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流萤之愿

    在傍晚时对着萤火虫许愿，等待之人便会如期归来。

    愿如此铃，永响不绝；莲花盛开之时，亦是流萤之愿实现之时。

    ————流萤之愿

    厮怒道：“你什么？”

    上官苁蓉道：“既然琴心已经不再杀人，你们无权逼迫他，琴心是我们大家的，谁也无法强行逼迫他做什么！”

    沈莲心道：“虽然我不懂政*治，但也明白朝廷腐朽，单单依靠琴心去拯救，不觉得太可笑了么？”

    李纲看着琴心，道：“你先考虑一下，我会等你的答复。”然后便起身准备离去。

    门外，李纲正欲上车，夜风吹过，鼓起他宽松的外衫，他看起来像是已经苍老了很多。

    琴心道：“李大人，一别十年，你憔悴了不少。”

    李纲微怔，道：“医治旧时代远比缔造新时代难得多。”

    他顿了顿，道：“五月二十五日，我等你回复。”

    琴心目送着马车渐渐远去，目色不定。

    沈莲心看着琴心瘦削的背影，暗道：“琴心，你会离开的，对么？”

    夜风吹起他的发丝，模糊了他的视线，或许他们不会想到，这是他们最后几次见到李纲。

    一一三七年五月十八日，将会是所有人的人生转折点，未来如何现在尚未可知。

    门突的被推开，张天冬看着还裹着被子沉睡的张蓟，大喝道：“大叔，你还在睡？”

    张蓟翻身，哼声道：“什么事？”

    上官苁蓉皱眉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是琴心给李纲答复的日子！”

    张蓟霍地起身，一拍脑袋道：“真是！居然忘记了！”

    道幽深寂静，道旁的石榴花盛开，映红了溪水，明丽缥缈而清邃幽远。

    沈夕雾坐在琴心肩膀上，笑着伸去摘树上的石榴花。

    琴心笑道：“好美的花！”

    沈夕雾扬起笑脸，一如绽放的石榴花般明媚可人，她笑道：“好美的花！”

    沈莲心轻声道：“石榴花已经开了，今年的初夏来的很早呢。”

    琴心看着沈莲心略带哀色的眉间，道：“嗯，莲花也快要开了。”

    沈莲心望着水中的铺天润碧莲叶，道：“莲花盛开时，你会回来么？”

    琴心微怔，道：“或许此去”

    他话音未完，沈莲心已经先一步捂上他的嘴，她深深看着琴心，像是要将他刻入眼中。

    沈莲心眸色如水，她柔声道：“我会等你回来！”

    琴心微怔，道：“心姑娘，在下不值得。”

    沈

    莲心柔声道：“你当然值得！”

    她笑笑，道：“今日暮时是庙会祈愿，你会去么？”

    琴心笑笑，柔声道：“嗯。”

    沈莲心敛去眸中的不舍，溪水缓缓流淌，正如她的心情飘荡不定。

    看不穿你的心意，越是期望越是痛苦，即便如此还是甘心等待，只有自己如此思念着，夏日的莲香将近，到那时，你会回来，对么？

    沈莲心看着琴心瘦削的背影，微风轻拂她的发丝，一朵石榴花轻轻飘落在她的发丝间。

    琴心看着在水中飘荡的落花，道：“时间差不多了，在下也该动身了。”

    他正要起身，却突地被人按下，只听得张蓟道：“不管李纲如何逼迫你，我们都会守护你的，你不必理会他！朝廷官员没一个好东西！”

    琴心道：“崔细辛一直追随于他，可见他刚正不阿。”

    他顿了顿，道：“细辛秉持剑道，有着自己的判断，若是李纲行为不正，恐怕早已死在细辛剑下。”

    张天冬叹道：“明明大家一起生活没有太久，却像是一家人了。”

    上官苁蓉道：“剑哥哥你决定好了么？”

    琴心起身道：“在下该回复他了。”

    沈莲心道：“琴心，不是应该他来找你么，你何必亲自去找他？”

    琴心道：“李大人政务繁忙，还是在下去找他的好。”

    张蓟道：“那你知道他在哪里么？”

    琴心道：“李大人正在与高宠论事，想必会在西湖一带，到那里或许会找到。”

