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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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庆倓老人又道:“老渔翁向来固执,不明世道,以至于到了今日这个田地。因为老渔翁的缘故,害得程桐兄弟丧了一位至亲师兄,我心中也愧悔不及。如今我就把这随身信物,交与这位兄弟,你若是想把他给了江天枫,那便由你,若是不愿给,便即自己留下。”言罢庆倓老人将身子一抖,震开身侧两名弟子,将身形一转,不知道从何处摸出一把鱼竿,顺势抛给了程桐。

    程桐隔空一摘,便即抓在中,那鱼竿看似寻常,无非一条弯拱形弧线,藤条编织,盘绕而起。顺着鱼竿一条纤细的银丝鱼线,好似龙须一般附在鱼竿之侧,这鱼竿刚刚在庆倓老人身上,用的时候便即抽出,不用的时候很快便隐没,让程桐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不过这临敌的时刻,哪里由得程桐多想,江天枫一双眼贪婪的盯着程桐中的鱼竿,程桐中握着鱼竿,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置,望了望那边重伤的两位师兄,和沙滩上燮飞的尸体,心中无限矛盾,既想把这鱼竿送给江天枫以换得师兄的安全,又觉得敌人就在眼前,如此妥协了事,自然是泯灭了江湖正义,辜负了师门的教诲。

    程桐略一犹豫,那江天枫似乎早已瞧出了程桐的心思,将一摆,瓯夷道弟子立即便将刘宇潼释放开去。刘宇潼踉踉跄跄朝着程桐挪步,江天枫言道:“程桐先生,我们瓯夷道都是些打渔人,不知道那些诡诈的计谋,如今你信不过我们,那我们便即释放了一位阁下的朋友当做取信,若把鱼竿交与我,那我们便冰释前嫌,江天枫亲自向你赔罪!”

    程桐见刘宇潼被释放,赶忙跟上两步,拖住师兄的双,刘宇潼一言不发,显然身上的伤势不轻,即便这几步的移动,也是勉励坚持下来的。程桐见江天枫先放了刘宇潼,本来还没想到对方会使诈,刚刚不过是略略犹豫,这时候反而经他一提醒,生怕对方出尔反尔,立即道:“你把庆倓老人也放了,那我便把鱼竿交与你!”

    瓯夷道一众弟子听闻程桐所言,人人面带怒色,毕竟程桐也杀伤了他们不少弟子,这时候竟然得寸进尺,众人又待挺鱼叉上前搏命。这时候江中又有几个人从渔船上跳到江天枫身侧,六七个人聚在一起嘀咕了一阵。庆倓老人虽然看不见东西,却凭借着对方的功夫,早已辨明对方的身份,冷冷嗤笑一声:“长江九道的几个舵主看来今日都已经聚齐了,除了那废掉的孟大兴,死在孤竹的江飞华,难得能将你们几个人同时叫来啊!真不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

    那七人中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回身笑了一声:“谁有这么大的面子?谁也没有。若不是老渔翁你把我们这些打渔的逼到这个份上,谁会愿意冒这个险!”程桐一见此人面目白皙,身形瘦弱,好似一个书生一般,若不是在此见到,根本无法把他与这些打渔人联系起来。

    七人中一名女子短布开衫,头上插着一枚吞水蛟龙钗,打扮的分外精干,她上前两步也道:“庆倓老人,你的武功和为人我们都是极为敬佩的,可是眼下这个世道,就是弱肉强食,满嘴道义不务实际的人都是惹祸上身自取灭亡,那广陵派近日遭了灭顶之灾,被中山,无终和琅琊三派埋伏,掌门身死,弟子七零八落几乎灭绝,当年毕正堂何等仗义执言,可是临到他广陵灭亡的时候,又有谁能替他仗义执言?”

    “不错,如若江湖都讲道义,我们这些打渔的也不愿意去拼死拼活,当初我蔡东洲最是钦佩你老渔翁,可是如今庆倓老人你不愿意把那凌云独钓交给我们,我们也只能动强。”

    庆倓老人微微叹息了一声:“你们道是与巫南教联合便能坐稳江汉了吗?不瞒你,这几位就是身死派灭的广陵弟子,你看看他们,有没有泯灭自己的良心,有没有泯灭自己崇尚的道义?”

