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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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家心理研究所的停车场内,刚开进来一辆招摇的黄色法拉利,车门开,走下来一个戴着墨镜鸭舌帽高挑女人。

    她穿着墨绿色深V领长袖上衣,下身是黑色哈伦裤,脚蹬马丁靴,样子又酷又性感,惹得路人频频回头,大抵是有些人身上自带大美人气场,哪怕遮着脸也叫人难以忽视。

    她轻车熟路的走到一栋大楼内,出示门禁卡,直接上了六楼徐博士的办公室。

    敲门,听到里面有人应声,这才推门进去。

    傅南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徐博士旁边的人。

    这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大约二十多岁的模样,眉目深邃,五官俊朗,身上穿着高档西装,白色衬衫领口微敞,露出性感迷人的锁骨,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烈的雄性气息,简直像个行走的荷尔蒙。

    听到开门声,他没有抬头,垂眸看着自己搁在大腿上的手,翘着的食指慢慢收回,看样子本来是在拍子,被敲门声断了。

    他坐在那里,寂静无声,又不可忽视。

    徐博士笑着招手:“傅,快进来。这是李先生,还记得吗?”

    傅南风摘了墨镜和鸭舌帽,果然露出一张绝色美人的脸。

    不同于中国男性对女人的传统审美,这张脸不够温婉,不够贤良,不够楚楚动人。她美得张扬肆意,灿烂生光,带着野性和不羁,充满了不可掌控的危险,又酷又野又性感。

    傅南风带上门走过去坐到徐博士面前,没看那人,却道:“当然记得,李先生是我的引导者。”

    红唇一勾,补充一句,“事实上,我们昨天才见过面。”

    她以前有自闭症,徐博士是她的心理医生,帮她制定的治疗方法是沉浸式治疗,通过情景刺激体会不同的感情和人物关系,过程中需要有一个正常人带领她完成这一切。

    但是这种方式有一个巨大的弊端,那就是沉浸式治疗需要洗去病人和引导者原本的记忆,灌入全新的记忆,去体验不同的人生,治疗结束再一次性取回所有的记忆。

    这对情感缺失的病人来不算什么,大概类似于看了几场体验感超级棒的电影,但对身为正常人的引导者来,却无异于把一个个独立,甚至相悖的人格记忆硬塞进脑子里,一不心就会精神错乱。

    因此,引导者一般都是病人的至亲至爱之人。

    若是昨天之前,傅南风见了李郁洲一定也是热情感激,毕竟他和自己无亲无故,却冒着大风险来帮助自己。

    徐博士笑呵呵:“你们五年没见,一定聊得很开心吧?”

    对徐博士的明知故问,傅南风十分不给面子,“一点也不。”

    治疗结束后,这男人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想要延续虚拟世界中的关系,做现实中的情侣,被她一口回绝。

    对傅南风来,虚拟世界中的一切更像是一场梦,梦醒了就结束了,最重要的是,她的所有隐私全都被撕开,暴露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这让她从心底抗拒。

    五年,她再也没有遇见他,只在逢年过节多买一份礼物叫快递送过去,权当感谢。

    如果没有昨天的意外,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和他有什么牵扯。

    她现在是个有点名气的演员,昨天是她最后一场戏,和男主角的吻戏,本来拍的很顺畅,谁知道李郁洲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把推开合作男演员,抱住自己不由分就是一通吻,看呆了一群工作人员。

    傅南风本来就是腥风血雨的体质,以往没实锤的时候尚且绯闻不断,尤其是李郁洲身份特殊,可想而知他这么一闹闹出了多大的麻烦。

    如今自媒体发达,当天消息就传得到处都是,再加上媒体刻意渲染,闹得沸沸扬扬,徐博士这个八卦男不可能不知道,还好意思问她聊得愉快不愉快。

    徐博士递过来一份文件,“傅别生气嘛,你看看这个就明白了。”

    傅南风接过一看,这竟然是一份诊断书,姓名一栏是李郁洲,病情栏里赫然写着:间歇性人格分离。

    傅南风诧异抬眸。

    徐博士了个响指:“没错,间歇性人格分离,也叫解离症,别名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最广为人知的法是——人格分裂。”

    在傅南风惊讶的视线中,徐博士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李一直隐瞒了五年,最近实在控制不住了才来找我。——就是你想的那样,当初做你的引导者留下的后遗症,他怕你内疚,所以谁都没。”

    傅南风回头,李郁洲依旧看着自己的手,垂眸不语,似乎对他们的谈话毫不在意,沉默又安静,和昨天红着眼,恨不得把她吃下去的样子完全不同。

    傅南风抖了抖病例,“所以,这就是他性骚扰我的原因?”还把她的嘴巴咬破了。

    徐博士咳了一声,张嘴——

    “不是我。”

    嗯?

