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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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南天中了软筋散, 浑身气力不足,即便吃力地挣扎,也不过是发出簌簌的声响, 只把手腕上的皮肉磨得微微发红。

    他知道自己挣扎不开, 不再浪费力气,改为抬头看着我:“邀月, 别闹。”

    他的眼神带了一点无奈,好像我只是一个调皮的孩子, 而不是一个要烧死他的女魔头。

    这正是我讨厌他的地方。

    好像他是那么宽厚、包容, 衬得我是那么任性、无理取闹。

    我不生气。

    上前半步, 静静地看着他,道:“我曾经那么喜欢你。”

    喜欢他的宽厚、包容,不管我多么任性、无理取闹, 他从来不跟我计较,也不生我的气,一根手指头也不动我,更不会骂我, 只是无奈地看着我,等着我自己玩够了放过他。

    我曾经有多么喜欢他,现在就有多么讨厌他。

    “我不需要你了, 燕南天。”着,我松开手,任由手里的油灯掉落,翻在他脚边的柴堆上。

    我曾经恨他, 但是我已经报了仇。

    现在我只是讨厌他。

    但他就要死了,我连讨厌他也不必了。

    我曾经是移花宫的宫主,现在是一国之君,等他成为一具焦尸,再化为灰土,我连记得他也不必。

    灯油洒在了柴堆上,被火苗点燃,立刻燃起了火焰。

    燕南天猛地拧紧眉头,被火舌舔舐着身躯,他也不肯大喊大叫,坚毅的脸孔绷得紧紧的,只是沉默着挣扎。

    看着他不肯屈服的样子,我想到了四个字——铁骨铮铮。

    我后退两步,抬起下巴,冷酷地看着他。

    “邀月。”他一边挣扎,一边看我,终于开口,“看着我难过,你高兴吗?”

    我想了想,道:“还行吧。”

    没有很高兴,但也没有不高兴。

    但是他不高兴,就是好事。

    “是不是我,我很后悔当年抛弃你,你才会高兴?”他又道。

    柴堆围着他的脚边摆了一圈,此时全数烧着了,火焰升腾起来,没过了他的腿。

    皮肉烧焦的味道,渐渐弥漫开来,他的表情并没有太过狰狞,但是他的声音蕴含着隐忍的痛楚。

    我并不在意他的痛楚,但我被他突然而来的一句话,触动了一瞬。

    我想要他的后悔吗?

    曾经想。

    很想很想。

    现在……依然有点想。

    可他现在这么,是什么意思?想哄我高兴?让我放过他?

    我觉得他不是这种贪生怕死的人。

    但他一向在意侠义和正义,此番来找我,就是为了家国和大义来保护我,他大概觉得自己还不能死,所以想哄我放了他?

    我没有话。

    “我知道你练了吸功大法。”见我不话,他又开口了,声音里蕴含的痛楚更为浓烈,“把我的武功吸走吧。”

    话到这里,他终于忍不住火烧的痛楚,大叫起来:“啊——”

    太难听了!

    我都被吓到了!

    于是我挥起一掌,在他的胸膛上。

    他高大的身躯破开了墙壁,往后飞去,带起一蓬燃烧着的柴火,散落了一地。

    我挥袖拂开燃烧着的柴火,弯腰钻过墙上的洞,往燕南天走去。

    他躺在地上,身后的架子和缚着的绳子在刚才的折腾中散落开来,他两只手撑着地面,吃力地想要坐起来。

    我一脚踩在他的胸口,把他踩得躺了回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地道:“我不想杀你了,你高兴了?”

    他没有再挣扎,大概知道不论怎样都挣扎不开,因此老老实实地躺在地上,睁着一双深邃的眸子看着我:“邀月,如果你真的那么讨厌我,杀了我吧。”

    顿了顿,他又道:“杀我之前,把我的武功吸走。你现在虽然武功绝顶,但以你一人之力,战胜不了众多的高手。”

    蚁多咬死象。

    我知道这个道理。

    这个道理还是燕南天教我的。

    当年,我遇见燕南天的时候,他已经是成名高手,但还是被一群宵之辈弄得十分狼狈,还要路过的我救他。

    我带着他到附近的破庙里栖身,奚落他狼狈的样子,他便一本正经地对我讲了“蚁多咬死象”的道理。

    如今,他再提起这回事,顿时勾起我对当年的回忆。

    “我不怕死。”我松开了脚尖,弯下腰去,对他一笑,“但我怕你死得瞑目。”

    话落,我飞快运指,点他身上要穴,顷刻间散去了他浑身的功力。

    “你!”燕南天顿时睁大眼睛,露出怒容,“你太任性了!”

    他斥责我。

    我高兴地笑起来,两手抱臂,蹲在他旁边,笑吟吟地跟他话:“我一直很任性啊,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

    他从前便不曾劝服过我,怎么会觉得,现在能劝服我?

    再,他都跟我分手了,我们两个之间,仇怨大于恩义,即便他以死相劝,又怎么样呢?

