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俏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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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凄寒的深夜里,这人初唱时大家听着还很是动听,等反复将这首调子唱了几遍以后大家有些不耐烦起来。大家听他唱的是魏忠贤的生平,等到后来,寒冷加上这歌声的凄凉、加上魏忠贤这昔日的九千九百岁落魄到如今这个地步,大家听着听着倒有些诡异瘆人。番役们心头都压抑着一股难耐的沉闷。一个番役为了打破这沉闷凄惨的氛围,叫道:“那边的兄弟们,这大冷天的,过来喝两杯暖暖身子。大家伙都过来,酒才热好的。”番役着又从店二那里要了几只大碗,把把碗放在一张方桌上倒上酒。隔壁看守魏忠贤的几个番役听了都过这边来,黄谦又切了几块牛肉给那几个番役道:“吃饱喝足了,你们还去外边守着,三更过后在换班。大家伙今晚打起精神,把事情办妥了,明天我们就能进京交差了。”

    一个旗主道:“千户大人放心吧,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黄谦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来,大家再喝一碗。”底下传来碰碗的声音。

    那个唱曲儿的人还提着嗓子唱个不停,顾允文也给玉斟了半碗酒,对玉笑道:“赏姑娘这一碗酒,姑娘给大爷唱个曲儿破闷。”玉起身给顾允文拜个万福道:“多谢大爷赏脸,奴家肚子里也有百十来首曲,待奴家慢慢给大爷唱来。”顾允文笑的前仰后合的,玉喝了一口酒,搬了一把矮凳子过来坐在顾允文身边,她偎着顾允文的腿,低声的唱起来:

    “俏冤家,我爱你心儿定。被旁人讲的你乱纷纷,是前生口舌债还不尽。讲便由他讲,我和你情真到底真。船到江心也,只要舵儿拿得稳。

    俏冤家,进门来缘何不坐?晓得你心儿里有些怪我。这场冤屈有天来大,帮衬我的少,撺掇你的多。你须自立定主意三分也,休得一帆风怪着我。

    俏冤家,一去了,无音无训”

    玉只要唱给顾允文一个人听,压低声音哀婉的唱着。顾允文听了却笑呵呵的道:“我不是在你身边吗?怎么是无音无训了?我还犯愁怎样给你递个信儿,告知我要去”顾允文只顾一路下去,玉在顾允文的腿上扑打一下道:“专心听着,别打岔。”玉抿了一口酒,道:“这也是挂枝儿,只不过歌词没有屋外那人那样雅驯而已。”玉着又低声唱起来。

    顾允文初时听着这些歌词都是毫不忌讳的倾诉男女之情的,有些难为情。玉歌声哀婉动听,顾允文听着听着沉湎其中,自己也伤感起来。倒像是玉借着歌词,在顾允文耳边给顾允文情话似得。

    一灯荧荧,玉才唱的入神,隔壁反复唱那首五更曲的人忽然止住歌声不唱了,玉的歌声嘹亮了许多。忽然客栈的人大声叫嚷起来:“魏公公上吊啦,魏公公上吊啦。”这边喝酒的锦衣卫武士们一听,也在客栈里喧嚷起来。玉唱的才入佳境,她蹙着眉头厌恶的道:“上吊就上吊了,瞎叫唤什么?”玉的兴致被搅乱了,她抱怨着微微打开一点窗子,去看外面。锦衣卫的番役们抢着出了客栈,有人在底下喊了顾允文两声。

    顾允文听有变故,也起身拉了玉的往外走去。玉对顾允文笑道:“奴家这曲可还听得?”顾允文看着楼下道:“姑娘唱的很好,改天在打赏你吧。爷们现在有急事。”玉看顾允文听了这许多情真意切的曲,却浑不在意,无动于中,没一点正经。她在顾允文的身上掐了两下,抱怨着道:“以后再也不给你唱了,这般无情无义的。”顾允文往外跑的空挡里,转身亲亲玉的额头。玉娇羞的咬着嘴唇低下头,顾允文道:“快过去吧,看看那边怎么了?”

    玉乖巧的点点头,她拿出面纱遮在脸上,又让顾允文把面纱包在里面的头发取出来。两人来到隔壁客栈里,客栈里哭爹喊娘的乱成一大片。黄谦高声呵斥着,过好一会大家才安静下来。黄谦问道:“魏公公呢?他人怎么样了?”

