直陪着我。”

    女孩子们一圈下来，差不多都哭了，柔软的声音抽抽噎噎的，意外的有点好听，过了一会儿，一道十分不和谐的声音出现了。

    “顾清？！”苏城飞瞠大了眼睛：“乖乖，您老就别抹眼泪了吧！”

    顾清一米九的个子，暑假估计没少出去球，又黑又壮的，一条胳膊搭桌子埋头就哭。

    “起来，别丢咱老爷们的脸啊！”有男生过来把他拉了起来。

    这人还真哭了，一张脸憋的黑红黑红。有男生啊了一声，指着顾清开玩笑道：“你们快看，像不像关二爷！”

    原本抱在一起哭哭啼啼的女生们见了，没忍住，被他这幅样子逗笑了。姜婵过来，拍拍他的脑袋：“顾清是男子汉，不可以抹眼泪呀。”

    顾清颤抖道：“老师真的很好。”

    苏城飞拍了他一巴掌：“用你。”

    “之、之前我弄倒薛易那次，你们都是我弄的，只有老师她、她愿意相信我！

    ”

    “屁，我们也相信你好不好，你怎么一棍子全死了？！”

    “诶，老师，差点忘了，你看谁来了！”

    苏城飞推了一把坐在身边的薛易，所有人的目标都被转移了。

    “老师。”薛易礼貌地了个招呼。

    “薛易？”姜婵惊讶万分地睁大了眼睛，“真的是你！”

    “嗯，之前让您费心了。”

    薛易站起来，弯下腰，给老师鞠了一躬。

    “不不不，不用，没想到还能见到你，太好了。易，会回来念书吗？”

    苏城飞插嘴道：“老师，我易哥念着书呢，在那什么，什么撕什么摩音乐学院，可厉害了。”

    “斯德哥尔摩。”薛易见姜婵一头雾水，开口补救了一下。

    “这么厉害！”姜婵笑了起来，眼角微微弯着，摸了摸薛易的头。“还在念书就好，你们还太，太早进入社会，总归要吃亏的。”

    “嗯，谢谢老师关心。”

    这里的人都知道，姜老师是很喜欢薛易的，顾清就算哭的稀里哗啦也不忘狗腿本性，把自己椅子搬了过来，让姜婵挨着薛易坐下了。

    “吃饭吧，大家，从现在开始都开开心心的，谁也不许哭了。尤其是你郭欣慧，听到了没有。”

    丫头突然被点了个名，吓得颤抖了一下，抬起头咬住嘴唇，保证自己不会再哭了。

    “你们不许欺负她。”顾清抹了把眼泪，拍拍桌子。

    “不差点把你忘了，你也不许哭了，废物！”班长推了他一把，班里立刻爆发出一阵哄笑。

    “好了，吃饭！”

    姜婵和苏城飞一左一右夹着薛易，两个人一个是老师，一个是话痨，拉着他问这问那，薛易一个闷葫芦难得开了瓢，耐心地给他们讲自己在国外读书的经历。

    “易，后来联系皓亭了吗？”

    “嗯？”薛易夹菜的筷子稍稍顿了一下。

    “就是之前送你礼物的那位先生，你离开的那天他来学校找你，比我都要着急呢。”

    “……嗯，联系了。”突然提到陆皓亭，薛易心里不是滋味，低声回答了姜婵。

    “礼物也收到了对吧。”

    “收到了。”

    姜婵嗯了一声，道：“那就好，我和皓亭也好久没联系了，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要不走之前再约他吃次饭吧，易要不要一起？”

    “都行。”薛易抬了下眼皮，低声答道。

    “我们易还是这么酷。”姜婵笑着倒了杯酒。苏城飞歪头对老师道：“我大哥就是话少，不过对我们可好了，好的没话！”

    姜婵：“我知道。”

    “来大哥，咱俩单敬姜老师一杯。”

    晚上九点左右，姜婵就先行离开了，她陪学生聚餐的原则就是这样，要留给学生们一定的自由，不会从头到尾一直跟下来。

    老师一走，几个不能晚回家的女孩子也走了，郭欣慧显然是最不能晚回家的，可她却没急着离开，站起来，一侧的手捏了捏裙子，绕过一张桌子，走到了薛易跟前。

    “薛、薛易。”

    “嗯？”薛易转过头，找到了声源。

    因为回家还要哄生闷气的陆皓亭，他没敢喝多少酒，但眼底依旧有一点发红，聚焦不太利索，扭头的同时目光稍微涣散了一下。

    郭欣慧鼓足了勇气，问他：“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薛易其实已经有点忘记她的名字了，怕她伤心，便另辟蹊径地回答：

    “我借过你的笔芯。”

    “对。”郭欣慧眼睛亮了亮。

    薛易朝她友好地笑了一下，问道：“怎么了吗？”

    “听你去国外学音乐了。”

    “嗯。”

    老师走后，女孩子们就凑在一堆聊天，男生们三五成群，抱在一起拼酒，谁也没太注意这边一坐一站两个人。

    郭欣慧有点脸红，声道：“我也会弹琴。”

    薛易点点头，朝她笑了笑，夸赞道：“嗯，很厉害。”

    郭欣慧闻言，微微哽了一下。

    她并没有想要他的夸奖。

    好不容易发现了一些共同点，郭欣慧想，或许他们能交个朋友……

    她咬咬嘴唇，逼自己把话了出来：“你、你一般都在哪里练琴啊？”

    她想，或许我可以去他家里一起练，或者、趁爸爸妈妈不在家的时候，让他来我家也可以，只要他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