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无刃清光

    平生际遇似飘萍，

    染血铸剑皆罪孽。

    惟愿子孙后人恨，

    但铸无锋清光存。

    ————无刃清光

    温陵游道：“初七在哪里？”

    琴心道：“后山祠堂。”

    君迁子道：“知道是什么人所为么？”

    琴心皱眉道：“蔷薇花开，闻香染血。”

    温陵游道：“徐决明，蔷薇剑。”

    君迁子道：“软剑不易操纵，这本是种极难驾驭的武器。能在江湖上使用软剑并且有名气，那么他就一定很不错了。更何况传言他的一把软剑使得出神入化。”

    温陵游道：“你没有剑。”

    琴心轻抚中剑，君迁子不禁道：“莫非你要以一把断剑去抗衡徐决明么？”

    琴心道：“剑本就是凶器，不论什么都是一样的。”

    君迁子道：“要不你用菜刀？”

    琴心道：“你会用刀么？”

    君迁子摇头道：“我不懂，但你是大侠，你不会么？”

    琴心道：“大侠？在下不懂救人，只会杀人。”

    他看着欧生地，道：“还请带路，前往后山。”

    青石板路曲曲折折的通向后山，山林寂静，空山鸟语。

    祠堂上，初七瞪大眼睛看着徐决明。

    徐决明摸摸下巴，道：“真是慢呢！”

    初七咿咿呀呀叫了几声。

    徐决明转身看着初七，笑道：“不如拿你做筹码好了，你猜天剑会不会放下不杀人的决心？”

    琴心迅速赶往后山，只见祠堂前徐决明一把长剑上挑着一个襁褓，初七在里面咿咿呀呀的叫着。

    琴心目色一寒，道：“放开那个孩子。”

    徐决明看着琴心，笑道：“一字伤，眉清目秀，果然你就是传闻中的天剑么？看来你是为了‘清光’剑而来。”

    琴心道：“在下并不想要‘清光’剑，你想要就拿去好了，在下想要的是把普通剑。”

    徐决明看着琴心腰间的剑，笑道：“对了，忘记你的剑已经断了，现在的你是无法战斗的。”

    他把初七扔在草丛中，笑道：“算了，对于无寸铁之人，我赢了也胜之不武，杀了你倒也没什么意思。”

    他顿了顿，道：“但是此番前来，若是没有和你较量一番就空而归的话，云实大人一定会怪罪我的。”

    他举剑指着琴心，笑道：“不如我们来堂堂正正的决斗一场，如何？”

    琴心道：“你明知在下中剑已断，何况你中还有初七作为人质，谈何堂堂正正？”

    徐决明冷笑一声，道：“你

    的借口太多！”

    他突地出剑，直直刺向琴心，他的中剑并非那把闻香染血的蔷薇剑，而是一把极其锋利的长剑。

    琴心突地一个闪身掠到徐决明身后，只听得琴心淡淡道：“想要赢得在下，必须要使出比崔细辛天道三段更厉害的剑术才行。”

    还未等徐决明反应，琴心中剑鞘已经狠狠击在徐决明背后，徐决明一下受力，踉跄着向前扑去。

    琴心缓缓走近草丛，初七不禁咿咿呀呀的叫着，琴心柔声道：“在下这就带你离开。”

    只听得背后徐决明冷冷道：“你带走就带走？”

    琴心看着初七，道：“以后一定乖乖待在娘亲身边。”初七笑着晃晃藕节似的粉*嫩。

    徐决明怒道：“你这家伙！不要无视我！”

    他一剑指在琴心背后，冷冷道：“你太大意了，把背部留给了你的敌人！”

    琴心没有转身，徐决明道：“这把剑可是天外神石所铸！”他冷笑一声，中剑迅速落下。

    琴心淡淡道：“剑始终是凶器。”

    他一个转身以剑鞘挡下徐决明一剑，只听得一声脆响，徐决明中剑瞬间被粉碎，琴心霍地塌身，向前一个箭步，剑鞘再次狠狠击上徐决明的喉间，徐决明嘎声想断线风筝般狠狠跌落在地上。

    琴心淡淡道：“若是在下中剑未断，你早已身首异处。”

    山下，君迁子看着后面跟不上速度的欧生地和妇人，催促道：“快！琴心没有剑，会很危险的！”

    温陵游突地止步，看着祠堂前一触即发的两人，道：“看样子已经开始了。”

