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虎口夺食
冬至已过,京城长安的清晨,一片萧瑟之气,冷风刺骨,偶有落叶飘荡,街头也只有那些买早点的或进城卖货的出没,每个人都捂得严严实实地。随着太阳的升起,长安才逐渐有一丝温暖,等大地、楼阁、高墙都有些温热了,街头上人也就多起来了,这座城才热闹起来。
在长安城中心靠西南一些的一个路口,坐落着一座名叫“闲饮居”的茶楼。茶楼规模中等,装饰简约雅致,附近的一些生活富裕又地位没那么尊贵的人喜欢到这里闲聚。快到午时,一台暖轿停在门口,一位相貌英俊、颇有气度的年轻人走了下来,他正是已官至刑部侍郎的明岳。
穿过大堂,他径直上楼来到三楼的一间雅间,路上见了他的伙计都微微鞠躬问好。此楼是王伦赠与他的,明岳也是刚刚接。自从明岳被王伦“收入麾下”,明岳查办了一些薛谦的门生故旧,以及那些对王伦颇有微词甚至上书弹劾的异己。这些人除了个别被王伦处以极刑,大多都被免官发配或关入天牢。念及明岳的“忠心”,王伦也不吝啬,将他升至侍郎,主官京城刑律和天牢。在一次王家府邸的宴席上,王伦还借酒暗示他,刑部尚书已年迈,等他出些政绩,资历更深厚一些,就会推荐他升任刑部尚书。
有了这栋楼,这两日明岳常在此地读书饮茶。但今天的目的,其实是见个重要的人,为此,他还提前将三楼原本的雅间拆掉了一大半,以防隔墙有耳。
他在这刚品完第一杯茶,楼梯就传来脚步声。一位身着华服、浓眉短须、器宇不凡的中年男子推门而入,他身后的随从关上门便退去守在楼梯口。
明岳起身行礼:“三爷,请坐。”此人正是护国公府景家的老三,也就是曾经赵在渊名义上的生父景海文。赵在渊出生时,景海文也就二十出头,他心明寡言,敬老重道,相比两个哥哥,更适合做身世复杂的赵在渊的名义生父。他也确实做的很好,这二十年,除了景泰、三房的几人知情,其他景府的人都不知道三房的景文平背后还有如此身份。
眼见着王伦已经出征收复中原,若是成功,那么薛谦身败名裂被诛灭九族也就不远了。一边在挖掘坟墓,景泰和明岳也在苦思冥想,如何才能保住薛家一脉。护国公府在薛太师的案子中已经受过罚了,明岳便不好再去府中约谈,因此约在了此楼。
“明公子,薛太师近来如何啊?”景海文开门见山道。
“最近没有什么案子,我也没有去见过薛太师。”
“明公子,今天来之前,家父特意有所嘱咐。他让我问问你,薛太师的案子,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明岳不解:“王伦还没有出京的时候,我去王家家府拜访。王伦表示过,现在头上的证据虽然能够证明薛太师有些问题,但是圣上是尊师重道之人,不可能因为这点事就不顾薛太师的教诲之恩。所以现在每次审问薛太师的门生旧交,我就害怕他们攀咬薛太师,好在现在那些落井下石的人都是角色,供述的事情也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想只要查不出大问题,等有一天京城的事大白天下,王伦四面受敌也许薛太师就有救了。”
景海文严肃地:“家父,就怕你这样想。”
“为什么?”明岳不解。
“现在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你以为王伦因为没有证据就会不动薛太师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王伦现在不动薛谦,是因为不到时候。一则他是圣上刚封的太师,现在动就是目无君上。最重要的是王伦现在正跟周方打仗,如果他能拿下山南道,下一步拿下整个中原,那么他要让天下文人百姓归心的时候,薛太师作为文官领袖,尤其是圣上的老师,这面旧旗才是被他烧成灰的时候。不搞到薛太师身败名裂,不搞到天下读书人都骂他,他王伦称王登基就名不正言不顺。到时候不管你什么,不管你上有没有证据都没用的,甚至到时候你不够果断,王伦就会扔掉你这把铲除异己的刀,反正他的刀多得是。”
“晚生愚钝!那景公有何指教?”明岳听闻恍然大悟,背冒冷汗。“自古以来,朝廷上结党就从未停止,它既可以是升云梯过桥梯,也可以是避风港保命锁。可是在朝廷斗争之中,它就是捆仙绳。薛太师是三朝元老,即便他从不主动拉拢别人,看着他脸色做事的人也大有人在。你害怕这些人落井下石,但是我告诉你,这些治不了薛谦的死罪,也毁不了薛谦的名声,王伦对这些也不会在乎。等王伦需要薛谦流血的时候,罪名只会是结党欺君、结交外藩。”
结党欺君、结交外藩,无论哪朝哪代粘上这两个词的人无一不是身败名裂、抄家灭族。明岳这才意识到,王伦让自己查薛谦结党误国只是铺垫,为的是解决那些鱼虾,杀鸡儆猴,威慑百官,杀薛太师的刀还在鞘中呢。如果景泰不提醒自己,最后王伦要杀薛谦的时候自己还在浑浑噩噩呢。明岳诚心问到:“晚生差点就此混混沌沌,铸成大错。还请景公明示?”
“明公子,现在王伦亲征在外要解决周方。虽京城还有尚书省左右仆射,但其实一切都得看次子王戍文的脸色,对于王戍文,家父有些了解,有些才干,性情豪迈直爽,是个武将。但论布局谋略,帝王心术就差之其父太远了。如果现在就给薛太师定罪,刑部判个流放充军,只要王戍文大意之间点了头,薛太师出了京城就最好的结局了。”
明岳这才恍然大悟,这是要趁着老虎打盹,虎口夺食。不过这个计划还是有着太多的变数,他不免疑问道:“三爷,景公的意思我明白了。现在天牢里还有几个等着对薛太师落井下石好让自己爬出来的人,口供好办,刑部公堂按律法定罪也好办。但是如何让王戍文吐口才是变数,如果王伦有过交代,那这办法就行不通了。再者,虽然王伦不坐镇京师,刑部的事现在也不需要王伦定夺,但是这里所有的事王戍文都会每天写折子六百里加急送到王伦上,薛太师出了京城,过不了两天,王伦就会知道,薛太师一家如何逃过官兵的追捕?”
“你的是,但是时间越久,薛太师生越渺茫,除非王伦死在战场上。但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于天命,我们更也无法预料今后还会不会有更好的会,天助己助者,所以再的希望我们也要试试。只要薛太师出了京城,后面逃脱的事,我们还有安排。关键就只在王戍文,这确实是我们无法预料的变数,所以需要你先去试探一下,如果王戍文对薛谦没有警惕之意,那就是会,我们就值得冒险。”
“三爷,既然如此,我会抓紧时间找个会试探一下的。”
“明公子,家父还了,此事凶险。如果成了,王伦得知经过必定要置你于死地,所以一旦成功你要跟他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