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四龙奇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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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鱼姬带着羊舌虎奔逃,栾枫虽不知平阳门内多方的战事,却从对方的举止中推断出平阳门内的情势并不如对方所言栾氏尽落下风,否则水鱼姬也不可能这么大张旗鼓的描摹战事,以此来迷惑自己。栾枫心中有底,只盼将羊舌虎救出,可以了解门内的确切情形,他本以为略施伎便可以将对方擒拿下来,以这个瓯夷道女子的功力,哪里能过得他中三招,怎奈程桐从身后助力水鱼姬,水鱼姬在程桐真气的帮助之下,身形变得比原来要迅捷多倍,栾枫一击之下并未命中水鱼姬,倒是让她偷了个空隙朝南面跑去,绕着平阳门的外墙就闪到了转角之后。

    这一来却出乎栾枫的预料,不想这个女子脚步如此快。虽然眼下众人不能舍弃,但是羊舌虎乃是栾氏亲近将令,忠心于栾氏,此时不可妄自将其抛弃。尤其是他生死不明之时,或是被对方伤了要害也不定。栾枫思虑电光石火极为迅捷,闪过几个重要的念头,当即将剑指扬起,向着身后连连点出四五下,就如同驱鬼治病的巫师一般在凌空画符一样,比比划划光影凌空闪烁数次,程桐哪里见过栾枫这种招式,将双交叉在胸前,真气提起,防御对方的招数。

    那靳天羽却将中羽扇一挥,扬起七八枚冰羽飞射而出。但见栾枫所画的几道指力凌空形成了四条长龙,紫白金青,纷繁交错,在空中飘忽幻化,上下翻飞而至,将两人包裹在中间,伺而袭。而靳天羽羽扇之中飞出的七八枚冰羽正好如同流萤幻蝶,在空中与那四条巨龙周旋起来,那四条真气凝结成的巨龙,好似颇有灵性,懂得相互配合,进退守御,各有方位,将两个人围在中间,自己东南西北四处守住,并且回还游走,不停不息,阵法方位,变换无端,这让程桐看得有些痴呆了。

    此时栾枫将指力飞出,蕴含了栾氏自身的奥妙神功,如同极有灵性的四条高妙操作,将靳天羽和程桐二人围困住,自己转身去追水鱼姬。靳天羽一边抵挡四条游龙的袭击,一边分神道:“不料栾氏竟还有这般高妙的段,如今天羽安排的调虎离山之计,怕是不一定能够成功,那水鱼娘娘的功力,恐不能抵挡栾枫一时半刻,那栾枫就会回马杀来,我等若要脱身,便必须尽快将这四条真气聚拢打退,至少要寻个破绽!”

    程桐望着这四条飞龙上下蜿蜒,不时的对着两个人突袭一下,看似并不十分强力,但是程桐稍微想从巨龙所围的圈子里逃出,那巨龙便周身忽然变得炽烈起来,如同熊熊烈火,真气的逼迫之力无比剧烈,一股莫名强大的压迫感直逼程桐胸口,让他连退数步,又回到了圈子中间。

    靳天羽道:“对方的内力,源自八卦演变,交互生克,如今这四条巨龙显然是要将我二人围困缠住,待他拿住水鱼娘娘,再回头来。我们若寻破绽,需从这四条方位来看。四条巨龙,离坎相对,周有互补,兑巽相异,前后呼应,看似并无明显的破绽,然而真气自宇宙而生,应经脉而起,莫非”靳天羽琢磨着栾枫四条真气巨龙的底细,忽然两条聚拢突破他中飞羽而来,直逼靳天羽胸前。

    程桐见状不妙,将那断了线的鱼竿在靳天羽身前挥起,他不敢进攻两条巨龙,只得将鱼竿快速挥舞形成一个光影屏障,以抵挡那飞龙来袭。他口中淡然道:“靳先生你的那些文绉绉的词汇,我是听不懂的,如今只能拼着自己的蛮力护你一程,你来想办法脱身。”