    张蓟道：“高宠？”

    张天冬叹道：“大叔还是多读些书的好。高宠，抗金名将，岳飞岳大人下第一猛将，宋初开平王高怀德之后，武艺高绝，赤胆忠心。”

    琴心正欲转身离去，却突地被上官苁蓉点了穴，动弹不得。

    上官苁蓉笑道：“剑哥哥可不能丢下我，实在不行的话，我专门配置了一些迷药”

    沈莲心柳眉微皱，道：“你什么时候配置的？”

    上官苁蓉笑道：“是专门为剑哥哥做的！”

    琴心无奈一笑，以内力冲开穴道，笑道：“就算这样，在下还是要去一趟的。”

    张蓟看着琴心渐渐远去的背影，道：“放心，琴心若是不想，没有人可以逼迫他。”

    琴心微微皱眉，喃喃道：“若是在下前往江宁，是否真的会解救时代与百姓？如果是这样的话”

    道上，高宠坐在马车里，他望着即将昏暗的天色，道：“看来不能及时与琴心赴约了。”

    他低声道：“只要派遣琴心除掉云实，那么我便能放心北上抗金了，

    只是他会答应么？”

    马车缓缓驶过林间道，一丝淡淡香气浮动，一粉衣女子巧笑坐在树上，看着高宠的的马车缓缓远去。

    高宠喃喃道：“他既已决定不再是杀人，如何让他前往江宁？”

    只听得一声巧笑，一道身影迅疾钻进马车，粉衣女子捂住高宠的嘴，迅速点住他的穴道，笑道：“不得不你派遣天剑来暗杀云实是个很不错的主意，但是他让我转告你，这个时代必将覆灭，没有人能阻止他！”

    她笑笑，缓缓拔出短剑，道：“抱着你的治国梦永远长眠下去好了！”着一剑捅进他的胸口，高宠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缓缓椅在马车上。

    粉衣女子甩甩剑上的血，看着前面依旧驾车毫无察觉的厮，不禁轻笑一声迅速掠出消失不见。

    突地草丛传来一阵异响，只见几个持刀大汉突地拦路冲出，为首的男人举刀大喝道：“马车上可是高宠？还不速速下来受死！”

    厮一个瑟缩，他看着几个大汉的衣衫，颤声道：“你你们是金人？”

    为首大汉冷笑一声，道：“高宠屡次挡我大金灭宋，不杀高宠难解我心头之恨！”他大喝一声便冲上去，随着一声惨叫，厮应声倒地。

    几个大汉迅速冲上去推开车门，只见高宠瞪大了眼睛从车里掉出来，鲜血从车里缓缓蔓延而流。

    一人嘎声道：“这是他已经被人抢先一步杀害了！”

    为首大汉沉声道：“现在四下无人，就对外宣称高宠死于激进分子之！”着他举刀狠狠砍向高宠，其余几个人见状纷纷举刀砍尸。

    一阵乌鸦鸣叫，树枝惊颤。

    破旧的草席盖在高宠的尸身上，浓重的血腥气萦绕不散。

    不少人远远站在，声议论道：“那个人是谁？”

    “不清楚，貌似死后还被人鞭尸了！”

    “真是惨啊！”

    一道瘦削的身影挤进去，道：“麻烦让一下。”

    琴心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的尸体，道：“高大人”

    只听得一声巧笑，道：“你就是天剑了。想要与云实大人为敌，你还远远不够，我会在江宁等着你。”

    琴心恍然回身，只见一曼妙的女子身影缓缓离去，她的身上还带着淡淡的石榴花香。

    高阁之上，李纲紧锁眉头伏在桌子上，看着高宠早上递上来的军事提议，痛声道：“怎么会他今晨还告诉我淮西刘豫恐将有变，他本想解决掉云实一事后就”他嘎声竟已无法再下去。

    厮叹道：“今晨的高大人还向我高谈他的理想，意欲北伐收复失地，他唯有复黎宇方

    能正民心。莫非他早就预料到今日了么？”

    李纲叹道：“他告诉我医治这个时代必须分三步，第一步就是收复失地，继而改革变法，最后正心轻税。收复失地之时就是时代复兴之时！”

