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自始如旧

    一切如故，自始如旧。

    ————自始如旧

    片林自孤远，丛筱亦清深。

    沈莲心缓缓步出房间，外面曙光依约破晓，她不禁笑道：“今天也是个好天气呢！”

    庭院里，琴心洗罢衣服，撑起衣服，笑道：“洗得好白！”

    沈夕雾托起泡泡，扬起天真的脸儿，笑道：“好白！”

    琴心宠溺的摸摸她的脑袋，笑道：“好白！”

    张天冬还在伴随着一声声清喝一下下挥动木剑，一阵阵疾风劲响回荡在庭院里。

    沈莲心看着庭院中的一切，笑道：“大家都没变，一切都还是当初的样子一切如故，自始如旧。”

    张蓟倚在柱子上，看着洗衣服的琴心，道：“很难想象他不久前经历了一场足以改变时代的战斗”

    他话锋一转，蹭到沈莲心面前，笑道：“丑女，今天中午吃什么？鳜鱼还是鲈鱼？实在不行，鲶鱼也将就一下了”话音未落，张天冬已经一剑敲上张蓟的脑袋。

    张蓟吃痛，捂头转身怒道：“死秀才！你打我做什么？”

    张天冬淡淡道：“大叔你能有点作为么？最没用的就是你了，别忘记你可是使用灵飞剑诀的人！”

    张蓟恨恨道：“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秀才骑到我头顶上了？”

    张天冬道：“我只是实话实而已”

    话音未落，张蓟已经一把揪起张天冬的衣襟，张天冬也不示弱，狠狠瞪回去。

    “啪、啪！”两声，沈莲心敲在张蓟和张天冬脑袋上，道：“你们两个过来，我有事要交代。”

    张蓟瞥了眼张天冬，哼着跟上沈莲心。

    沈莲心指着破碎的门和墙壁，道：“大叔，这扇门和墙一直都没有修理，既然是你弄碎的，你就负责修好它。”

    张蓟皱眉道：“有不是我弄碎的，都是崔细辛那个家伙”

    张天冬捂嘴偷笑。

    沈莲心指指张天冬，道：“书生，你负责清扫屋子，扫十遍。”

    张天冬一怔，瞪大眼睛道：“十十遍？”

    张蓟大笑，道：“四宜山房可不，你要好好努力！”着还不忘拍拍张天冬的肩膀。

    门被推开，琴心探进脑袋，道：“心姑娘，在下已经洗好衣服了。”

    张蓟道：“你为什么不让琴心打扫帮忙？”

    沈莲心冷哼一声，道：“限你上午之前修好门和墙！”

    张蓟怪叫道：“丑女你疯了么？怎么可能！”

    “啪”的一声，一块抹布已经拍在他的脸上。

    沈莲心看着琴心，笑道：“琴心，你有别的事要做。”

    琴心道：“什么事？”

    沈莲心推开积尘已久的柴房，翻腾了一阵子，终于拿出几根竹竿。

    琴心不禁道：“这是？”

    沈莲心可怜兮兮的看着琴心，道：“琴心，四宜山房最近都没有什么收入，我又疏于管理，所以可不可以麻烦你钓回今日的饭？拜托了”

    琴心微怔，看着中的几节竹竿，道：“可在下”

    沈夕雾探进脑袋，道：“钓鱼么？我也要去！”

    琴心笑笑，抱起沈夕雾，转身走出去。

    张蓟提着泥沙，愤愤道：“做这么多体力活，一定很累！”

    他招呼琴心，大叫道：“琴心！钓几条大鱼！要很多条！我要鳜鱼、鲈鱼！”

    张天冬大声道：“琴心，午饭就拜托你了！别忘了还有晚饭！”

    沈夕雾骑在琴心肩膀上，笑道：“我们走了！”

    沈莲心看着张蓟和张天冬，道：“那么那边就拜托你们了，我打扫这边。”

    沈莲心转身却见挂在墙上的日历，日期还停留在五月二十日。

    莲花盛开之时，你便会如期归来的，对么？

    愿如此铃，永响不绝

    琴心，我们一起回杭州。

    莲花盛开之时，亦是流萤之愿实现之时。

    沈莲心轻叹道：“日期还是停留在琴心离开杭州的日子呢”

    她缓缓上前撕下日历。

    河边，琴心拉着沈夕雾，道：“在下并不会钓鱼”

    他取出两节竹竿，用力一插，较粗的一节立即粉碎，沈夕雾不禁道：“碎了！”

