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世的问话被欧尔麦特不清不楚的搪塞了过去。

    No.1英雄赶去查探诱发警报的原因，但最终结果证明，所谓紧急事态不过是媒体强行闯入校内而已，就为了这个原因，引起了学生们的一场大骚乱。

    而在这场骚乱中，饭田天哉挺身而出的英勇表现使人眼前一亮。

    尤其是让绯世眼前一亮。

    午休的时候绯世再次提出了更换班长，这次终于得到了全班同学的响应，只不过到最后还是没能落得清闲，硬是被安了一个学习委员的名头。

    与此同时，“瑰宝”的外号终于还是在高中被叫了起来，日常被天赐容颜晃眼的少年少女们对这个称呼接受度奇高，弄得绯世相当无力，只好随他们去。

    高中生活逐渐迈上正轨，担任班主任的相泽消太也比以往忙了一倍不止，毕竟他同时还要带英雄相关法律的课程。

    每天不是考虑怎么培养班上那群不省心的崽子，就是费尽心思备课和改作业的监护人老父亲干眼症一天比一天严重，在多次深夜被绯世从电脑前拽走之后，他选择了推迟下班时间。

    而绯世并没有放弃家里那些内容精彩的大部头，每天在教室里干耗着等他的意思。

    于是很快，樱发少年开始一个人乘公交回家，并且第一天就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啊。”

    稍显寡淡的声音在耳后响起，要不是辨别出了声线和语气里的意外，即使是绯世都可能将这声毫无意义的感叹忽略。

    他扭头看向就站在自己身后的人，微微点头算作招呼：“轰。”

    轰焦冻眼里的讶异还没有褪去，下意识回以点头，习惯性称呼姓氏的算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最终出口的却是稍显亲昵的叫法：“……绯世。”

    因为不熟练，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僵硬，但低沉的少年音还是很好听，像是在耳边发出的轻唤。

    尾音消失在舌尖，轰看着对面的人那双清晰分明的眼睛，突然就冒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想法。

    起来，这个人和他，名字都是两个发音。

    绯世当然不知道轰的思维已经发散到了哪里，只是神色如常的将对话进行下去：“你一直坐这班公交回家么？”

    轰即刻回神，老老实实回答道：“老家在东京那边，现在只是回学校附近租的公寓。”

    绯世了然：“是么？那看来我们有一段同路。”

    轰自然也抱着同样的想法，只不过他随即意识到了新的问题：“为什么之前没有在车站遇见过你？”

    “因为我今天才开始自己回去，之前都是……监护人来接我。”绯世从善如流的回答着，神色平静，话中却有一处不自然的停顿。

    轰立刻敏锐的察觉到了。

    他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偏转了身体，眼睛专注的望向绯世，看起来有些呆，但眼神却颇有几分认真与沉思。

    这是他第二次注意到宇智波绯世的违和之处。

    第一次，是在开学之初的体能测验，他无意中听到了这人与绿谷出久的谈话。那个时候，他自己是……复合型的个性。

    复合型的个性极其稀少，一般来，孩子的个性继承自父母中的一方，或者由其中一方的个性衍生而来，最多是两方的汇融，比如爆豪胜己的爆破就是酸化汗与甘油的结合。

    完全的在一个个体上体现出多种个性，属于概率很低的特别现象，出现的条件也很苛刻。

    最基本的，就是提供基因的双方拥有势均力敌的超强个性，除此之外，便是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的尝试。

    而个性婚姻，无疑是经过调查证实了的、产生复合型个性可能性最高的方法。

    因此，在听到这个词的一刹那，他就对绯世的身份有了初步却肯定的猜想。

    ——个性婚姻。

    只要听到这个词，轰焦冻就会由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厌恶感。

    在他短短十五年的人生中，没有任何人像他一样，是由如此令人作呕的东西所催生出的、所谓“完美的杰作”。

    除了宇智波绯世。

    除了这个近乎于完美的、比他还要强大的人。

    因此，即使没有任何证据，即使只是一个模糊的猜想，但只要一想到“宇智波绯世也许与自己是相同的”这个可能性，轰焦冻就完全无法克制自己对绯世的关注。

    ……不，准确的，他对他的关注，从推荐入学考试那天的傍晚，听到他那一番话之后便开始了。

    而越是关注他，就越能明白这个人到底有多耀眼。

    只要目光中有他的存在，就再也无法容下其他，宇智波绯世就是拥有这种魔力。

    第二次发现他身上的违和感，就是这一次。

    ——普通的人，会将自己的父母称作“监护人”吗？

    那必然是反感已经积攒到了一定程度，才会有如此生疏的表现。

    异瞳少年这样想着，目光中慢慢出现了旁人所不能理解的、像是看待自己人一般的认同感，短短几秒间，他对绯世的那种陌生感就好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察觉的微弱示好与亲近。

