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智波绯世从梦境中醒来。

    那是一个漫长的梦，漫长到他已经记不清梦中发生了什么，恍惚之中，只能模糊的想起三两个画面。

    美丽的青年面无表情的躺着，在实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之后终于坐起身，随即动作一顿。

    为什么要这么在意一个梦？

    到底，只是个醒来之后就毫无意义的梦而已。

    宇智波绯世发了会儿呆，终于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掀开被褥，站起来走到了门边。

    干净透亮、有整面墙那么大的玻璃拉门带给他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樱发青年站在原地呆看了一会儿，上手慢慢将它推开。

    阳光毫无阻滞的倾洒下来。

    绯世拿手挡了一下，眯眼透过指缝望向天空中的太阳，剔透如玉石的碧眸煜煜生辉，白皙细腻的肌肤如发光的瓷器般精致美好。

    有笑声从不远处传来。

    绯世放下手，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下子对上了一双蔚蓝的眼睛。

    那个人是——

    没等樱发青年想出什么，偷看他的人就做贼心虚的漂移了视线，又像是觉得这样太古怪似的，强撑着把视线转了回来，冲着他尬笑：“呦，起来了？”

    绯世微微一顿，随后看不出丝毫异常的点头，平静应道：“是的……博人哥。”

    心里，却隐隐觉得那双蔚蓝的眼睛，自己好像还在谁的身上见到过。

    “当上了精英上忍还在家里赖床，真是不像话啊年轻人。”

    与博人一同坐在野餐布上，手里堂而皇之捧着某十八禁黄书的银发男人头也不抬，懒洋洋没干劲的着。

    绯世静静的看向他，眼前不知怎的浮现出一个认真严肃的银发少年的身影来，一时间没有答话。

    “身为火影却看这种书的你有什么资格我儿子。”

    坐在银发男人对面的黑衣男子毫不客气的着，引来银发男人无良的伸冤：

    “喂喂饶了我吧佐助，为了在大家面前保持形象我已经把阅读时间一减再减了，难得来你这里，我还不能放松一下吗？老师我真的好伤心啊。”

    宇智波佐助正死目的想开口堵回去，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平静响起：“啊是吗，所以卡卡西老师又在绯世面前看《亲热天堂》了吗？”

    像是被突然开了什么开关似的，旗木卡卡西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唰”的一声把书藏得严严实实像是它从来没有存在过，挠头冲自带黑气出场的樱发女学生干笑。

    “呀樱！你刚才什么？什么《亲热天堂》？没有啊，我一直都没有拿出来过啊？”

    樱周身的黑气瞬间消退，背后扬着花花绽放灿烂笑容：“是这样吗？那就好，我刚刚拳头超级痒，还以为又是哪个不良大叔想来带坏我家儿子呢！”

    卡卡西：“……”

    博人在一边闷笑，佐助也唇角轻扬。

    没威望的不良大叔脑后滴下巨汗。

    樱这才捧着茶和点心走过来。她侧头看到了站在廊下不言不语的绯世，不由得奇怪道：“绯世？你在那里干什么呢？快过来，我泡了红茶哦。”

    绯世的嘴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

    樱紧接着看向丈夫和客人们，不无埋怨的道：“刚刚鸣人电话过来临时有事来不了了，真是，搞什么啊那家伙，明明好了今天聚一聚的！”

    博人撇嘴：“我早知道会这样。”

    “……那个白痴吊车尾。”佐助面无表情的。

    卡卡西耸肩，问：“他没有派影分|身过来吗？”

    “了，但我警告他敢派影分|身糊弄我们就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樱放下托盘，一给卡卡西倒茶一边凉凉的着。

    现场一瞬间陷入了寂静。

    绯世望着阳光下凑成一圈的几人，眼中透出些微的恍惚。

    这样的场景，他真的很久，很久没见过了。

    他指尖微微一动，终是开口唤道：“妈妈。”

    樱闻声回头，其余几人也皆朝樱发青年这边看了过来，目光中有着相似的情感。

    绯世想，他知道那种情感是什么。

    未出口的话就那样哽了一下，随后才有些滞涩的出：“姐姐去哪里了？”

    樱显出有些意外的样子：“佐良娜？她不是——”

    “我不是去帮七代目的忙了吗？”

    蓦地，清亮含笑的女声传入耳中，让绯世微微一愣，双手微蜷，几秒之后才神色莫名怔忡的循声望过去。

    黑□□亮的年轻女孩儿出现在视野中，踩着阳光，像是从画里走出来一般一步步接近了他，注视着绯世的眼神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专注温柔。

    佐良娜在弟弟所站的廊下站定，仰头微笑着看向他，随即意外挑眉：“怎么了，怎么这幅不敢置信的样子？只不过是半天没见而已吧？”