    琴心尴尬笑笑，只得取了几条草绳勉强绑起两节竹竿。

    日上林梢，蝉鸣声声。

    沈夕雾趴在琴心腿上，撑起脑袋，道：“琴心哥哥，什么时候才能钓到十几条鳜鱼？”

    琴心看着毫无动静的鱼竿，正想起身收竿，突地鱼漂一动，琴心立即拉起鱼竿，结果却是一只破草鞋。

    他不禁轻叹一声，沈夕雾也学着轻声叹息一声。

    琴心起身，抬头却见桥上一个老者也正起身收好鱼竿准备离去。

    沈夕雾立即指着老者，笑道：“是那个钓鱼很棒的大叔！”

    琴心看着老者，他的背部依旧坚*挺。

    一个十几岁的男孩从对面跑过来，嘴里还大喊道：“救我！”

    老者似是没有听到，继续缓缓走下桥。

    一群十几岁的少年正迎面赶来，他们中还拿着匕首刀。

    几个少年缓缓包围男孩子，狞笑道：“怎

    么不跑了？今天就让你知道不交钱的下场！”着便欲拔出匕首划向男孩子。

    突地，一道劲风闪过，其中一人的匕首立即落地，他不可置信道：“怎么回事？我的匕首呢？”

    只见匕首已经掉在地上，紧接着便是另外几个，有的中刀突然断裂，有的腕突地一阵剧痛。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是谁首先大喊了一句，道：“有鬼！”

    其余几人闻言，立即纷纷跑开，片刻便消失不见。

    沈夕雾歪歪脑袋，躲到琴心身后，声道：“琴心哥哥，真的有鬼么？”

    琴心微微皱眉，看着桥上的老者，道：“并不是鬼，而是竹竿。”

    沈夕雾道：“竹竿？”

    琴心暗惊道：“好快的速度！仅仅只是凭借一根竹竿！”

    一男人迎面跑来，剩余几个少年立即被吓走，男人见男孩子站在桥上，只道老者欺负他，上前便是猛推老者一把，怒道：“你是他们的同伙么？你这混蛋！”

    一个猛推，老者竟一下子后退跌坐在桥上。

    男人冷冷道：“别再让我见到你！”然后便带着男孩子离开。

    桥下，沈夕雾握起拳头，嘟嘴道：“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大叔？”

    她迅速跑上前，看着跌坐在地上的老者，“哇”的大哭起来，啜泣道：“大叔大叔怎么办？大叔死掉了”

    老者缓缓抬起，一只千纸鹤躺在心里，沈夕雾笑道：“大叔”

    老者笑道：“约定好送你千纸鹤的。”

    沈夕雾双接住千纸鹤，笑道：“谢谢！”

    老者起身，道：“看样子你很辛苦。”

    琴心微怔。

    老者道：“想钓鱼，不妨跟我来，我知道一处绝佳的场所。”

    树荫下，沈夕雾蹲在草丛里采花编花环。

    河边，波光粼粼，不远处几只水鸟停靠，迟迟不曾离去。

    老者看着水面，道：“今天真是个钓鱼的好日子。”

    琴心道：“老先生很厉害。”

    老者道：“你放弃杀人有多久了？”

    琴心微怔，随即笑道：“老先生什么都知道。”

    老者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能将温和与刚烈两种极端剑气集于一身的男人。”

    琴心道：“老先生都已经看出来了。”

    老者道：“两个抛弃剑的的人，能在漫漫人生相遇，也算是一种缘分。”

    琴心道：“漫漫人生？”

    老者道：“你曾在初夏夜晚来过这里么？满眼望去，一片萤火虫，叫做许愿萤火虫。”

    琴心道：“许愿萤火虫

    ？”

    老者道：“嗯，人们都是这样叫的，这还是在上个时代没有结束，依旧存在希望时一个剑客的故事。”

    上个时代没有结束，希望依旧存在。

    庭院中，男子一剑砍下去，对的木剑瞬间断裂，引起一阵掌声呼叫声。

    他缓缓走在路上，身后一少年赶上来笑道：“真厉害！柏子仁你又得了第一！下次就可以到朝廷去演习吧？”

    柏子仁笑笑，道：“我不会去的，太无聊了。”

    少年道：“怎么会无聊？这可是很高的荣光！”

    柏子仁仰望天空，道：“我已经厌倦了现在的我，我要变得更强。木剑已经远远不能满足我，我要抛弃木剑出去闯荡一番，只有真刀真剑，以命相搏才能完全发挥我的实力！”

    少年道：“你明明已经很强了”

    柏子仁道：“我要变得更强，追求剑术的最高境界。”