    然而绯世却对他想了什么一无所知，只是有些茫然的发现，貌似几句话的功夫，眼前的少年就迅速对“与自己相处”这件事放开了，动作、语气和神态都自然了许多，速度快的让人禁不住疑惑。

    ——轰焦冻，原来是一个这么好相处的人么？

    空气里突然弥漫起过分安静的沉默。

    绯世正思索着是什么自己没有察觉到的地方开了与轰交往的突破口，就听到少年清冷偏低的嗓音再次响起：“那天，你对B班的那个人的话……”

    绯世微愣，稍加思索便明白了轰在指哪天。

    “你是推荐入学那天？”他不确定的问着，“我跟夜岚话的时候，你听到了？”

    轰沉静点头，双眼在无意识中专注的望着绯世的眼底：“不是故意听到的，那天我就在校门外等公交。”

    他顿了顿，又执着的提醒道：“你们了关于安德瓦的事。”

    绯世眨眨眼，了不起的精准回忆起了曾无意出的话：“——‘但是，下一次再遇到安德瓦拦在面前，你该怎么办？’”

    轰焦冻的指尖蓦然一缩。

    【“但是，下一次再遇到安德瓦拦在面前，你该怎么办？”】

    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少年在夕阳下冷淡而精致的侧脸。

    就连心脏，也因为这句相同的话而发生了近乎一模一样的痉挛。

    他压低声音：“安德瓦是我的父亲。”

    绯世毫无表示的看着他，看起来没有丝毫惊讶，仿佛早就知道了一般。

    轰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一想起父亲的面容，强大的厌恶感便笼上了他的心头，让他清秀的面颊染上了一层阴霾。

    “与其是下一次，还不如他一直恶心的站在我要走的路上，一直阻碍着我，就算我想避也无法避开。”

    他的双手慢慢攥紧，用力到手背上都鼓出了青筋，眼睛也像是在望着远处的什么一般，渐渐冷酷而充满憎恶。

    “那种人渣……迟早有一天，我要用自己的方式证明，就算不用他的个性，我也能‘成为第一’！”

    少年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斩钉截铁的声音在空气中震荡。

    突如其然的，他一直藏在心底的话就这样脱口而出，像是对绯世的回答，但更像是对自己所发的毒誓，狠厉且充满憎恶，情感强烈到简直不像是轰焦冻能具有。

    如果换一个人，肯定就会被他此刻的模样镇住了。

    就像现在，即使他的声音并不大，但那股周身的气势却像凝为了实体一般，让附近的每一个人都止住了言语，惊诧甚至惊恐的看着他。

    但绯世只是若有所思的望着他，在轰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之后，才稍显冷漠的抛出问句：“所以，你这是在向我宣战？”

    “……什么？”轰微愕，联系自己前后的话语，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自己所言偏颇。

    成为第一什么的，班里的第一不就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么？

    “不是的！抱歉了让你误会的话，我的意思其实是……”

    他立刻试图做出解释，然而这一次，在直视那双深邃碧眸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微妙的悸动感却一下子强烈起来，心脏怦怦乱跳，搞得他心慌意乱手心出汗，一时间竟组织不好语言。

    绯世的目光转移到他出现些微变化的耳尖，表情没什么变化，适时又不失强硬的：“虽然很想听你解释，但我不得不，轰，我已经坐过两站了。”

    “！！”

    轰焦冻一惊，第一次露出了除刚刚的憎恶之外的、十分明显的情绪波动，无措又慌乱的将手收紧又松开，最终不知所措的垂下眼帘，有些黯然的轻声道歉：“……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也称不上，正好我有想买的书，到了这里恰巧能去一次书店。”绯世望望车窗外，开始往车门移动。

    轰立刻抬眼，眼睛微微发亮：“我买给你。”

    “不用了，只是两站的路而已。”绯世转首回望他，对他认真又有点天然呆的性格有了进一步的认识，眉宇间微不可察的浮现出些许无奈，看起来有种无言的纵容与柔和。

    “……”

    轰的嘴张了张，按捺住心脏的鼓动，之后才顺利发出声音，“可是——”

    “真的不用了。”绯世的神色丝毫不变，无动于衷的再次拒绝。

    两次被拒绝的轰终于停住话语，脸上露出几分黯然。

    几句话的功夫，公交车已经慢了下来，温和有礼的语音提示在头顶响起，预示着这次交谈即将宣告结束。

    轰无力的睁大眼睛，不知如何是好的愣在原地，透出几分无助的意味，像极了做错事后害怕被处罚的孩子。

    清瘦的身影站在距绯世几步远的地方，看起来莫名有些遥远和孤独。

    ……孤独。

    像是被这个词触到了心底某个角落，绯世呼吸微顿，连视线都有片刻的凝滞。

    车到站了。听到车门开的声音，轰缓缓垂眼，闷闷的：“……明天见。”

    ……明天，他还会愿意理自己吗？

    少年这样想着，对自己的笨拙感到失落与失望，低头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眼神灰暗而空茫。