    那女子冷冷一哼:“老渔翁,这几个人是何门何派我水鱼姬可不关心,他们爱逞英雄,那是他们的豪气,我一个女子,家里有儿女,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逞侠义。”

    “不错,水鱼娘娘的对,我们都是有家室的人,谁不顾及自己的老婆孩子,你当是你一个孤老头子吗?”众人闻言顿时起哄起来,更加不顾及庆倓老人。

    程桐听闻对方提及自己门派,又是一阵伤心,而他们为了自己家人拼命,看似也是没有丝毫的假装。谁也不愿意亲人离散,就好像毕正堂与自己一般,就好像燮飞与自己一般。程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哎!便是把这鱼竿交给你吧!”

    程桐方欲将鱼竿抛给江天枫,却忽然见汉江水中冒出了许多巨大气泡,好似滚开了的水一般翻涌不息。不多时候水中的气泡里开始漂起死鱼,有些没有死的鱼竟然也挣扎着随着气泡跳跃出水面。随着水面的沸腾,江上的鱼船都开始摇晃起来,一阵阵猛烈的摇晃就好像水下有一只巨大无匹的鼋兽在起伏不定。

    忽然一声呼喊有两只船被波浪掀翻,七八个瓯夷道弟子随之翻入水中,江天枫朗声喝了一句:“众人冷静,先下水一人稳住船身!”

    江天枫话音未落却见刚刚落水的几名弟子好似被热水蒸煮过一般,头脸的皮肉尽皆溃烂脱落,骨肉剥离,不一会儿就成了一具骷髅。那几个刚刚要跳下水的人连忙将脚缩了回来,都伏在船舱之中不敢抬头,一两个没有收住脚的,掉入水中便很快被蒸熟煮烂,少数几个胆子大的还撑着篙向岸边靠拢。

    书生打扮的男子瞧见这样的情形,也脸色大变,大叫道:“不好,是巫南教的毒。巫南教怎地不守信用?”

    江天枫也慌了神,那七个瓯夷道的舵主围在一起,却无人能够拿的定主意。庆倓老人大吼一声道:“这时候了还犹犹豫豫,怎能担当大任。莫要管他船体翻覆,只消挣命上岸即可。群弟子不惜性命,拼力划水,争得上岸一人,便是我瓯夷道的好男儿!”

    瓯夷道百来条船数不清的弟子眼看着脚下的滚滚沸水心中惊骇异常,铺面的热气蒸腾的众人早就慌了神情,这时候迷茫之中听闻老掌门一声断喝,又如暮鼓晨钟登即将众人惊醒,一时间早已不顾性命,争相朝着岸边划水而来。忽然间身侧一只船翻覆,所有人尽数被扣在了船体之中,周遭其他人略一惊愕,立时又凝神划水,更加奋不顾身,百舸争流,竞相靠岸,一时间便有百多名弟子上了岸边。

    这一瞬间的惊变,让七个舵主自惭形秽,虽然众弟子仍旧围拢在七人周遭,却也是远远的望着失明了的老帮主,似乎都在期盼老帮主再发号令,众人只管一拥而上,不顾生死!

    此时只听闻江水之中混混吞吞的好似有人呜呜的在话:“你们这些臭打渔的,也配与巫南教的用毒高平起平坐吗?我教主假意答允你们只不过是碍着庆倓老人的凌云独钓太厉害,如今庆倓老人双目已盲,有何惧哉?尔等怕被延陵吞没,却不晓得避虎趋狼,难免一死!哈哈哈哈!”

    话之间南天一面迅捷飘来无限花,好似蒲公英一般飞舞绚烂,如絮如愁。当先从汉水之上掠过,忽然这些花好似借助了风力,一刹那格外迅猛,如同飞蝗过境,黑压压的扑来,把整个天际都遮掩了起来。

    庆倓老人侧耳倾听了好一会儿,大叫道:“程桐,把我鱼竿抖开,鱼竿如臂,鱼线如锋,旋舞而起,恍若星空!”程桐毕竟有着平阳门的招式基础,一听闻庆倓老人的教导,心中登即领会,腕翻转将鱼线抖开,当头一转,鱼线在月光之下如同沾金镀银一般绚烂,飞舞起来华光四射,只见天上的无数花朵刷拉拉的散落出无数花粉,那些被鱼线内劲波及到的飞花尽数被打散零落,然而没有被鱼线笼罩的地方,仍旧是有花粉撒下,那些不明所以的弟子,脸上一被花粉粘住,便立刻生起了大疙瘩。

    庆倓老人大喝一声:“快聚拢来,都来我鱼竿之下!”