    靳天羽道:“我料这四条游龙如此具有灵性,必然是应着四时天地的方位布阵而出。如今你我二人的功力皆是世间稀少的高,却仍旧不能突破屏障,明栾枫阵法之中暗藏玄。如今要在这四条巨龙之间寻找一丝弱点,一处破绽,就要知道他的真气构成与天时相悖之处。”

    “这个谁能想到,还是你脑子好使,你来想吧!”程桐本自庄稼汉出身,读不过几天的书,自然不能如靳天羽一般的思维。

    靳天羽在程桐掩护之下,松了口气,叹道:“真是可笑,你我曾经因为李和的事情而敌对,如今却又因为要救这个被真气流转所困扰的和而联。”

    见靳天羽岔开话题,程桐一边抵御巨龙施加的压力,一边笑道:“你莫要得那般轻松,若不是因为心念武妹妹的安危,我瓯夷道也不会看你一眼,也不会与你走到同道之上。不过话回来,虽你这个人诡计多端,却也算得上一个人物,究竟是没有食言,为武设下了巧计,能够从栾枫上将悔指偷来,这世上怕也只有你有这个能为了吧!”

    靳天羽冷冷一笑,言道:“自古兴亡或一念,唯有功成与事败,世间万物岂会因为你的一时侠义,向来好恶而扭转规律,这世界只有趋利避害,只有顺成逆败之,你瓯夷道与我范氏有共同期望,便是救活孟武的性命,那边是合作的基础,至于你的那些什么侠义正道之论,最终只得几个钱?最终能够救活孟武吗?如若救不活孟武,你一生遗憾,痛苦百年,那口口声声的所的侠义正道能够来宽慰你吗?”

    靳天羽的高谈阔论,并没有如以往一般诌那些文辞,只是把眼前的厉害关系摆明白,尤其是对程桐这个出身并不高贵,对道义笃信还不十分诚挚的少年来,这些直白的利害剖析似乎更加单刀直入,能够直接将对方的价值观改变,至少在孟武的角度上他们达成了共识。程桐的内心之中虽然还有些不敢确认的是非,那是因为一直活在他心底的毕正堂对他的影响或是这一辈子都不能抹去的心头人,或许是在他身死之时会出来唱那折子戏的灵魂寄托,所以程桐无论在多少厉害抉择之时,无论在多少仇恨和道义折磨之下,艰难抉择之时,总也是会念起毕正堂曾经对他的道义教诲。这样的教诲让他每每在江湖利益和道义的选择中倍感煎熬,难以定论自我的选择。如今似乎也是这般,因为他为了孟武而选择背叛郢君,为一人而灭一人,为一恩而破一恩,这是他未曾见过,也未曾料到的命运安排,而且仓促的时间和不容思量的抉择,让他不得不把最终命运的谴责封存在自我心底,暗自品尝道德框架之下衍生出的无限苦果,此时的他或许十分羡慕李和,他所羡慕的不是李和绝世的武功,而是他丝毫不需徘徊在道德两难的抉择之中。他只要一身正气的为着自己标榜的道义而奋斗即可,甚至还可以在面对仇敌之时大义凛然的将对方以正义之名数落一番,这似乎才是程桐一直以来所期望的目标,才是他一直以来景仰的师父毕正堂的缩影,但是如今命运却把它安排给了对方。

    可是他似乎根本不知道,李和如今的武功,如今的道义至高,也是用他无尽的代价交换而来。也是用他师门无缘,挚爱相离,九死一生的代价换来的。人这辈子就是如此,他会一直缩其他人的代价,而放大自我的委屈,他会认为其他人为成果所做的付出是微不足道甚至举之劳,而自己对成功所做的努力却是十万八千里般的跋涉与艰辛。这种心理上的落差和迥异的感觉让一个人会一直吐槽命运的不公与自我遭遇的悲惨,甚至产生极端的情绪以至于偏离本我信守的正道,去追逐那急功近利易于成名的现世功名。