    突然。

    垂在身侧的手被一把攥住，轰愕然抬头，来不及反应就被硬拽出车厢，脚下踉踉跄跄的一脚踩空，几乎压着车门关闭的前一刻跌出公交车，鼻梁狠狠撞到谁的胸口。

    “啊，抱歉。”

    毫无诚意的道歉在头顶响起，轰吃痛抬头，抬手捂住鼻子，眼角泛着生理性泪花，眼尾微微泛红，眼神却很茫然：“为什么……？”

    绯世将他扶好，闻言微微歪头：“你不是有话要对我么？”

    “……”

    轰无言瞪大眼睛，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分毫未动，几秒之后才完全接收到绯世的意思，身体显而易见的放松下来，敛眉稳住情绪，眉梢眼角却透出和缓的柔软。

    此刻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绯世看不清轰的表情，却直觉他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带着股温柔的意味。

    “是，我想详细的向你解释。”轰轻声着，抬眼看向绯世的瞬间，眼底有什么悄然融化，“我并不是在向你宣战，因为我对你没有半点敌意。”

    “刚刚会出那些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你面前就会不自觉地放松下来，一不留神就出了心里话。”

    “我这样……你明白了么？”

    到最后，少年原本沉稳的语气又不由自主的迟疑起来。

    绯世与他暗含不安的眼睛对视，目光平和：“当然。你的话，基本上跟我想的一模一样。”

    轰惊讶的看着他：“怎么会？”

    “怎么不会？”绯世神色如常的反问，眼里氤氲着一分平和，抬手轻触轰的额头。

    他们身高相近，这个动作直接让轰的视野直线缩，反应不得的望着他。

    不知有意无意，绯世的指尖掠过轰额头上那块红色疤痕的边缘，一触即离，留下的感觉却久久不散，声音低沉悦耳：

    “你是个很好懂的人，轰。只要看着你的眼睛我就能明白。”

    轰感觉自己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了额头的那块地方，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只要看着眼睛……就能明白？”

    “没错。”绯世点头表示肯定。他倾身微微靠近，柔然的发梢轻轻扫过轰的颊侧，身上有股独特的清淡茶香，若隐若无的将轰笼罩。

    他探寻的望进轰莫名怔忡的眼底，语调和缓：“你有一双温柔又孤独的眼睛。所以，你是个温柔又孤独的人。”

    “……”

    令人惊艳的出色声线在耳廓边震动。

    仿佛命中注定，绯世话音刚落，满街的路灯便同时亮起，像是一个崭新的世界在轰的眼前倏然展开，而在那个世界中，他看到了。

    面容冰冷昳丽的少年眼神专注，额前的发丝被风吹动，背后是晕人目光的金橙光点，恰到好处的落进他碧色的眼底，仿佛沉没于两轮湖底的新月，而那新月中，则满满的都是自己的倒影。

    轰突然就连呼吸都忘记了。

    近距离的对视中，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迅速收紧，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稍微偏下的地方。

    ……那里有绯世的唇。

    路灯光线温暖，照亮了异瞳少年软软的耳根上某些红色的可爱变化，光是看着就仿佛能感觉到上面的热度。

    绯世身体回撤，将少年视线低垂呼吸不稳的样子尽收眼底，有些不确定的唤着：“轰？”

    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含糊不清：“什么？”

    心跳……有点太快了。

    光是闻到这个人的味道……就好像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视线所及的地方……是哪里？

    ——为什么要看着那里？

    神志不清的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轰感觉自己的呼吸烫得要灼伤气管，全身血液倒流入大脑，两眼发直口干舌燥，理智在疯狂叫嚣着移开目光，就好像如果不移开，就会发生什么超出掌控的事。

    但世间的事总是不能如己所愿的。

    突如其然的，绯世轻轻捏了一下轰发红发热的耳垂，引来他惊弓之鸟一般仓促慌乱的眼神。

    “轰。”绯世平静的唤着，在轰无措瞪大双眼的注视下压低声音，双眼如无法逃离的漩涡般深邃，仿佛已经将轰整个看穿，“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

    轰如此自问着。

    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他的身体便背叛了他的理智，做出了始料未及的行动。

    感觉到唇上温热的触感，轰这才恍惚间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与绯世的距离无限拉近，拥有清澈碧眸的人即使到了现在仍然平静的看着他，清浅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脸上，带来灼烧般的热度。

    而他，他的双手正搭在绯世的肩上，像是为了阻止他的突然离开而做出预防，但实际上，因为过于紧张的原因，那两只手上实在没有多少实质性的力道，是轻轻一挣便能推开的程度。

    但是没有。

    在度过最初审视般的几秒后，宇智波绯世选择了回应。

    路灯之下，清风之中。

    一吻结束，绯世与低头红脸喘息的少年额头相触，低声询问：“为什么要这么做，轰？”

    轰呼吸发紧的低低喘息着。

    他舔了舔微湿的嘴角，闭眼环住绯世的肩膀：“因为……”

    “我早已对你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