    我就不听。

    “邀月,你太令我失望了。”他的眼中流露出痛色,以及显而易见的失望。

    我收起笑容,冷冷地道:“你算哪根葱?你失望不失望,跟我有什么关系?”

    完,我站起身,转身离去。

    燕南天烧伤了脚,一时半会儿不能下地走路,而且他被我散尽了功力,连普通人都不如。

    鱼儿和无缺知道了,便把他供起来,叫人好好照顾他。

    我没拦着。

    反正我的气已经出了,不拦着他们两个尽孝。

    只不过,我没想到怜星也来了。

    她对鱼儿和无缺,我已经入魔了,不仅吸了她的功力,还吸走了燕南天的功力,我现在是个大魔头,毫无人性,不再是他们的大姑姑。

    鱼儿和无缺找到了我,把这件事了,然后问我:“大姑姑,到底怎么回事?”

    “你们是来大义灭亲的?”我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反问了一句。

    鱼儿没话。

    无缺道:“大姑姑,我们相信你不是那种人,可是姑姑这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我道,“怜星的功力是我吸走的,燕南天的功力是我散去的,都是我干的。”

    完,我看向两人,注视着他们的神情变幻。

    鱼儿罕见的面无表情,什么也看不出来。

    无缺的脸上有一点犹豫和困惑:“可是,大姑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冷笑一声,看着他道:“我想做什么,轮得到你过问?”

    他顿时噎住了。

    “如果你们是来大义灭亲的,现在就动手。”我不耐烦地道,“如果不是,立刻滚。”

    无缺还在犹豫,鱼儿却露出一点笑容,飞身朝我扑来:“大姑姑,我来‘大义灭亲’试试!”

    我挥起双手,拍出一股劲风,迎上他的身形。

    他不是我的对手。

    但他很机灵,并不跟我正面相抗,几十招下来,我只到了他的衣角。

    “我不是大姑姑的对手。”他很快就退开,回到原来站着的位置,“大姑姑的武功盖世,我就不自取其辱了。”

    我又看向无缺。

    他脸上的犹豫和困惑已经不见了。迎上我的视线,他很乖巧地弯下腰,对我拱了拱手:“无缺不该来烦大姑姑。”

    算他识相。

    “就是,大姑姑现在是一国之君,好忙的,我们怎么能烦大姑姑呢?”鱼儿恢复了往日的嬉皮笑脸,“我们应该给大姑姑排忧解难才是。”

    我瞥了他一眼,没话。

    “以前的皇帝都有后宫三千,装满了温柔解语的美人,可是大姑姑的后宫还一个人都没有呢!”鱼儿一脸惋惜,“大姑姑整日忙着家国大事,身边却没个贴心人,这可不行!”

    我抬起一只手,撑着腮,思索起来。

    虽然家国大事都是芍药在忙,但……我依然觉得我身边应该有个温柔解语的贴心人。

    “大姑姑,你觉不觉得后宫太空了?”在我思索的期间,鱼儿跑上前来,趴在龙案上,冲我笑得真诚。

    他看起来就像是在劝我广开后宫。

    “你有什么见解?”我淡淡地道。

    鱼儿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他道:“我和无缺商量过了,他是弟弟,我应该让着他,所以太子之位给他就好了,大姑姑封我做皇后吧?”

    “我们什么时候商量过了?”话落,无缺的声音传来,他也走了过来,站在案前,推了鱼儿一把,“大姑姑过,你是太子,所以应该封我做皇后!”

    着,他眉头一挑,扬起了下巴:“一国之后,应该才貌并全。你我才情相当,但我比你好看一点,至少我的脸上没有疤。”

    我觉得有趣,托着腮,看起了好戏。

    鱼儿眼眸沉沉地看着无缺,皮笑肉不笑:“我的疤,可是大姑姑亲手赐予的,你敢大姑姑赐的疤不好看?”

    无缺顿时噎住,他看了我一眼,又看向鱼儿,嘴唇抿得紧紧的。

    “好了,你们两个慢慢争。”完,我起身绕过桌案,走了出去,“我有事,先走了。”

    我去找了芍药。

    让她把一个不识相的女人丢出宫。

    那个女人叫怜星。

    我不想见到她,所以不算出面。

    芍药什么都听我的,很快就安排了这件事,并且避过了鱼儿和无缺的耳目。

    怜星失去了武功,只是一个普通人,把她丢出去,一点儿都不麻烦。

    少了讨厌的人跟我呼吸同一片空气,心情都好了很多。

    起来,怜星虽然喜欢跟我对着干,但从前都是暗搓搓的,明面上对我还是敬重和服从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看我是这里不顺眼,那里也不顺眼,把那股暗搓搓的劲头挪到了明面上,叫我想给她留面子都留不了。

    这一回,她对鱼儿和无缺那些话,我本来该杀了她的。但鱼儿和无缺识相,并没有惹怒我,所以我才留她一命。

    至于她出宫后被我的对手抓住,拿来要挟我,甚至吃了很多苦头……并不在我的意料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