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听万伯伯过, 有些人睡梦中会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无缺看了我一眼，微微皱起眉头，“可能她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在做梦。”

    鱼儿却不信, 他背着手，绕着我走了两圈：“哼, 做梦？她这么古灵精怪，一定是有图谋！”

    古灵精怪？

    我吗？

    我多么老实乖巧啊！

    “你怎么能冤枉人呢？”我瞪他一眼。

    鱼儿轻哼一声, 鼻尖在我肩膀上嗅了嗅, 他扬着下巴, 神态骄傲又笃定地道：“没有任何阴谋诡计，能逃得出我鱼儿的鼻子！你最好不要耍花样！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

    我并不怕。

    我教过他们，不管做什么事, 一定要理直气壮。哪怕不知道的，也要装作什么都知道。这样一来，心志不坚的人就会被唬到，他们就能从中窥探痕迹了。

    他只是在诈我。

    他们把我教的东西, 学得这么好，我是很欣慰的。

    只是，这些本事都被他们用到我身上来, 还是有点哭笑不得的。

    “你们欺负人！”我逼红了眼眶，却不让泪水落下来，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们，声音哽咽：“我救了你们, 你们不感激我就罢了，还污蔑我吃你们豆腐！现在又趁我熟睡，把我掳过来，往我头上栽赃！”

    我都快要哭了，鱼儿也不为所动，抱着手臂，依然一脸骄傲的模样。

    无缺却皱了皱眉，脸上闪过一丝心软，犹豫了下，道：“或许，真的是个误会。当时香香进来，一直念叨着鸡腿，不定她在梦中肚子饿了，就找鸡腿吃。”

    鱼儿这才放下抱着的手臂，却是俯身过来，伸出两根手指，拧住了我的脸，在我耳边低声威胁道：“我告诉你！你最好老实一点！别耍什么花样！这次么……我就放过你！”

    刚才甩我耳光不算，现在竟然敢拧我的脸！

    我心里的火噌噌的窜了上来。

    “有话就清楚！什么叫‘这次就放过我’？”我一把挥开他的手，并趁机甩了他一个耳光，“我不要你们怜悯！你们也不能敷衍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不想知道，我还要知道呢！”

    服别人之前，一定要先服自己。

    我已经忘记我是装作梦游，其实是来偷东西的了。

    我坚信我是被他们掳来的，他们是两个忘恩负义的大混蛋，欺负女孩子，不要脸。

    于是，了他一个耳光的我，并不满意，扬手又要甩他耳光。

    这次被他掐住了手腕，他双眸黑沉，嘴角扬起一抹邪笑：“你真的要我吗？”他凑在我耳边，低低了三个字。

    顿时，我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大姑姑。”

    我差点昏过去！

    “你什么意思？”我偏过头，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

    垂在身侧的手掌，已经紧紧握住了。

    大脑急速运转起来，他猜到我是邀月？还是，他猜我对邀月意图不轨？

    我觉得是后者。

    换了具身体的事，太玄乎了，他没道理猜到的。

    而且我跟邀月的气质、举止都不同，他不应该怀疑才是。

    一瞬间，我心中转过数个念头，从一开始的紧绷，到后来的放松。

    反正不管怎么样，我不承认就是了。

    他没证据的。

    “你睡吧，我还有点事情跟她。”鱼儿却不回答我的话，而是扭头对无缺了一句，随即攥着我的手腕，扯着我往外走。

    无缺叫了他一声：“你们两个有什么事？不如在这里？”

    “我要单独跟她！你休息吧！”鱼儿头也不回地道。

    他拽着我，非常强势，往外走去。

    他的背影高大，肩宽腰窄。

    身上随意披着外衣，看起来洒脱不羁。

    他的身上散发出浓浓的成年男子的气息，让我的心跳不禁快了一分。

    我想起他刚才看着我的那个眼神，没有一丝敬畏，没有一丝戏谑，黑沉沉的，像深渊一样不可测。

    一晃神的工夫，已经被他带进了房间。

    他的房间是亮着灯的，进去后，他反手栓了门，一手按着我的肩膀，把我抵在门板上：“还不承认吗？”

    我抬头看着他。

    明明是很熟悉的人，此刻看起来却陌生极了，仿佛从来没认识过一样。

    “我不知道要什么。”我垂下眼睛，用疲惫而无力的声音道，“是你们要抓我去移花宫，不是我要去的。是刘喜伤你们的，不是我。你们重伤不醒，是我买了药，煎来给你们吃。你们被非礼，我真的不知道是谁。”