    这声音低沉悦耳,略带沙哑,好听得不要不要的,带着让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的性感,当然不是徐博士的声音。

    李郁洲抬头,对上傅南风责问的眼神,平静的重复:“不是我,我没有性骚扰你。”

    “不是你是谁?”傅南风觉得嘴巴里的伤口更疼了。

    李郁洲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昨天出来的是他们,不是我。”

    傅南风:“……”

    她气得一噎,怒道:“你有本事杀了人也对警察不是你,是他们。”

    “事实上,根据我国《刑法》第十八条规定: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时候造成危害结果,经法定程序鉴定确定的,不负刑事责任。”

    李郁洲指着自己认真解释:“杀人的不是我,我当然可以向警察这么。”

    他突然笑了起来,像是变了一个人,脸上是和年龄相违的天真无辜。

    徐博士声向傅南风解释:“现在出现的是副人格之一,十五岁的天才少年。”

    “少年”看着她,眼神十分委屈:“姐姐,真正的正义是‘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我没有享受到吻你的美好经历,却要承担性骚扰所要付出的残酷代价,这不是太不公平了吗?”

    傅南风差一点就被他服了,不动声色的问:“但是错误已经铸成,你该怎么解决?”

    “少年”身体微微前倾,眼神迫切,“那就让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代价。我可以帮姐姐杀了胆敢对姐姐无礼的人,只要姐姐让我也亲一下。”

    傅南风:……

    她竟然以为这是个阳光正义的好少年。

    徐博士继续声解释:“所有人格都想杀死对方,得到身体主导权,还有……你。”

    傅南风嘴角抽了一下,“等你成年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吧。”

    “少年”不服气,努力推销自己,“姐姐今年二十五岁,我今年十五岁,女人二十八岁是欲望最强烈的时候,对应男人性能力最强的十八岁,等姐姐二十八的时候我刚好十八,很般配,不是吗?”

    傅南风挑眉,看了一眼“少年”的外表,哂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李郁洲今年二十八,永远不可能再有十八岁的时候了。”

    闻言,“少年”愣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他只是李郁洲的人格之一,悻悻的“哦”了一声,蔫嗒嗒的靠回椅子上,一副大受击的模样。

    傅南风刚松了口气,就见他又抬头。

    “那个理论是错误的,随着人类寿命的增长,二十八岁才是身体各项机能的巅峰时期,性能力也一样。而且根据社会学家的调查报告,男性比女性大二到四岁是最佳的年龄差。”

    傅南风:……

    这个话的调调,得,李郁洲的主人格又回来了。

    她问:“哪个社会学家的哪份报告?我怎么没听过?”

    李郁洲:“……我胡诌的。”

    ……

    接下来的半个时,傅南风见识到了七重人格的无缝切换,往往这个人格话音未落,另一个人格就冒了出来。

    最后她头都快炸了,真不敢相信李郁洲是怎么撑了五年,现在才来找徐博士。

    傅南风:“徐博士,你找我来的目的是什么?”

    总不是让她来看李郁洲的独角戏的吧。

    徐博士站起来:“我们去里面谈。”

    傅南风看了李郁洲一眼,他没什么反应,徐博士应该已经和他商量好了。

    她跟着进了套间,徐博士关上门,叹了口气,“傅啊,我也不想让你掺和到这些事儿里,但除了你,没人救得了他了。”

    他愁眉苦脸的继续:“你也看到了,他的精神状况很不好,每个人格都想弄死其他人格,天天争斗不休,激烈的时候甚至不惜伤害自己,光割腕就出现过好几次。”

    傅南风吸了一口凉气,刚才她看到七重人格你方唱罢我登场只觉得好笑,现在才算明白这有多危险。

    “不能就让他们自己争斗吗?像当初治疗我一样,创建精神世界,让他们在里面分出胜负再出来。”

    徐博士摇头,“不行,任何一个人格都是李郁洲的一部分,死亡就会彻底消失,人格缺失的伤害是永远不可能弥补的,严重的话可能会彻底迷失自我。”

    傅南风脱口而出:“那该怎么办?”

    徐博士就等她这句话,立刻精神百倍,“安抚他们,消弭他们之间的矛盾,让他们和平共处,时间久了,会慢慢融合的。”

    傅南风戴上墨镜,“你找错人了。”

    安抚?别闹了,她只会虐死他,虐死他,虐死他。

    徐博士:“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反正他也撑了五年,实在撑不住就去精神病院。哎,精神病院那地方哪儿是人呆的,不听话就电击灌安定。——哦,既然你就不同意就算了,回去工作吧,今天不是你们的杀青宴吗。”

    傅南风:“对,剧组的人都到齐了。我先走了,再见。”

    她推门出去,李郁洲依旧坐在那里,安静沉默的看着窗外,和她来时一样,没有一点反应。

    心中一动,她走过去,握住他手腕。

    他没有反抗。

    解开袖口,往上一拉,她手抖了一下。

    手臂上伤痕累累,有些伤口陈旧,有些还泛着红,明显是新伤。

    “有些是我自己割的。”

    李郁洲突然开口。

    傅南风抬头,看进一双乌黑纯粹的瞳孔里。

    “为什么?”

    “他们要出去找你,我不许。”他完,闭口不言。

    “为什么不许?”

    他眨了一下眼,样子有些可怜。

    回答:“你不喜欢我。”

    傅南风沉默了一会儿,帮他拉好衣裳,站起来推门离开。

    徐博士出来,“我们来赌她几分钟后回来。”

    李郁洲兴致缺缺,南南一定能猜到他们在用苦肉计,她就算回来了,也只会更讨厌自己。

    五分钟后,门再次被推开,傅南风站在门口,摘了墨镜,扬眉。

    “我可以帮忙,但具体怎么做,要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