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江河带着几名战士到征兵运动搞得最红火的李潭村检查工作。一位拄着拐杖、七十岁左右的老大娘带着一个伙子，拦住他们的去路。

    陪同江河检查的李潭村农委会会长李军荣忙迎上前，：“大娘，您又来为孙子当兵的事找领导吧？您的情况大家都清楚，我看您还是回去，领导不会批准的。”

    老大娘气乎乎地：“我又不是来找你，你怎么就知道没用？你以为所有的领导都和你一样无情无义？乡里乡亲的，帮着几句好话，就那么费力吗？”

    伙子贴近老大娘的耳旁，悄悄了一通，老大娘点了点头，指着江河道：“你是当官的吧？好，我今天就找你！”

    江河听见是找自己，上前扶老大娘到路旁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自己半蹲着立在老大娘旁，憨厚地笑了笑，问：“老大娘，找我有什么事吗？给我听听，看我能不能帮到？”

    老大娘瞪了李会长一眼，：“你看人家大领导，怪和气的，看来今天我算是找对人了。”

    老大娘顿了顿，对江河，“听人讲，你姓江，是咱大云山游击队里最大的官，对么？”

    “快别这么，大娘，在我们部队里，大家都是兄弟姐妹，官兵都是平等的，只是分工不同而已。”

    “听你在咱队伍里一是一，二是二，大家都得听你的，我没有错吧？”老人又问。

    “那是同志们信任我呢。”江河谦虚的，“如果我错了，同志们也会指出来批评我的。”

    “好，我今天就找定你了。”老大娘招将伙子叫到身旁，，“巍子，快过来拜见长官。”

    “来啦！”伙子响亮地答应，几步就跨了过来。

    江河这才仔细地打量起这伙子来，年龄不超过二十岁，虎背熊腰，浓眉大眼，露在衣服外的肌肉紧绷绷的，气力看起来很足，精神得很，是个当兵的料。

    伙子见江河在打量自己，有些不好意思，憨厚地笑着。

    江河拍了拍他的肩头，指着老大娘问：“伙子，这是你”

    “我奶奶！”伙子骄傲地。

    “你爸爸妈妈呢？”

    伙子没回答，江河以为他没听清，重复问了一遍。

    伙子的眼眶红了起来，老大娘忙替他回答：“都走了呢。”

    “走了？”江河一下子没领悟过来，问，“到哪里去了？”

    “就是不在了。”老大娘见江河没反应过来，解释道。

    “啊！”江河见自己勾起了祖孙俩伤心事，不好意思，忙，“老大娘，真对不起，我刚来，还不了解情况，您老千万别往心

    里去。”

    “有什么对不起的。”老大娘伤感地，“家里遭了灾，借了别人的高利贷，到了时候还不起，儿子顶撞了几句，被债主活活打死了，媳妇被抓去做事抵债，不到半个月也不明不白死掉了”

    也许是想起了儿子媳妇临死前的惨状，老人热泪盈眶不下去了。巍子早失声痛哭起来。

    江河忙安慰老大娘，：“大娘，不要伤心，您就把我们都当做您老的儿子吧。有什么冤屈就对我们讲，兴许我们帮得上忙。”

    “谢谢你的好意，这仇我们自己会报的，你们是干大事的，就不麻烦你们了。”老人擦干眼泪，转身对还在抽泣的孙子厉声，“哭什么，记住这仇恨就是了。”

    巍子应了声“是”，望望奶奶，又望望江河。

    老大娘拍拍自己的脑袋，：“你看我这老不死的记性，连正事都忘了呢，江干部，我孙子想参加你们队伍，行么？”

    江河这才明白方梅为什么总是不同意巍子参军了，一时不知什么好，想了想，：“村里不是有工作组么？他们是专门负责招兵的，您应该去找他们呀。”

    “怎么没去找！可那领头的方干部硬是不答应呢，我有什么办法？”老人不高兴地。

    “她没明原因么？”江河有些纳闷，，“她是我们的教导员，可不是个糊涂人啊。”

    “了一大堆呢，一会儿我孙子是独生子女，一会儿又我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你看，我身体健旺得很呢。一个人下河摸鱼上山打柴都没有问题，要什么人照顾？”

    老人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假话，就站起来，将拐杖放到一边，弯下腰去搬刚才坐的石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挪动半分，倒是脖子都涨得又粗又红，气喘吁吁的。

