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药房里发现新的血迹之后, 十六和七留下薛廷，悄悄跟了上去。

    因为少了一个人, 他们的优势没有那么明显，两人谨慎了不少, 更何况, 姜乐乐十有八九在场, 那个丫头心思深沉得很，十分不好惹。

    怕在路上有埋伏, 他们不敢跟得太近。

    一直不远不近的缀在后面, 看他们到底要去哪儿。

    没想到血迹竟然上楼了。

    从一楼到二楼, 到三楼, 到四楼……一直到六楼的时候，两人开始意识到不对劲儿。

    从留下的痕迹来看，白决明是被拖着走的, 他没有恢复行动能力, 那应该还是昏迷状态。

    对方现在只有两个成年男性，陆今和谢羽，谢羽虽然是精神体，但是继承了他记忆中的身体情况，心脏有问题，不能剧烈运动。

    在这种情况下，陆今也就算了, 谢羽的身体能支撑他搀着白决明走这么远吗？

    上楼不比平地，白决明也不是轻飘飘的女人。

    ……

    对方在故意引诱他们。

    两人一齐停下脚步, 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和自己同样的推断。

    谢羽是被他们在七楼堵住的。

    在他们找到谢羽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被抓的算。

    就算没有搀着白决明，他一口气爬到六楼，身体也受不了了。

    因为是精神体，他不会因为跑两步路就死掉，但是心脏狂跳，喘不上气来的感觉真实的真正的心脏病人一模一样。

    到了后来，他拿鞋子的手都是抖的，眼前一阵阵眩晕，伸手撑住了墙壁。

    乐乐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拉住他的手，冰凉湿滑，还在发抖。

    她心头一惊：“谢羽哥哥……”

    “嘘——”

    “别出声。”谢羽捂住她的嘴，乐乐连忙点头。

    他声道：“先到这里。你我分开走……”

    乐乐愣了一下。

    黑暗中，她看不到谢羽的脸，但她能想象到，他这时候一定很难受。

    乐乐没有体会过心脏病到底是多危险，多难受，但是她知道，谢羽走不动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似乎能听到楼下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乐乐急出一身冷汗。

    谢羽：“找个地方躲起来，快。”

    乐乐抓着他的手，觉醒之后的记忆潮水一般涌来。

    当时她好怕，姐姐失踪了，没有人保护她，她是最弱的一个，四周都是敌人，孤立无援。

    她想跑，她要躲起来，慢慢寻找合适的合作对象。

    但是她没想到，谢羽会主动找到她，和自己结盟。

    即使谢羽不够强壮，和其他人格比看起来要弱一些，但是她知道，谢羽是最安全的一个。

    因为他的欲望不够强烈，不管是对身体的欲望，还是对傅南风的欲望。

    即便如此，她也做好了最后和谢羽反目的准备。

    就算谢羽此刻表现得再无害，谁知道事到临头会怎样呢？

    谁能抵挡独占爱人的诱惑，谁又能抵挡活下去的诱惑？

    但是乐乐没想到，她还没等到谢羽和自己反目，就先迎来了他为自己掩护的一幕。

    乐乐慢慢松开他的手，告诉自己，反正谢羽这样的性格，就算现在不死，以后也会死，多活一天还是半天，根本一点差点都没有。

    但是她不一样，她要活下去，她要活下去和姐姐永远在一起……

    她要当最后的胜利者。

    她不能死在这里。

    谢羽主动把手从她手中抽出来，拿过她手里的湿纱布，沉默的看着她。

    乐乐松开手，黑暗中，她什么都看不见，摸着墙壁一步步后退。

    她要进六楼，找个地方藏起来。

    乐乐拐进六楼，努力维持冷静，摸着墙壁找到一扇门，推开躲了进去。

    把门反锁，她靠着门板蹲下，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把脸埋进手臂上。

    她好难受。

    为什么这么难受？

    乐乐一走，谢羽喘了两口气，弯腰继续做假象。

    少了乐乐帮忙，他只能一手拿着皮鞋，一手拿着纱布，速度慢了很多。

    他被十六和七赶上的时候，还没走到七楼。

    他实在是撑不住了，手上的皮鞋掉到地上，响声在黑暗中震耳欲聋。

    接着，纱布也掉了下来。

    灯光亮起，一黑一白，一高一矮两个人影从跟在光后面。

    谢羽靠在墙上，微微眯起眼。

    是十六和一个没见过的人格，是最后出现的第七个人格。

    谢羽看到只有他们两个，心里一松，轻轻笑了起来：“看来你们没找到南南。”

    十六上前一步，“南南在哪儿？”

    谢羽这会儿已经适应了手电筒的光线，他没看黑衣的七，清浅的目光落到十六身上，轻声道：“我记得，南南给你取的名字是傅南石，对吗？”

    听到这个名字，少年唇线锋利，冷声道：“不许你叫这个名字。”

    谢羽语调不变，轻轻摇头，叹息一声：“你太让她失望了。”

    这话一出，面前的少年脸色一变，猛地上前，一拳到他腹部。

    谢羽泛紫的嘴唇霎那间惨白一片。

    十六咬牙切齿问：“南南在哪儿？！”

    谢羽摇头不语。

    一直沉默的七突然上前，指间冰冷的手术刀抵到他胸前，正对着心脏的位置。

    他的嗓音冷硬，“和你一起的人呢？”