    她话音刚落，惊呼声便在空中响起，佐良娜猝不及防之间被突然半跪下身的弟弟搂进怀里，惊愕的望着前面的墙壁，双手不知所措的僵在空中，十足的被震惊到的样子。

    她感受着拥住自己的青年那宽阔温暖的胸膛和心翼翼的力道，脸上的惊讶渐渐褪去，接着一点一点柔和了精致的眉眼，双手轻轻搭上了他的脊背。

    “不知不觉，你已经能把姐姐搂在怀里了啊。”

    她柔声着，在感受到弟弟微不可察收缩的双臂之后轻轻勾唇，闭上眼轻轻的将头枕在了他的颈间。

    “长成可靠的男人了呢，绯世。”

    樱发青年低头沉默着，碧眸微黯。

    不知何时来到他们身边的樱和佐助对视一眼。樱抬手揉了揉绯世的头，笑着问道：“所以，绯世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绯世眼帘一颤，缓缓抬头，看了看她，又望向佐助，目光停留在他被头发遮掩的左眼上。

    父子两人对视着，谁都没有先移开视线。

    “……应该很快吧。”

    慵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绯世神情不变，转眼看向那人。

    闲散摇晃着茶杯的银发男人眼神平静，淡淡抬眼，对上了绯世的双眸，透出无声的确认意味。

    绯世眸光一动，看了他一会儿，又转眼看向他身边目光焦灼的博人，最后将围绕着自己的家人们环视一圈，才点头应答：“绝不让你们久等。”

    佐良娜笑着拍了拍他的背，樱眸光柔和，佐助微微点头，博人则松了一口气。

    唯有卡卡西，仍旧平静的、审视的望着他，一直望到他的眼眸深处，视线中带着某种复杂和探究。

    而绯世也丝毫没有躲避，坦然而淡然的回望着他。

    于是就像以往无数次无声的理解那样，两个人未曾交流一句，便已经了解了对方心中所想。

    绯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瞳孔微微收缩，卡卡西则将双眼弯成温暖的月牙，轻声的，缓慢的：“这一次，你肯定不会对我食言的，对吧，绯世？”

    空气仿佛在一瞬间陷入了寂静。

    绯世久久的、久久的凝视着笑容温暖的银发男人，好半晌，才沉静点头，平淡的模样显出不同往常的镇定和不可动摇。

    “啊。”

    “这一次，绝对不会再对你食言。”

    *

    樱发青年在黄昏中睁开眼。

    “你醒了啊。”

    有熟悉的声音在一边响起，他眨眨眼，起身坐了起来，转身看向那人。

    “……姐姐大人。”

    美丽的金发神明背光望着他，全身隐藏在宽大的和服下，紫红色的眸中似有叹息和悲伤。

    她看着醒来后气息已经明显有了改变的青年，勉强笑了一下，开口道：“那么，我是应该继续叫你清麻呢……还是该叫你‘绯世’？”

    绯世静静的看着她，不答反问：“所以，神明果然是知道神器的死因的么？”

    “……是的。”毘沙门垂下了眸，双手握紧衣服。

    “神器都是原本想要活下去的人类，不管是意外、疾病还是被人所杀，只有死亡非其所愿的人才会成为死灵，像是自杀一类不珍惜自己生命的人，一旦死亡就会变为妖怪。”

    “因此，一旦神器想起自己的死因，毫无例外都会因那一瞬间暴涨的对死的怨恨和对生的欲|望而妖化，变为妖怪。”

    “这就是神明不告诉神器生前名字的原因，因为名字连接着神器的一切。神器生前的名字，就是‘神明的秘密’。”

    “——但我却平安无事的挺过来了。”绯世面无表情的接道。

    因为他是无感情。他不会感到任何怨恨，也生不出什么强烈的欲|望。

    提起这个，连毘沙门都很意外，但更多的是后怕和欣喜。

    她的眼眶渐渐湿润，注视着青年的目光珍惜到让他感觉自己看到了宇智波佐良娜。

    “是啊，我看到你被不知名的人送回来，手上的名字发生碎裂的时候真的害怕你会就这样变成妖怪……”

    她的声音慢慢哽咽，抬起双手像是要拥抱他，但却像是在顾忌什么一般停了下来，转而掩饰的轻拭眼角，看着绯世略微怔愣的样子笑出了声。

    “还好你没事。”她笑中带泪的着，脸庞映着夕阳，如同画卷般美好。

    绯世微微睁大眼睛，专注的望了她好一会儿，最终微垂眼帘，轻轻的：“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毘沙门连连摇头，擦去溢出的清泪，眼眶红红的朝他绽放笑容：“那么，现在能告诉我了吗？以后我该怎么称呼你？”

