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离开濠州，这里并不接纳他们，他们也不属于这里。日月匆匆，谁都是他乡的过客，只有到了真正属于他们的地方，才能感受到安逸、自在。

    现在，常欢想起了雅儿，思念了起了雅儿，和京城的一切。“走吧，跟我回京城去。濠州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

    “我怕我会连累你！”

    两人笑了。因为他们彼此都清楚，林笑是绝对不会连累朋友得，而常欢也绝对不会怕朋友连累，即便这朋友是朝廷要犯。

    轻装上路，除了一腔男儿的热血，他们什么都没有带。至于兵刃，那早已与他们血肉融合在了一处，不需要特地去带上。

    濠州城，人来人往，行人脸上或神色匆匆，或是缓步徐行，一千个人，便有一千种模样。他们中，或许多数都是这濠州城的过客，与这里格格不入，却又不得不待在这个自己并不喜欢得地方。他们或许会羡慕那些走就走得江湖人。

    你若问他们，“江湖”是什么？他们会，江湖便是自在，走便走，不用整日装作一副笑脸，面对这个自己不喜欢得地方。

    现在，常欢便要走了。要去那个令他自在的地方，要去见雅儿。

    常欢在想雅儿，可林笑却在想杜陵仙。他的心中一阵绞痛，不是病疾，倒像是在为陵仙子而担忧。

    “呵！林笑，你有什么资格提人家担忧？”他自嘲地笑了。

    林笑地担忧是对的，陵仙子此刻的状态并不是很好。一个人，若不吃、不喝、不眠，他还能撑几日？

    陵仙子全凭内中一口真气撑着，已经在这无米、无食的地方撑了五日。

    这是一进院落，却很荒僻，照比起濠州府衙其他高大的院落，这里显得很普通、很破落。但就是这破落之所，困住了陵仙子。

    五天前，她护送太子来到府衙，意在证明太子的身份。不想，却被当做了冒牌货关了起来。当夜，陵仙子暗入府衙，却被假太子身边随行的高发现，被逼逃到了这院落中。

    而后，陵仙子便成了困兽之斗。那假太子没有命人捉拿，不过是将这院落完全的封闭，好似是在等陵仙子撑到油尽灯枯之际，好一举成擒！

    院外又换过了一般岗，防备的仍旧如铁桶一样。慢陵仙子此刻垂危之际，纵然她身体无损，也无法冲破这层层的壁垒。

    “殿下！”

    假太子又来了。“怎么样？”

    “没有动静。殿下，为何不命人冲进去，结果了这个女人！”

    “因为她是陵仙子。在江湖上，仰慕她的青年才俊，可以从这里一直排到京城去！”

    “殿下也是如此吗？”

    “不，我不过是想尝尝这陵仙子的味道。”

    “属下帮您把陵仙子擒来！”

    假太子摇头。“不，陵仙子不会甘愿被擒的。只有等。等到她油尽灯枯，连自杀得力气都没有时，那才好。”

    人便是如此。越是安逸的环境，越容易令人放松警惕。若当日这些假太子的亲随一股脑的冲进院中，陵仙子必然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也不甘受辱。可现在，她已经挺了五天，已经有了半分的希望，便会分外珍惜自己的生命，而不会轻易放弃。如此，才正中这假太子的下怀。

    “你通知下去，让人明天在濠州城公开处决假太子！”假太子，才是真太子。能够在这里糊里糊涂的将太子杀了，足可以动摇大明国本。

    接着，假太子迈步，掌推开了院门。已经五天了，时候差不多了，他该去品尝这美味儿了

    濠州城外，回京城自是向南而行。常欢与林笑，经过了那夜救下太子时的树林。而今，林中依旧，地上的白雪整日被风吹拂，已经露出了地面裸露的岩石土壤。自那场大雪之后，中原大地一直都很干燥。

    走在官道上，林笑一把拉住了常欢。“不对！”

    “怎么了？”

    “我闻到了锦衣卫的味道！”

    “锦衣卫的味道？”常欢并未将这当做笑话。林笑几次是那番被锦衣卫追杀，对这些朝廷鹰犬的味道自然十分敏感。不由得，常欢也正视起来，握着长枪的也紧了紧。“能感觉到他们在哪吗？”

    “好像就在我们身边！”可四下无人，天上连之飞鸟也不可见，但这也更加平添了肃杀之气。“我们退回去，退到濠州城去！”

    旷野荒郊，除了那光秃秃的树林，四下里可谓是无遮无拦，唯有后退，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林笑是一个敢于冒险的人，但却不是犯傻。他能从空气中嗅出危险的味道，而且是一种他们无力抵挡的危险。他们唯有撤退，濠州城的方向才能令他心安。