    崔细辛道：“收复失地真是过于伟大的理想啊！”

    厮痛声道：“如果是高大人的话如果高大人还健在的话这个理想并不遥远！”

    琴心与崔细辛并肩走在街道上，琴心看着崔细辛坚实的背影，道：“细辛，你将作何打算？”

    崔细辛道：“高宠被暗杀，云实势必会借此会制造混乱、颠覆朝廷，那么就只有一条路，去江宁，找云实！”

    琴心看着崔细辛渐渐离去，不禁陷入了沉思。

    街道上，一个童拿着一份告示迅速跑过，大声道：“高宠高大人于道被暗杀！传闻是激进好战分子所为！”

    “什么？高大人被杀！”

    “旧时代还未被匡正，他就先一步离去了么？”

    “世间又少了一个抗金志士！”

    “怎么办？莫非又要打仗了么？我可不想回到那种日子！”

    “朝廷投降之风势必更猖獗，我们的赋税又要加重！”

    琴心皱眉看着桥下残阳映照如血般的溪水，喃喃道：“只有一条路么？”

    “所以，琴心，拜托你了。我们现在能依靠的就只有你了！”

    “既然琴心已经不再杀人，你们无权逼迫他，琴心是我们大家的，谁也无法强行逼迫他做什么！”

    “你若是想以此胁迫琴心，那我不如现在就跟你去大牢！”

    “这样的朝廷不要也罢！”

    “虽然我不懂政*治，但也明白朝廷腐朽，单单依靠琴心去拯救，不觉得太可笑了么？”

    “医治旧时代远比缔造新时代难得多。”

    “只要你中握剑，你就永远无法摆脱天剑的事实！”

    往日句句话回荡在他的心间，琴心看着惶惶不安的百姓，喃喃道：“必须承认天剑也是在下的一部分。”

    他看着自己的双，道：“这双已经沾满无数的罪孽与鲜血，已经无法摆脱剑了，或许不能再逃避下去了。”

    张蓟面色沉重地看着中的告示，叹道：“又一位了不起的大将走了。”

    上官苁蓉轻叹道：“高大人为人刚正不阿，曾以一枪挑滑车名震天下，现如今却”

    张天冬叹道：“时代又少了一位精神领袖呢！”

    上官苁蓉突道：“糟了，忘记还有一位病人要看了！”

    张蓟起身道：“天色已深，总不能让一个女孩子独自外

    出，我来送你！”

    上官苁蓉微微皱眉，道：“你这语气是什么意思？我的武功未必比你差！”

    张蓟道：“真啰嗦！”

    上官苁蓉抱怨道：“还想再看看剑哥哥呢！”

    张蓟转身道：“琴心回来，记得叫他等我，一起去喝酒！”

    张天冬站在门口，道：“琴心去哪里了，怎么还不回来？”

    沈莲心看看巷口，道：“我去四周找找看。”着便跑出巷口。

    张天冬道：“沈姑娘”

    暮色将至，远江波静，舟船落帆，寥草疏淡如烟，芦苇瑟瑟。

    桥下，淡烟流水，流萤飞舞，琴心果然站在那里。

    沈莲心神色复杂的看向琴心，琴心抬头笑笑，道：“庙会祈愿快要开始了。”

    沈莲心眸中闪过深深地哀伤与不舍，她柔声道：“琴心，你见过萤火虫么？”

    琴心道：“没有。”

    沈莲心道：“萤火虫是一种很执着的虫，它们守候一个夏季，只为等待另一半出现。”

    她蹲下身来，拨开草丛看着忽明忽暗的萤火虫，道：“萤火虫代表希望、执着。据，在傍晚时对着萤火虫许愿，等待之人便会如期归来。”

    琴心看着沈莲心，道：“在下要离开了。”

    沈莲心微怔，缓缓靠在琴心肩上，长发散落遮住她的眸子，一滴晶莹的的泪水跌落，沈莲心轻声道：“你会如期归来的，对么？”

    琴心轻轻揽上沈莲心的肩膀，从袖中拿出一条链系在沈莲心腕上，红绳上还系着一个铃铛。

    沈莲心道：“这是？”

    琴心柔声道：“愿如此铃，永响不绝；莲花盛开之时，亦是流萤之愿实现之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