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英雄迟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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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雄鹰高悬于空,鹰眼如电,巡视着草原上的一切。突然间,它看到了一种更为刺目的光芒。鹰儿随之一声悲鸣,似是在为这迟暮之人庆贺最终的解脱。

    英雄已不再壮年,心也已经被草原上的大风侵蚀成了一片柔软。当感受到死亡的临近,他反而有一种欣喜之感。死亡,岂非又是令一种解脱?

    不过在那一日到来之前,他还有事情要做。

    鹰儿在天上盘旋,似是不愿意离去。它不住的哀叫,像是要挣脱这片天空的束缚。

    北面,马蹄声阵阵,被漠北的晚风吹出了很远,只吹进了“英雄”的耳中。他叹了口气,身上的肌肉和精神都为之一松,头上的鹰儿欢叫一声,飞向了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男子立在旷野之中,他的身形仍旧挺拔,面貌也如五十少许的样子,任谁见了也不会想象到他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他的确老了,老到连一个只鹰都不忍心杀害。

    时间不大,刚刚的那只鹰又飞了回来。跟随而来的是十二匹马,驮着十二个人。十二个人握着十二柄弯刀,刀锋猩红如雪

    北部边陲。一只驼队跋涉而来,在关外换乘马匹才能继续上路。而份外令人觉得刺目的,就是队伍中竟有一辆格外精致的马车。这在京城中尚不多见,却实实在在的出现在了关外的苦寒之地。

    “这位大少爷可真会享福。”

    另一个年纪稍长的男子道:“是啊!三年前大少爷输了一阵,连总镖头的位子也输了,从此这才一蹶不振,整日靠着烈酒过活。”他知道,大少爷并不懂酒,更品不出其中滋味,不过是在借此麻痹自己而已。

    马车上,突然一声长啸高歌,却从未有人听出这歌声唱的是个什么。

    镖局的队伍中有人为大少爷而可惜,可更多的则是在心底讥笑。而这些,当事人又怎么会不知?不过是不愿理会罢了。

    十二匹马排开,半包围靠拢过来,好像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老者。而老者凛然不惧,甚至他不愿意多看这些人一眼。

    “你是什么人?”

    “入关的人。”

    “哈哈!你这一把老骨头,只怕还没入了关,就已经成了白骨!要不然,大爷送你一程吧!”这人打马过来。其身形高大,体壮如牛,但胯下的马却冲劲十足。

    猩红的弯刀一闪,老人却凛然不动。他的一只掌轻抚在马头上,就像是轻轻拂过了孩子的额头。

    马儿不动了。马上的人仍旧前挥着弯刀,猩红的刀锋停留在了老者的头顶,却久久无法落下。刀身上光芒暗淡。

    “这”对面,十一匹马的阵型一乱。

    “你究竟是什么人?”

    “入关的人!”老者云淡风轻的拍了拍,面前的一人一马随之倒卧在地上安睡。

    马儿从来都是站着睡觉的,可今天却是个破例。

    对面,十一匹马稳住阵脚,如一条长龙。十一柄猩红的弯刀伸展,像是龙身的利爪。

    “杀!”当先一人扭转马头,向着老者冲击过来。然后是第二人、第三人

    从老者这里望去,十一匹马、十一个人化为一体。

    老者弯下腰,动作慢到了极致。他轻轻的捡拾起脚边的枯草,枯枝就像筷子般的粗细,可被他握在里,却有种不出的力量。

    这力量在一点中爆发开来,枯枝飞射。

    “叮、叮”清晰的十一声脆响,原本猩红如血的弯刀霎时间没了生。但好在,人还都活着。

    “他”老人不见了。

    “这一招是”他们切实的感受到,却并未看清老人是如何发出的这一招。

    “鹰击长空!”终于有人想起。

    “是凌鹰!”他想起了那个传。“原来凌鹰并未死,而且一直隐身在漠北!”

    头顶,鹰儿一声悲鸣,像是送别那迟暮的英雄,又似在为马上的这些家伙而庆幸。

    他们是该庆幸。

    “竟然是他!今日碰到了凌鹰,我们竟捡回了一条命!”地上,睡过一觉的一人、一马也缓醒过来,却仍旧一脸迷惘。

    喜峰关,当年是抵御漠北的朝廷咽喉,如今确是一处边关重镇。与关外的商贸往来尽经于此,商队马匹如过江之鲤,每日穿行不断。这不,远远又瞧见一支关外的马队缓缓而来。

    不多时,马队到了关口前。富丽华贵的马车上,自然是该坐着尊贵的人。阵阵美酒的香气从车厢里飘出。

    “又是这位大少爷!”守城的兵丁都已经知道了他。

    马队进了城,车上醉醺醺的年轻人道:“入了关你就快滚,不然大爷抽死你这一把老骨头!”车上的年轻人“骂骂咧咧”,听到的人都是一阵摇头。

    被骂的是一个老人,看样貌不过五十岁上下,可身形和脸上的疲惫都在似在向旁人讲述着,他这一辈子所经历的风霜。

    马车上门帘一挑,露出了一颗脑袋。“大爷的话你听见了没!进了关,你就有多远滚多远,老子不愿意看见你!”