    这时候程桐才感觉到中这把古藤鱼竿,看似平平无奇,黑油满腻,然而挥舞起来,韧劲十足,经常如同有生命一般,正反双向拍打,倒是游刃有余,格外的得心应。虽然花粉纷飞洒落,却没有一星半点可以沾到程桐鱼竿范围之内。眼见得越来越多的瓯夷道弟子朝程桐聚拢而来,程桐把那鱼竿挥舞得更加带劲,将鱼线甩开,在头顶画出一个极为巨大的圆圈,足足七八丈有余,几百名瓯夷道弟子都借以躲过了这花粉一劫。

    此时花粉一招被这名为凌云独钓的鱼竿破解,巫南教一方格外羞怒,从江水之中直接飞出一人,同时周遭的芦苇之中也纷纷摸出许多蛮夷服侍的教众。他们头戴宽大裹头巾,身上藏青色的布衣描龙绣凤,五颜六色的点缀着许多毒物,让在场的七位舵主一见就可以明显看出来对方的身份。

    此时巫南教许多教众现身,周身带着无数毒物,众人脚下只觉得有数不清的蛇虫触摸穿梭,脚面脚下不断的涌入一些恶心至极的生物,让众人连抬脚都不敢了。此时瓯夷道众人心中害怕,不敢轻举妄动,紧紧缩在程桐的身子周围,虽然空中剧毒的花粉已经消失,程桐也已经不再挥舞鱼竿,但是众人很明显还是非常信赖程桐或者是他中的鱼竿。

    “巫南教克鲁哈托,见过庆倓老人!”

    “巫南教阮光凤,见过庆倓老人!”

    这时候江天枫抢上两步,骂道:“卑鄙人,竟然还有脸来这里作威作福,你们教主洛羽何在?”

    “这样却是阁下的不是了,我们怎能算作是卑鄙人,你自己所为卑鄙之事,设计谋害庆倓老帮主的时候,怎地没见你朝着自己狠力的骂着卑鄙人呢?人都是约束别人的时候格外严谨,关照自己的时候就法外开恩,江天枫,你这人忒也没有些气度了!”

    书生模样的男子骂道:“哼,巧言如簧,其实是强词夺理,尔等无非是欲图我瓯夷道,今日是我们眼睛瞎了,耳根软了,让你们这些人占了上风,不过我李秋莫尚有一息,今日定当与尔等奸邪拼杀到底!”

    几个人你来我往骂骂咧咧的争吵庆倓老人根本没有理会,只淡淡的招呼着程桐道:“程桐,你过来,听我话!”

    程桐听从庆倓老人的言语,俯身来到庆倓老人身侧,庆倓老人低声言语了一句:“听清楚了,凝神静思!”程桐尚自不明所以,庆倓老人口中便开始念念叨叨,将一套套招式从口中出“单托竿,回打身后,身形蜿蜒,仿若锦鲤,此谓之金尾荡波;纵身而起,凌空劈斩,此谓之天门中断”,程桐一开始还不明白对方所言深意,只是参照这平阳门武功招式略微能够理解那些就是一些武功招式,甚至还能略微脑补出来那些动作,然而很快他便即顿悟出来,这些言辞招数配合那鱼竿耍起来可以是凌厉至极,登即便舍却灵寿杖,将一把鱼竿在自己中挥舞而起。众人一见程桐应着庆倓老人的竿法,打得人影重重,幻化无穷,好似又有一个庆倓老人,纷纷心中惊骇,瞠目结舌,甚至有些人双膝一软,便即跪倒在地,不住膜拜。

    克鲁哈托一见程桐只不过经过庆倓老人几句指点,便即如此厉害,心中惊骇无匹,从怀中一摸,掏出一只白粉球丢向程桐。江天枫见对方动,掌风一拍登即打出内力,白粉球凌空破碎,又是无限毒粉飞洒而出,程桐早已知晓这鱼竿的妙处,此刻见到这巫南教埋伏在后,心数更加歹毒,也不想留任何情面,只把中鱼竿一摆,耳中不断回响老渔翁的招式,探海凭鲲,回日张罗,残陋鱼。这几个招式连续打出,不仅把对方的毒物尽数扫光,连克鲁哈托也一时反应不及,当场被程桐抽中脚经脉,三招过后,直把他打得跪拜在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