    他收回视线，却见少年身后的树下，一温婉的女子正站在那里看着他，见柏子仁望过来，她脸色微红低下头去。

    柏子仁微怔，道：“这是你朋友？”

    少年笑道：“介绍过很多次了，这是我阿姐。”

    柏子仁看着女子的眼神，迅速掠过去，道：“赶紧离开了。”

    少年立即跟上去，道：“等等我！真是，你走的太快，什么都没注意到。”

    柏子仁转身道：“嗯？”

    他看着树下双合十祈愿的女子，道：“就是许愿萤火虫，无论何时都可以许愿的，据在初夏许下的愿望便会实现。”

    柏子仁道：“许愿萤火虫”

    少年道：“阿姐一直都在这里许愿，希望柏子仁你能明白她的心意。”

    柏子仁微怔。

    这个女人叫做阿英，鼻子人犹豫了，但他最终还是接受了阿英的感情。

    一个专注剑道的人，他的人生终于出现了叫做*爱情的情感，就如同萤火虫一般。

    但是，光明结束、黑暗降临的日子就要到来了。

    大雨滂沱，夜色昏暗。

    柏子仁迅速躲进屋檐下。

    只听得街道上传来一声大喝，道：“快来人！有强盗！”

    柏子仁微怔看向街道。

    三五个男人迅速将黑衣男子围绕在中间。

    黑衣男子神色漠然，剑光闪过，几个男人迅速倒下，他看着站在身后的柏子仁，骑马扬长而去。

    柏子仁第一次见到杀人，他看着地上每个人的表情，他们都是平静的，没有感到一丝痛苦。

    是不是因为他的剑速太快，他们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柏子仁感觉心中一直追寻的

    就是这样的剑，迅如奔雷！

    他捡起地上的剑，从此开始了杀人的道路。

    不对！还是不对！

    不是暴风雨那一夜的快速！

    柏子仁失神的走着，寒来暑往，秋雨寒风。

    十年

    二十年

    阿英紧紧抱住他，哭道：“柏子仁，不要再杀人了！”

    柏子仁甩开阿英，冷冷道：“你根本什么也不懂！”

    阿英道：“无论如何，杀人总不是对的！”

    柏子仁转身道：“我一定要追求最高境界！”

    杀！只有杀戮！

    他甚至已经感到绝望

    知道他再次遇见那夜的男人，他中剑已经出鞘，剑再次收回剑鞘时，男人已经倒在地上，他神色平静，没有一丝痛苦。

    柏子仁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原来他早已经达到了那样的境界，真正的强大本就不在于剑的强大，而在于内心的强大。

    他失神的走在路上，树枝绊住他的脚，他一下子惊跳起来，并不是死人的，远处的树影也并非尸体。

    他跪倒在地上，痛哭道：“谁来救救我！救救我！到底如何恕清我的罪孽？”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时，阿英正温柔看着他，笑道：“柏子仁，你回来了，我终于等到了你。”

    柏子仁微怔，随即紧紧抱住阿英，低泣道：“我犯下了太多而罪孽已经”

    阿英温柔轻抚着柏子仁。

    等他再次回到那棵树下时，少年已经长大成人，他跪在树下双合十祈愿。

    他转身看着柏子仁，二十年已经足够改变一个人。

    少年道：“你是流浪人么？是不是听了许愿萤火虫才来这里的？”

    他顿了顿，道：“今天是我阿姐的忌日，她到死也没有等到她想要等待的人”

    柏子仁一怔，草丛中萤火虫迅速飞出，一行清泪滑落。

    老者道：“天色不早了，也多谢你听我讲这么长的故事。”

    琴心喃喃道：“萤火虫”

    那日，沈莲心也曾在萤火虫前许下愿望。

    琴心，我们一起回杭州

    沈夕雾起身揉揉眼睛，道：“大叔，你要走了么？”

    老者笑笑，道：“要做个乖孩子。”

    沈夕雾立即点点头。

    琴心道：“在下能问一个问题么？男人的一生是否有悔？”

    老者道：“我不知道，但发生过的事却是无法反悔的。”

    等琴心再次回到四宜山房时，灯火已经亮起。

    沈莲心早已等在门口，见琴心回来，立即笑道：“欢迎回家，琴心！”

    琴心

    道：“抱歉，在下没有钓到一条鱼。”

    沈莲心笑笑，道：“没关系，苁蓉送来了不少饭菜呢！赶紧进来吃饭了！”

    沈夕雾一听吃饭，立即欢呼着跑进去。

    琴心看着沈莲心的背影，不禁笑笑，他轻轻放下木桶。

    淡雅白莲花之上，一只的萤火虫闪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