    谢羽抬眸看他，良久，摇头：“没有……没有和我一起的人。”

    锋利的手术刀刺破单薄的上衣，冰凉的刀尖紧紧贴着他胸前敏感的皮肤，微微划破一道血痕。

    谢羽额头上的冷汗更多了。

    七：“不，我就让你尝尝心脏一点点被刺穿的滋味。”

    回应他的只是一声清浅的笑。

    谢羽连看都不再看他，闭上眼，一副任他处置的模样。

    没想到还有为了掩护其他人格甘愿自己消失的人格。

    七扬了一下眉，不再废话，手上用力，鲜血立刻冒了出来。

    十六：“谢羽，你现在实话，我可以让你加入我们。”

    谢羽没领他的情，依旧一语不发。

    七看了十六一眼，似乎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

    十六抿着唇沉默。

    没觉醒之前，谢羽能主动提出放弃他的心脏，十六虽然没明过，但是心里不是一点感激都没有。

    如果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白决明，不用七动手，他第一个上去弄死他。

    但……

    确实如傅南风所言，谢羽并没有什么对不起自己的地方。

    他闭上眼，等着七把谢羽解决。

    正在这时，突然有人传来一声闷哼。

    七背上一疼，有什么锋利尖锐的东西刺了进来。

    他猛地回头，黑暗中站着一个不足自己腰际的女孩，乌黑的双眼，竟然比无边的黑暗还要浓郁。

    然后，女孩转身就跑。

    七下意识伸手，从腰上拔出一支注射器，里面的液体已经被注入三分之一。

    他脸色微变，猛地把注射器的扔到地上，两步冲上去，一把抓住女孩的脖子，毫不留情的把她拎了过来，扔到谢羽身边。

    乐乐撞到墙上，浑身疼，但她硬生生忍着，咽下了即将出口的呻吟。

    “你猜我刚才给你注射的什么？”

    乐乐竟然还能露出笑，她问。

    十六捡起注射器仔细检查了一遍，无色无味，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但是他知道，很多特殊药剂都是无色无味的。

    无色无味并不代表着安全。

    乐乐笑眯眯的看着他们，藏在身后的手早已被汗水浸湿。

    这是她最后的底牌，如果没用的话，她真的要死了。

    七冷笑一声，“不管是什么，在发作之前，我绝对能杀了你们两个。”

    乐乐手颤抖了一下，她知道，自己可能真的要死掉了。

    对方并没有被她的虚张声势迷惑。

    谢羽此刻已经疼得话都不出来了，还不如乐乐有反抗能力。

    七举起手术刀，抓住乐乐的头发，露出女孩纤细的脖子，还有微微凸起的喉管。

    刀锋闪亮，冰冷摄人。

    手术刀挥下。

    乐乐已经感觉到了刀锋下落的冷风，然而，她却没感觉到疼痛。

    难道割喉咙不疼吗？

    她这时候竟然还有心思胡思乱想。

    下一秒，温热的液体落到脸上，唇上……

    她下意识的舔了一下，腥咸，粘稠，带着一股铁锈味。

    她睁开眼，眼前是一条雪白圆润的手臂，鲜血四溅，顺着手臂流得到处都是，滴滴答答往下落。

    她看着一滴血落下，正好落入眼眶里，她眼前立刻一片血红。

    姐姐……

    空气陡然间安静下来。

    没人出声。

    傅南风发现十六和七把谢羽和乐乐堵起来之后，没敢出声。

    别的人格她还有点把握，但是七，她知道自己就算出声也没用，他不会听自己的。

    唯一的办法是，孤立他。

    她悄悄逼近，因为乐乐身高和谢羽软软的靠在墙上的关系，两人的视线都被十六和七挡得严严实实，面对面都没发现自己。

    在手术刀落下的瞬间，她扑过去，用手臂挡住了刀锋。

    看到自己手上，十六一定会和七反目的。

    对这一点，傅南风有自信。

    但是……

    妈的，好痛！

    她在精神世界的免痛权好像失效了。

    七用的力量很大，手术刀又格外锋利，竟然直接割破了手腕上的静脉，碰到了腕骨。

    疼得她冷汗瞬间湿了衣裳。

    “好疼……”

    她眼泪溢出，忍不住叫出声。

    这一声痛呼像是某种开关，立刻激活了在场的人物。

    “姐姐……”

    乐乐叫了一声，嗓音里带着哭腔。

    十六猛地推开七，把傅南风抱进怀里，抬头再看自己同伴的时候，眼神已经充满了杀机。

    乐乐扑到她怀里，心翼翼避开伤口，仰着脸看她。

    傅南风眼神吧嗒吧嗒往下掉，强忍着：“我不疼……”

    这是鬼话，她快疼死了。

    连疼得站都站不稳的谢羽都扶着十六靠过来，看着她，用力按住她冒血的静脉。

    七一连后退好几步，看着光芒中的人群，眼前开始眩晕。

    他暗道一声不好，刚才姜乐乐注射进他身体的东西开始起效了。

    他也想过去看看傅南风怎么样了，但是对上十六杀人一样的视线，转身就往楼上跑。

    十六起身欲追，但是看着浑身是血的傅南风，咬牙顿足，反手把她抱起来，往楼下跑。

    楼下是手术室，有止血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