    濠州城，一切都变了。正值晌午，天色却已经灰蒙蒙的满是阴霾。城门口，守城的兵丁仍旧无精打采，拄着长枪在打盹。

    林笑他们已经到了城门。突然间，守城的兵丁来了精神，眼珠子闪烁着精光，双目如鹰一般。

    “是锦衣卫！”林笑太熟悉这眼神了。属于朝廷鹰犬的眼神！“快走！”不是向外走，而是向濠州城内。

    城门口，锦衣卫化妆的兵丁，持长枪分别刺向了林笑、常欢两人。乍一触碰，两人拦住攻势，趁冲进了城门。

    城中，大批的锦衣卫在等着他们，该是有数十人，上都是弓弩，箭镞上闪烁的寒光，如这白日间的点点繁星，晃的人刺眼。

    当中一人，穿着很普通，一身紧袖的短打，大冬天穿的很薄，所以不显累赘。

    常欢并不认得他，倒是林笑脱口叫出了对方的名字。“段鸿！”

    “锦衣卫指挥使，段鸿？”

    对方近前一步。“常欢，林笑！本官特地在此恭候你们！”

    “多谢！”林笑把刀锋握紧。

    “能够屡次从锦衣卫下逃脱，你是不是觉得很自豪？”段鸿道：“那不是你林笑的本事，倒是我锦衣卫的无能。近年来，锦衣卫中都是一些不会用脑子的人，才让你这重犯屡屡脱逃。”

    “段大人倒是会用脑子。假意在官道上设伏，而真正的杀却埋在濠州城这里！”

    段鸿也要承认这一点。“你在年轻人中的确足够优秀。所以，我不能让你继续活着，在江湖上坏我锦衣卫的名声。”

    “这位大人，不知在下身犯何罪？”常欢道。

    “与逆犯在一起，难道不是罪吗？”当然，段鸿今日本就是冲着常欢来的，因为常欢缘恰和，破坏了洪武皇帝剪除朝中重臣的大计，所以他必须死。但这个原因，却不能对外人道。段鸿心想：常欢，你也只好做一个糊涂鬼了！

    “段鸿，是你亲自上来，还是叫你下这些鹰犬来！”林笑从来都是如此干脆。

    段鸿道：“若是换做往日，我或许会与你们挣个高下，看一看年轻一代人中的翘楚，是如何的出色。但现在，皇命难为，恕在下不能如此了！”他一抬，身后便是一阵弓弦响动，直要撕裂了人的耳膜。只是不知道，这些锦衣卫中的弓，照比起漠北神箭的弟子，究竟又差上几分呢？

    只待段鸿的落下，便是箭矢齐发。常欢与林笑做好了准备，若不能将箭矢尽数拦下，便只有被箭矢穿身。那滋味，想想都令人不自在。

    却这时，弓弦拉满到了极致，箭矢加注的劲力正待释放之际，天上一片黑云划过，刚好挡住了阳光。接着，四下里风声阵阵，却并非箭矢的声音，而是砖石瓦块，在随着风声而呼啸。

    城头上，不知跌落下了多少块城砖，又好巧不巧的都砸在了锦衣卫弓的身上。这巨大的力道，砸的人头破血流，箭矢也跟着失去了准头，不知射向了何处。

    好会！常欢两人趁，向着城中冲去。

    “好大胆！”段鸿亲自来拦截二人。

    常欢在左，一枪刺向段鸿的面门，扰乱他的视线。而林笑在右，中刀锋划向了段鸿的腰间。

    段鸿身上并未配着腰刀，而是单以一双肉掌对敌。他一抓在枪身上，身子借力跃起，借以躲过林笑的刀。而其身子在空中，双腿不停的踢动，将全部攻势都朝向了常欢。

    若此刻他二人仍旧冷静，当看得出段鸿今日此来，并非是为了林笑这个逃犯，而是为了常欢。

    下面，林笑腾出来，抬间刀光灿灿，一刀数影，斩向了段鸿。而段鸿双脚连番踢动，却是踢在了这一片刀光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原来，他脚下蹬得一双虎头鞋，上面的虎头非是绣上去的，而是铁铸。这双鞋便是他的武器。

    转而，段鸿猛力将枪身拉过，右拳平直而出，打向了常欢的前胸。而其脚下，却仍旧是双腿如风，阻挡住了林笑各方攻势。

    段鸿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能够受洪武皇帝信任，掌管鹰犬构锦衣卫的，果然不是寻常之人！

    而这时，原本在城外官道埋伏的锦衣卫也赶到了，将城门围的水泄不通。当先一人，也算是林笑的老相识。锦衣卫千户，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