    欧生地后悔道：“我真是后悔，不该见他们的，否则初七也不会有危险。”

    君迁子冷冷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明白琴心是因谁而来的么？”

    欧生地道：“可我又没有逼他前来。”

    君迁子目色一寒，不禁握紧了拳头，温陵游按下君迁子，冷冷道：“我知道你救子心切，但你要明白琴心是在为保护谁而战！”

    徐决明冷笑一声，道：“哦？看来观众都已经到齐了，那么我们也该开始了。”

    他缓缓举起中剑，指着琴心，道：“我用这把剑和你对战，也算是让你一步。”

    着，他缓缓将伸向腰后，道：“不如我们就以初七做筹码。”

    琴心目色更凛，徐决明道：“原来你也有这样凌厉的眼神！不早，看来我也该动真格的了！”他缓缓拔出缠在腰间的软剑，一个腕抖动，一柄细软的长剑立即被内力抖得笔直。

    欧生地不禁喝道：“心！那个男人腰间的剑！”

    欧生地皱眉道：“这是蔷薇剑！一柄极薄极软极其凶险的剑！在保持剑的强度下，通过加深剑锋的重量来达到腕灵活操纵！”

    君迁子看着徐决明中的剑，道：“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欧生地道：“不仅剑身极薄轻巧，而且剑身很长，一般人无法靠近，全凭腕灵活与内力操纵。”

    君迁子道：“琴心还没有拔剑，应该还能接的下，事情还不算太糟糕！”

    徐决明闻言冷笑一声，低声道：“被瞧了呢！”他腕一抖，蔷薇剑立即卷起来，一圈圈逼向琴心。

    琴心向后掠去，却不料剑身一个偏转直直刺向琴心下盘，琴心一个躲闪不及，剑锋瞬间划破琴心的裤子，鲜血循着大*腿汩汩而流。

    徐决明冷笑道：“这便是天剑的实力么？云实大人真是高看你了！这次你应该不能灵活的闪避了！”

    他的腕再次转动，琴心暗道不妙，立即纵身疾退，但徐决明的蔷薇剑已经到达！

    君迁子皱眉道：“琴心受伤，行动势必受影响，这下更难躲避那诡异灵活的蔷薇剑了！”

    他只能提起中剑鞘格挡，但剑身锋芒逼人，软剑紧紧缠绕在剑鞘上，徐决明一个用力，剑鞘瞬间碎成几段掉落在地上。

    徐决明笑道：“不就是个鬼么？值得你这样拼命去保护么？”

    琴心缓缓起身，道：“对于你来这并不算什么，可对于在末流杀人无数的在下来，初七便是这时代的拯救者，便是新的黎明。”

    徐决明冷笑一声，道：“一个刽子居然摆出一副抗金志士的仁义嘴脸来，真是讽刺！”

    琴心道：“剑是开辟新世代而存，新时代必将由握剑之人来改变。是以在下一定会将初七安然无恙的带回他的爹娘身边，即便拼上在下的性命！”

    欧生地不禁微怔。

    徐决明冷笑道：“看来已经该到高*潮了！下次就是你的项上人头了！”

    欧生地看着全神贯注战斗的两人，低声道：“趁那个男人在战斗，我必须把初七救下来！”

    还未等君迁子阻拦，欧生地便冲上去。

    徐决明冷笑道：“哦？观众也想上来凑热闹么？不知生死的家伙！”他突地剑锋一转，直直打向身后的欧生地，琴心皱眉，一个冲身上去。

    君迁子惊道：“竟然一半截剑鞘接下蔷薇剑！”

    琴心中剑紧紧套在徐决明剑身上，徐决明一个恍神，琴心趁欺身向前，一个肘击狠狠打在徐决明后颈上，徐决明再次狠狠向前扑去。

    温陵游皱眉道：“肘击已经是他能使出的最后招数了。”

    琴心侧头道：“趁现在赶紧救下初七！”

    欧生地跑过去道，：“多谢了！”然后他略过初七，直直跑向祠堂。

    君迁子道：“这家伙到底在做什么？”

    欧生地跑向祠堂，暗道：“我终于明白父亲为不将铸剑术传给我，琴心的不错，剑是为开辟新世代而存，新时代必将由握剑之人来改变！所以父亲留下的最后一把剑，必须由一个心存仁义的人来使用，而琴心就是那个人！”