    绯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微微叹气：“我的第二条命是你给的，姐姐大人，我当然希望你仍然叫我‘清麻’。”

    毘沙门柔柔的注视着他，目光温暖：“是吗？……太好了。”

    她顿了顿，又严肃的提醒道：

    “关于‘神明的秘密’这件事，你回去一定不要跟任何神器提起，自古以来知道了自己的死因还能保持理智的神器，我所知道的你是第一个，别的神器知道了，可就难逃妖化的命运了。”

    绯世点头：“我明白。”

    毘沙门心神微松，紧接着周身的气息又变得肃杀起来。

    绯世一见她这幅样子，心里就有了猜想，下一秒果然听到她询问道：“你还记得是谁告诉了你自己生前的名字的吗？”

    绯世眼眸微不可察的一暗：“那是个女孩。黑发黑眼，留着娃娃头，穿着淡粉色的浴衣，一上来就直接叫了我的名字。我当时正在神社外面，刚要进去就遇到了她，之后发生了什么就没有印象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对了，她是个野良，光是手腕上的名字就有好几个。”

    毘沙门的眉头蹙了起来。她冷笑道：“利用野良来做这种恶心事么？好啊，居然已经有人胆敢把手伸到我头上来了，真是胆大包天，当我毘沙门天是好欺负的吗？！”

    她握紧两只拳头，神色阴沉的可怕，浑身气势逼人，又在注意到绯世的目光后强压着收敛下来，深呼一口气，关切地：

    “好了，你回去吧，大家都很担心你。还有，在我抓到那个野良身后的人之前，你暂时不要离开高天原了，就在宅邸附近活动吧，委屈你了。”

    绯世摇头表示自己无所谓，但下一秒，他眼前却飞快掠过了自己昏迷之前最后看到的一双冰蓝色的眼睛。

    应该就是那个落魄神明送他回来的吧？那家伙看着大大咧咧，实际却很缺爱，肯定会担心死了。

    如是想着的绯世嘴里却没有多什么，很快便退出了毘沙门的房间。

    他站在门外举目四望，连一个神器都没有看到，就知道毘沙门为了跟他谈话提前支开了其他人，也再一次认识到了她内心的柔软，为了保护那些私欲太重的神器思虑到了方方面面。

    只不过……

    想起毘沙门之前由拥抱转为擦眼泪的生硬转折，樱发青年眸光微暗。

    她有什么瞒着他。

    一路想着毗沙门的异样，绯世回了自己和兆麻的房间，刚走进院落就听到了一声压抑的呼唤：“清麻！”

    他抬头，下意识判断来人身份并接住了朝自己猛扑过来的家伙，微愕的叫道：“夜斗？”

    “你这混蛋，怎么昏迷了那么长时间！害我都急死了你知不知道！”

    夜斗紧紧抓着他的衣服声音发抖的着，紧张又焦灼的上下量着他，一边量还一边上手去摸。

    “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染上恙吗？有妖怪成型吗？有哪里跟以前不一样吗——”

    语无伦次的关心戛然而止，夜斗惊慌又无措的瞪着眼睛，不解的望向突然捂住了自己嘴的人。

    “冷静，夜斗，我没事。”绯世言简意赅的着，镇定的姿态不知不觉中就能让人安下心来。

    他揉了揉夜斗的头，注意到他仍然惴惴的视线，便安抚的在他额上印下了一吻，轻声：“谢谢你。抱歉让你担心了。”

    夜斗眼帘一颤，多日来的恐惧、自责和委屈一拥而上，让他忽然死死的抱住了绯世，声音哽咽的哑声：“太好了……我差点以为你会跟樱一样……”变成妖怪，被我杀死。

    他到这里，再也不下去的停了下来，转而埋首在绯世怀里更加用力的抱紧了他，喉咙里像堵了一块海绵，咳不上咽不下的让他想要流泪。

    天知道，在看到樱发青年直直倒下的那一刻，他是真的要被吓死了，几乎以为噩梦再次降临，他又一次失去了最独一无二的存在。

    好在清麻没事。好在一切都还可以挽回。

    夜斗这样想着，攥着绯世背后的衣服、没有被他看到的手指，都在因为极大的恐慌和后怕而颤抖着。

    绯世垂眸看着他，轻轻拍着他瘦削颤抖的背。

    安静温馨的气氛持续了好一会儿，直到身后已经被忽略良久的兆麻青年木然冷漠的声音强势插入两人之间。

    “我，两位，能不在大门口就这么如漆似胶吗？”

    还有，清麻你个塑料兄弟花什么时候找的男朋友也不告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