    江河忙道：“大娘，别闪了腰，我相信您了。不过，巍子参军的事，我一个人做不了主，还得回去和大家商量商量。”

    “不行！”老人斩钉截铁地，“你们总是商量商量、考虑考虑，我老婆子也不是好哄的，你别想糊弄我老太婆了，今天必须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来，巍子，我们祖孙俩给江干部跪下，不答应就不起来。”

    老人真的拉着孙子“卟嗵”一下就跪倒了。

    江河没料到老人会来这一，顿时慌了脚，忙去扶他们起来。老大娘紧紧抓住魏子的，什么也不肯。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河这时可急了，央求老大娘：“大娘，您起来吧，这样会折杀我的。我答应您，您快起来吧，起来了什么都好。”

    “是么？”老人抬起头问，“你可不能骗

    我老人家哟。”

    “我哪里还敢在您老人家面前假话呢。”江河急忙辩解。

    “那你是答应我孙子参军了啰？”老人紧盯着问。

    “您都这样了，我不答应行么？”江河无可奈何地。

    老人脸上露出了笑容，赶忙爬了起来，：“谢谢活菩萨，谢谢江干部！巍子，你替奶奶跪下，给江干部叩几个响头。”

    巍子二话没，“咚咚咚”地给江河叩了三个响头，然后爬起来，飞快的跑回家，江河还没有弄清怎么回事，他拿了早已准备好了的行李，一阵风似的跑了回来，就要跟着江河走。

    江河笑了笑：“哪里有这么快的事呢，你也太心急了，再，你总得回家安置一下奶奶吧。”

    “不用了，不用了，江干部，你立马将他带走吧。”老人许是担心江河会改变主意，急切地，“我的事不用操心的，巍子早就安排妥贴了，再，还有咱农会呢，他们不会丢下我老婆子不管的。李会长，你是么？”

    李军荣深深被老人感动了，一个劲地点头，：“江队长，你就放心把巍子领走吧，大娘就交给我们了，我们会好好照顾她的。告诉你，巍子是个好子，有身蛮力，人也灵，还是咱村里出了名的枪呢。只要你好好调教，会成为一名好战士的。”

    “是么？”江河摸了摸巍子的脑袋，掏出随佩带的枪，打开保险，顶上火，交给巍子，“巍子，要不露二看看？”

    巍子毫不客气地接过了枪，正好半空中有一群山麻雀飞过，巍子瞄都不瞄，甩就是二枪，二只山麻雀应声落下。巍子得意地吹了吹枪口，望了望江河，将枪交还。

    江河拍称道：“好枪法，巍子，你就跟着我，当个警卫员吧。”

    “是！”巍子响亮地回答，真心实意地，“江干部，谢谢您！”

    “今后可不要老是江干部江干部的叫，多不舒服呀。记住，叫我江队长或江大哥都行。”

    “是，江队长！”巍子挺灵的，马上就改口了。

    “去和奶奶告个别吧。”江河道。

    巍子转身走到奶奶身边，虽然此前自己一直想离开村子，参加红军，好好打击反动派，替爹妈报仇，现在真的要走了，舍不得了，从和奶奶相依为命，奶奶是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离开奶奶的日子将会是个什么样子呀？奶奶年岁大了，万一有个头痛脑热的，自己不在身边，该怎么办呀？

    巍子越想越担心，越想越难过，不由得扑倒在奶奶的怀里，哭着：“奶奶，我不走了！还是让我留下来伏侍您，给

    您养老送终吧！”

    老大娘生气了，一把推开巍子，跺着脚大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你忘了你爹娘是怎么死的吗？你不想为他们报仇了么？哭什么哭，你不配做老李家的后代，我没有你这样的脓包孙子！”

    “我没忘，永远也忘不了！”巍子咬牙切齿地，“我一定会为他们报仇的。”

    “那你就给我跟着江队长走啊。”老奶奶昂着头。

    “可我舍不得奶奶呀！”巍子还是止不住流泪。

    “舍不得奶奶？要是奶奶现在死了，你就不会有什么牵挂了吧？”

    “奶奶！”

    “走！”老大娘厉声喝道，“难道你真的想逼死奶奶么？”

    “好！奶奶，我走，我走！”巍子心如刀割，，“奶奶，你老可要千万保重呀！”

    老奶奶坚强地挥了挥，看都不看巍子一眼，战巍巍地走了。巍子朝奶奶远去的背影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朝早已感动得热泪盈眶、不忍看下去、只好悄悄离开了的江河他们追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