    这其实就是为何那么多人容易选择庸俗而无法追逐高尚的本质原因,在一种和另一种心理的对比之下,我们自然会去选择那些更容易满足,更容易见效更加立竿见影的生活态度和人生哲学,对于那些信守一生却身死派灭的道德颂歌,自然而然的会产生怀疑,而正是如此,也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了平凡庸俗却不至于壮烈泯灭的人生道路。而也正是因为大多数人的站队和选择,大多数人的利益和趋避,让那些极少数具有高尚灵魂,能够坚守在自己信条一方的至极之人,一步步走向孤立,步入至暗,以至于他们虽然坚守着最最光辉最最无上的人生信条,他们才是道德无终的顶点之人,但是终究在周遭一层有一层庸俗之人的包裹下,他们的光芒渐渐暗弱,他们的热血逐渐降温,甚至在最终,那些庸俗就是如同一层层虫茧,将那份真我包裹,寂灭。这是一个人的内心挣扎,也是这个社会的内心挣扎,或许趋于平凡才是绝大多数人的正确归宿。而这种悄然无声,顺其自然的泯灭过程是那样的合情合理,以至于世人从来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和不安,甚至会觉得那些孤光独明的人才是这世间的异类,才是他们一定要铲除的不和谐因素。

    这些心理特征似乎是程桐从来未曾想过也不可能如此细腻琢磨的一个过程,因为他的前十五年人生教养都是从他种地的父亲口中学来。这只不过是他的一种不能逆转的人生遭遇之下的性格演化罢了,这份性格让程桐感觉到了他的一点点心底刺痛,他可能回去搔一下,也可能回去观察刺痛的原因,但是也可能就此觉得那份刺痛不过是寻常的皮肤感觉罢了,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种习以为常的抵御和适应,以至于他接下来在此做出如今的抉择之时那份刺痛感就不会那么明显了。

    这一番心理角逐是程桐猛然之间的刺痛和悸动,似乎冲击到了靳天羽的感官的心境,他好像也看出了与他共同御敌的少年心中的不平静。靳天羽又道:“这就是世道,你晋我楚的世界,哪里有人能够将天下大同起来,功名利禄,恩仇道义只能择其一而行,如今晋楚恩仇就连你的栾大哥,和兄弟也只能各自寻其一方,你似乎也不可能将道义两全,你心中惦念着武姑娘,能够为她奔波这一遭,也算是上天带你不薄,恩仇自论,何须处处令人满意,你若作茧自缚,便一辈子难以自拔了!”

    靳天羽所言也不无道理,程桐暗自点了点头,言道:“不错不错。西秦东齐,不也是有许多高各为其国。这极侠之道我不能居之,退而求其次,但求个朗然无悔,一生无憾了!”

    程桐与靳天羽抵敌四条游龙奔袭,忙脚乱不容有丝毫的疏漏。而程桐一声慨叹,忽然给了靳天羽一个提醒,言道:“西秦东齐,西秦东齐。刚刚我一直以南离北坎二龙为突破,似乎对方愈战愈强,看来方位不对。这四龙若不以八卦堪位,而是按四方布阵,那么西方白帝,东方青帝,如今晋人对齐国有事,或以天时感应,东方之气羸弱也未可。”

    程桐听得一头雾水,根本不明白那靳天羽口中叨叨的是什么奥妙,只言道:“那你我该当如何是好!”

    靳天羽道:“你守住南西北三方的袭击,看我直破东方青龙!”靳天羽言辞未毕,已见到南边角栾枫两之中各提着一个人飞奔而来,这两人不必正是羊舌虎与水鱼姬。看来这片刻功夫栾枫便已经将水鱼姬制服,回身来拿程桐靳天羽二位。

    靳天羽心中焦急,知晓栾枫赶来,必然不能脱身,将中扇柄一挥,羽扇之上所有冰羽幻化成无数飞蝶,直奔东方青龙而去。那青龙一见到靳天羽出招来袭自己,也随着那无数幻蝶翻飞应战。忽然靳天羽口中一声呼哨,头顶白鹤冲天而来,靳天羽将中羽扇抛向空中,白鹤横冲而至将羽扇衔走,无数幻蝶如同风卷水柱一般随着羽扇把柄摇曳而起,好似群星拱月一般随着羽扇飘然而去。那青龙本已被这许多飞羽激怒,随着那白鹤,也朝着南边飞去,这边给两人留开了东方一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