    温陵游看着琴心，道：“已经是最后的招数了，如果如果有剑的话”

    地上，徐决明缓缓爬起来，冷笑道：“你这家伙还真是不死心！看来不能再进入你的攻击范围之内了，我会远远地，将你的片片绞碎！”

    欧生地大喝道：“琴心！接住！”着他用力将中剑狠狠抛向琴心。

    琴心接住剑，那是一把外表及其普通的剑，没有人知道剑鞘之内的剑锋有多么锋利。

    徐决明道：“既然你已经有剑，那我们谁生谁死就更容易判别了。”

    但琴心微微垂头盯着中剑，他的因用力而关节泛白、青筋暴起。

    君迁子道：“琴心怎么不出剑？”

    温陵游看着琴心，道：“琴心答应过她，此生绝不再杀人，他不能违背誓言。”

    君迁子不禁道：“可誓言也是要分时候的！眼下这种情况若是琴心不出剑，他便会被徐决明杀掉！”

    温陵游道：“他不能出剑，一旦出剑他就会变成末流天剑，回到曾经无情嗜血的刽子，再也变不回流浪剑客了。”

    君迁子不禁担忧的看着琴心，他中飞叶已经紧紧握住，蓄势待发。

    徐决明冷笑道：“不出剑么？还是你太久没有杀人已经忘记了？”

    他侧头看了看草丛中的初七，冷笑道：“不如我来帮你唤起这份杀人的记忆？就先从这个鬼开始，如何？”

    琴心中剑握得更紧。

    徐决明一声冷笑突地出剑，剑身旋转一圈圈如涟漪般散开，攻势却如骇浪般汹涌。

    君迁子不禁起身。

    只听得琴心一声大喝，他猛地欺身疾前，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他迅速穿过层层卷起的剑身，直直逼向徐决明！

    君迁子大喝道：“琴心！这是他的激将法！不要上当！”

    琴心已经听不见，徐决明嘴角笑意未收，琴心便突地拔剑一个横砍，这世上几乎已经无法形容那一剑，快到如流星般璀璨而又瞬间飞逝。

    琴心紧紧握住中剑，长发散落遮住他的面容，君迁子不禁上前道：“琴心”下一瞬间他却突地止步，只因他看见了琴心的

    眼神，那是杀人的眼神！

    君迁子被强大的杀气怔怔定在原地，他不禁暗暗惊道：“这便是末流天剑么？好可怕的杀气！”

    琴心轻叹道：“在下”

    只听得欧生地道：“等等，你看这把剑！”

    琴心不禁看向中剑，那竟是一把没有剑刃的剑，无锋无刃，平平若尺。

    君迁子不禁笑道：“你并没有杀人！徐决明还有气息！”果然，地上的徐决明还在微微挣扎。

    剑柄突地碎裂，剑身直直插入地上，剑柄上还刻着几行字，道：

    “平生际遇似飘萍，

    染血铸剑皆罪孽。

    惟愿子孙后人恨，

    但铸无锋清光存。”

    欧生地不禁惊道：“一生铸造杀人之剑的父亲居然铸造了一把无锋无刃的‘清光’！”

    温陵游道：“没想到他铸剑一生，最后一把剑竟是不杀生之剑。或许他早已悔恨，刀剑之下本就不存在幸福，但生活在末流时代的他，也只能在悔恨与希望的矛盾中度过，是以生前打造这最后一把无锋无刃不杀生之剑。”

    欧生地看着在妇人怀中咯咯笑着的初七，道：“看来这把剑是父亲早就为琴心准备好了的。所以你就收下这把剑吧，想必这也是父亲的遗愿。”

    琴心怔怔看着剑，道：“无锋无刃，清光么？”

    他不禁想起十年前江宁，男人看着琴心，道：“你是个剑客，杀人无数的剑客，靖康之难刚过去，现在你就想逃避么？”

    琴心道：“我答应她不再杀人，我会找到一条不用杀人也能守护身边人的道路。”

    男人不禁冷笑，道：“不用杀人？你真是天真，不久后你便会知道这个想法有多么难以实现！”

    他将剑扔给琴心，道：“还是等你真正找到那条道路吧！若是你的剑断了，不妨来江宁找我。”

    十年前的话还萦绕在耳边，琴心看着“清光”，暗道：“十年后，在下还是回到了江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