    老汉低着头。“老头子要到京城去。大爷您行行好,让我跟着商队一道吧!”

    这位公子干脆跳下了马车。他身上的袍服褶皱,而且还带有酒渍。这人跳下车,一把抓过老汉的衣领。“我这是镖局,不是商队,更不是善堂!”着话,男子上一送,老汉就跌坐在地上。

    马车里,又是一颗人头探了出来。这一次,是一个姑娘。“少爷,我看这老伯也可怜,天都入秋了还穿着单衣,你就发发善心带上他吧!常家镖队也不差这一个吃饭的人。”

    “给我闭嘴!”常家镖局的这位大少爷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再敢多一句嘴,少爷我剥了你的皮!”

    “恩”姑娘抽噎了两声,缩回了马车去。

    男子道:“已经进了关,现在你可以滚了!”老者叹了口气,便要离开。

    迎面,两人并马而来。“呦!这不是常欢少爷吗?怎么脾气还是这么暴躁。”

    这个暴躁的常欢少爷扭回了头。老汉也停住了脚步,眼巴巴的望着这一切。

    来人是一男、一女,各自骑乘着一匹马。女的英姿飒爽,男子意气风发,远非常欢一个醉鬼能比的。

    马上的男子道:“我的好大哥,如今竟连这点度量都没有了吗?”

    常欢不话。

    “老伯,今后你就跟着镖队。到了京城要是没有落脚的去处,就留在镖局里做事。我们常家不都是肚鸡肠之辈,还是能有你一口饭吃的!”

    老者自然是千恩万谢。

    这时,常欢一言不发钻进了马车。车棚里,美人在侧。“常大哥,不要在意他们的闲言碎语”

    “走!”常欢嘴里只了一个字,算作回应。

    “哈哈”马上的男子志得意满。“这一辈子就安心的做个纨绔公子吧。大哥真是好福气啊!”

    在其旁边,马上同行的女子道:“公子,您可不应该在这废物身上花心思。国公爷交代的事情”

    “我心底有数!”

    喜峰客栈。老者勤快的帮忙搬运镖局随行的货物、行李。不时的,也会和商队的人交谈几句。“有劳尊驾。您府上这位少爷是”

    “这位少爷啊!前几年在京城和人家解下了梁子,两人搭起高台来了一场比武。”

    “结果呢?”

    “结果?这位大爷中的长枪被对方崩飞了出去,人也受了伤,从此之后武艺一落千丈,人也消沉了下去。为此,我们老爷便把镖局传给了二少爷。就是刚刚在城门前的那位。从那之后,大少爷脾气就坏了很多,整日酗酒不,对我们这些人也是打就骂。以后,你还是离着大少爷远一点吧!”

    老者眼底精光一闪。

    “那老家伙还在吗?”

    “回少爷,凌大伯还在。”丫头打听出,那个跟随镖队入关的老人姓凌。

    “告诉安管事,不要给他安排房间,也不要给他准备饭菜,饿死他才好!”

    “少爷!您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啊!您以前常,大丈夫生于世,当有仁心。”

    “屁话、都是屁话!以后不要再这些了!你不去,少爷我亲自去赶走这个老杂毛!”

    “少爷!”丫头哭的如同泪人一样。

    “东西带回来了吗?”独立的院落中,常家的这位二少爷问道。

    “带回来了,就在镖队中。”同行的女子回答。

    “如此,人就没必要活着了。”

    “都杀掉?公子的那位大哥?”

    “留他一命,其余人都杀掉。反正,我这位大哥的话父亲也不会信。”

    常悦,常家的二公子。外人都只知道他为人谦逊,颇具儒门风气。可谁又能够想到,他内心所潜藏的阴暗。

    常悦道:“这一次凉国公交代的事情重大,凡是有可能泄露我们消息的人一律不能够活。”

    “知道了。”

    “什么人?”突然间,常悦风一般的窜出了房门。他在院子里四下的张望,却连一只飞鸟也未曾看见。

    “公子,出了什么事?”

    “总觉得身旁有人!”

    “有公子在,哪路的毛贼敢于来犯?”姑娘挽着二公子常悦的回了房间。

    傍晚时分,大公子常欢提着一根木棍,面上怒冲冲的来到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