    我把自己得很委屈的样子。

    鱼儿没有话。

    按在我肩膀上的力道，一点儿也没有松。

    这个孩子，非常骄傲，非常自信。

    他认定的事情，很难扭转。

    于是我不话了。

    他想要我自证清白。

    但我为什么要顺着他的思路走呢？

    应该是他拿出证据来，证明我不清白。

    果然，他按在我肩膀上的力道松了。

    “你能不能对我一句话？”鱼儿终于开口了，却是用着平静极了的口吻。

    我好奇抬头：“什么话？”

    “那你很棒哦。”他黑沉的眼睛，紧紧盯着我的，但又似乎透过我在看别人，“你这句话。”

    我想了想，就道：“那你很棒哦。”

    话落，肩膀猛地一紧，他握在我肩膀上的手加大了力气。

    一瞬间，我看到他的五官扭曲了下。

    但是不等我再看清楚，忽然他松开我的肩膀，却是抓住我的后脑勺，把我的脸按进了他的肩窝里。

    “你再一遍。”他声音低沉而压抑，却是掩不住几分颤抖。

    我心中咯噔一下。

    这句话有什么玄机吗？

    “啊！”他抱紧了我一下，用命令的口吻道。随即，他改为诱哄，“再一句好吗？”

    我不是很想。

    我总觉得他此时的反应十分古怪。

    “你能放开我吗？”我选择了一个应景的话题，“我们，离得太近了，这样不合适。”

    我可是个没出嫁的黄花大闺女。

    “你再一遍，再一遍，我就放开你。”他道，声音仍然带着显而易见的诱哄。

    我搜肠刮肚，也没想出来这句话的玄机在哪，只记得遇见刘喜的时候，鱼儿他和无缺的武功不低于邀月，我信口夸了一句：“那你很棒棒哦。”

    当时鱼儿的表情就有些激动，激动的有些反常。

    可我还是不明白这句话到底有什么好激动的？

    被他扣着后脑勺，紧贴着他坚实健硕的身躯，还是很不自在的，我就又了一遍：“那你很棒哦。”

    话落，鱼儿的胸膛就明显震动起来。

    他在笑。

    非常愉悦地笑。

    但他食言了，他并没有松开我，反而把我抱得更紧了。

    “你一定想不到……”他紧紧抱着我，仍然把我的脸按在他的肩膀上，凑在我的耳边，低低地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他的语气古怪极了。

    就好像发现了一个大秘密，而他会一个人私吞。

    我觉得后背冷嗖嗖的。

    但不等我多想，鱼儿就放开了我，他又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很宽容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好了！我姑且相信你这一次！你回房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有病。”我扬手甩了他一巴掌。

    我还记得他甩了我一巴掌，又在我脸上拧了一下的事。

    而我刚才只甩了他一个巴掌，他还欠我一个。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躲也不躲，挨了我一个巴掌。

    完后，他并不生气，反而笑嘻嘻的，伸手揉了揉脸，笑着道：“够不够？不够的话再一个？”

    我有点毛骨悚然。

    “哼！懒得理你！”我瞪了他一眼，就转身抽开门栓，跑了出去。

    一直回到屋里，那种古怪的、后背发凉的感觉都没有消失。

    鱼儿到底在搞什么？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大半夜，都没有想明白。

    这个子太鬼了，从就把大人骗得团团转，简直精明得不像话。如今长大了，更是一百个心眼子，叫人摸不透。

    半梦半醒间，我回到了十年前，鱼儿和无缺才六岁，我、怜星、四大恶人带着他们出宫。

    那是他们第一次出宫，见识到外面的世界。

    鱼儿非常兴奋地跟我分享他怎么捉弄了人，而我当时在跟李大嘴讨论菜谱，没心情搭理他，就随口了一句：“那你很棒。”

    鱼儿没发现我的敷衍，他非常兴奋地：“耶，大姑姑夸我了！”然后蹦蹦跳跳地跑远了，去跟无缺炫耀。

    “啊！”我从梦中惊醒。

    心跳快得厉害，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似的。

    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想着梦里那张孩童的稚嫩脸庞，又想起如今的鱼儿成熟帅气的模样，以及那双黑沉沉的、叫人瞧不透的眼睛，只觉得脑仁突突的跳。

    等心跳渐渐平复，我立刻下了床，飞快包行李。

    不好，掉马甲了！

    鱼儿真是我的克星！

    此地不宜久留！

    趁着天没亮，我背起包袱，悄悄开窗户，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