    一个太监上前道:“回大人,魏公公上吊了。”

    黄谦急忙道:“走,去看看。带我去。”黄谦自己先往楼上走去,顾允文几人跟在后面,番役们跟在黄谦身后。魏忠贤的下们也都纷纷跟上去。

    黄谦快步走到魏忠贤住的那间屋子外,他一脚踹开屋门。魏忠贤的身在挂在屋子的正中间,摇摇摆摆的,下人们听魏忠贤是皇上钦点的要犯,连他的尸身都不敢解救。

    黄谦往身后道:“快把绳子解开,把他解下来。”两个番役听了上前去,一个抱住魏忠贤悬空的尸身,一个抽刀一刀砍断魏忠贤上吊的一根白绫带子。两人将魏忠贤的身子平放在房中的青砖上,黄谦过去看那尸身,脸色焦黄、嘴唇青紫,眼窝深陷的两只眼睛紧闭着。黄谦打量了一回魏忠贤,俯身探探魏忠贤的鼻息,已经气绝了。他回头颇凶狠的问身后魏忠贤的两个贴身太监道:“魏公公什么时候上吊的,你们怎么不解救下来?”

    那两个太监道:“回大人的话,魏公公要处理账单,没有他的准许,谁也不许到屋里来。”黄谦又问:“那你们怎么知道魏公公上吊的?”那太监战兢兢的道:“我们看见屋子里恍惚有影子晃动,又很久没出声音了,我们是从门缝里看见的。”黄谦转着眼睛看看屋内四周,沉吟了一会以后道:“戴旗主,你带两个兄弟,现在就启程去京城,魏忠贤畏罪自杀了。接下来怎么做,请求皇上示下,我们在这里待命。”

    戴旗主得令,点了几个番役走了。黄谦又亲自点了几个番役去客栈门口把,,禁止客栈里的人出入。黄谦带着顾允文几人,亲自守在魏忠贤尸身边。

    客栈内外魏忠贤的几千名下人心惶惶的,已经是更深时候了。黄谦和身边的人着那个唱曲儿的人本来只是想奚落一下魏忠贤,魏忠贤穷途末路之间,尽然自寻短见了。昔日煌煌不可一世的巨宦,这时却落得个如此凄凉的下场。大家在叹息感慨之余,对魏忠贤还心存忌惮。玉一到人多的地方,就找个冷僻的角落,像是躲着大家似得不一句话。

    这时魏忠贤的一个下上前道:“千户大人,外面守卫车队的人听魏公公自尽了,有些人私自偷了一些车上的财物逃走了。”黄谦一听又是一惊,他指连指着几个人道:“你们几人,在这里守着,不许离开一步。剩下的兄弟和我出去。”黄谦又是带头往客栈外走去,玉站在角落里打盹,顾允文牵着玉的道:“我俩也去看看,没准能分到什么好宝贝也不准。”

    黄谦诸人来到大街上,几乎将镇填满了的车辆上,每辆车边都插着一支火把。车上覆盖着的帆布都已经被撤掉了,车上的各类大箱子盖子都打开着,守卫车队的人逃得一人不剩。

    黄谦顿足道:“陛下特意吩咐我,魏忠贤的这些财宝要一点不能少的交到户部,这可如何是好?”几个番役跑上前去查看箱子,有些箱子里的财宝还没有被瓜分殆尽。一个番役大声喊道:“黄大人,这边的还剩一些银元宝。”又一个番役也喊道:“大人,这里有些金银首饰没被拿走。”黄谦跑着查看了几辆马车上的箱子,里面还剩一些没有被瓜分走的宝物。黄谦下令道:“这是圣上特意嘱咐我要上缴给户部的,里面的东西大家都不许乱动,把箱子封起来。”

    番役们暂时先将马车上的箱盖子放下来,黄谦黄谦分配人守住马车。

    玉看锦衣卫们忙碌着,有些无聊起来。她哈欠连连,顾允文带着玉回到客栈里。玉合身躺在床上,笑着让顾允文过去同床共枕,顾允文道:“你睡吧,今晚我不能睡。我在旁边看着你。”

    第二天早上,大家用过饭,等着去皇宫领命的番役回来。

    午后回去复命的戴旗主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太监。太监一进客栈就尖声喊道:“皇上有圣旨,千户黄谦接旨。”

    黄谦还将魏忠贤的下扣留在客栈里,大家一听是圣旨到了,都跪伏在地上,山呼“万岁”。太监尖着嗓子,神色严肃的宣旨道:“倾得千户黄谦回报,知逆贤畏罪自尽。逆贤罪恶滔天,一死尚不足以蔽其辜。着黄谦验明逆贤正身,将尸首凌迟,以泄普天下之愤恨。逆贤随带之财物等事,皆如数上缴朝廷。一干随从就地解散。钦此。”

    大家又是高呼几声“万岁万万岁。”,太监宣读过圣旨,就要回去。黄谦叫住太监,将守卫车队的人把魏忠贤的财宝瓜分逃跑之事汇报给太监,太监只一声:“这事黄大人自己看着办,办完了回京复命。”太监着已经骑马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