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3章
他将头低下, 下巴恰恰轻轻搁在她的发顶之上, 他轻柔的呼吸让她的头皮痒了痒,没一阵儿,她便转过头来。
面若桃花, 双眸含羞。
女子轻轻点了头, 惹得他心头一喜, 面上已缓缓笑了开。两手替她绾好了发髻后, 他微微发热的指尖终于绕开了她如瀑的青丝, 又于梳妆台上, 取来一支发簪。
这支簪子,正是他下午在集市上买给她的。
发簪的一头已插入她松软的发髻中,女子伸出右手, 自然地扶了扶宝髻, 眼看着男子已绕开妆台,走到案边来。
拜堂、合卺、结发。
他先从抽屉中取出一把剪刀,趁着此刻,先将两人的发丝结在一起。刈楚先利落地剪下自己的一缕发,而后将这缕发丝缠绕在手指上,又上前去轻轻挑开一缕垂落在她胸前的青丝。
只一瞬,那缕发便稳当当地落于刈楚掌中, 男人垂着眼,将两缕头发细心地绑在一起,旋即又起身将这一团头发置于姜娆的枕头之下。
这结发算是完成了,剩下的, 便是合卺。
二人以清酒代了合卺酒,刈楚已将两杯酒都倒满,姜娆提着裙子上前去,轻轻执起一觞杯盏。两人对视一眼,旋即纷纷弯臂,互为交杯。
几杯下肚,她喉间已暖。
这就是越喝越上瘾,没一会儿,两人便喝完了一整坛。不顾刈楚的阻拦,姜娆径直把剩下那一坛酒开,酒香袅袅,登时便盈满了她的香袖。
刈楚也探出袖子来,轻轻按住了她细嫩的柔荑,摇头道:“不可。”
虽这清酒不烈,可它总归还是酒,一杯两杯不醉,喝多了,还是会熏熏然。更何况中午时二人都饮了酒,现在不宜喝太多。
刈楚劝道,可姜娆的兴致却还很高。她用手将对方的手挑开,嘻嘻笑道:“既然拿了两坛酒,若是不喝完,那多可惜啊。更何况,我都开了,今晚不喝完便是真的浪费了。”
正着,她又径直将眼前的酒杯倒满,酒坛放下后,又执起杯子来。
轻抿一口,酒香四溢,这清酒着实是好喝。
见她这般,刈楚也不好阻拦,只得也坐在一旁陪她喝起酒来。她喝酒的姿势极为矜持,刈楚的姿势却是万分潇洒。须臾,男子终于半眯起了迷离的眸子,细细量着眼前面红齿白人儿。
虽有一面素纱之隔,却难掩她举手投足之间的媚态,尤其是她喝得半熏后,一双含了水的眸子也逐渐游离起来。那潋滟水光先是悄悄攀附上他手上的酒觞,而后顺着他的胳膊一路而上,落于他微红的双颊之上。
他依旧是半眯着眼,却分不清她眼中究竟是水光,还是月光了。
姜娆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醉了没有,却见眼前的两根红烛由二变四、再由四变六,于是她忍不住探出一根手指来,刚欲指向那道火光,却猝不及防地戳上了一人坚实的胸膛。
刈楚只觉自己胸前一软,有纤纤玉指已探上前来,带着令人沉醉的香气,撩拨得他思绪纷扰。
“醉了吗?”他沉沉出声,声音略哑。
旋即,男子夺去了她手中的酒杯,女子不满地蹙了蹙眉,欲伸手再将那酒觞夺回来。哪料男子险险一躲,原本杯子里的清酒也因摇晃而汩汩而落。
沾染到他月华色的长袍上。
刈楚连忙站起,用毛巾擦拭着身上的酒痕。只是他这一站,脑中却骤然天旋地转,晕得他两腿一软,险险往后栽去。
“心。”
女子惊吓出声,刚准备上前去扶住男人的身子,眼前的人却突然找到了平衡感,自己直起身子来。姜娆不备,鼻梁刚好戳到他的胸膛上,疼得她呲牙咧嘴。
她轻嘶,吃痛出声,引得刈楚垂下头来,轻柔问:“疼?”
“嗯。”诚然,她点点头。
“很怕疼?”
“怕,”她扶正了刈楚的身子,“这世上,有谁不怕疼?”
刈楚低低地笑了,他的笑声突然闷闷的,每一笑,都牵动着胸腔微微一震。虽是有狐裘裹身,姜娆仍是能够感受到他自胸腔传来的震动。
好玩儿。
姜娆也眯了眼,险险往后退了半步,扶着桌边儿,量起男子来。
“你、脸红了。”
刈楚顿了顿声,“嗯,是红了。”
她酒量不好,他比她酒量还不好,虽是喝得清酒,他的面上已有了淡淡的醉意。
朦胧的烛光下,他收好了二人方才用过的酒杯,姜娆拖着步子上前,目光落到还残存着些许清酒的酒坛上。
“喏,这还没喝完呢,怎么就收走了?”
她又起了剩下那坛酒的主意。
姜娆从未喝过这么香的酒,清清雅雅的,让她饮酒如食花一般。那酒水缓缓滑过她的喉咙,顿时转化为甜腻的蜜,一路沿着她的身子滑下,落到她那颗轻柔的心上。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又变成了一朵花,一朵极轻、极甜的花,就差瘫倒在那里,任君采撷了。
刈楚再次拦住她的手,眉心微微拢起,叹息道:“莫再喝了,这酒后劲大,待会儿可有你受的。”
姜娆迷蒙着双眼,没太听清他的前半句话,只模模糊糊地听到他那句话的后半句。
待会儿可有你受的。
她面一红,登即嗔骂,“呸,无耻。”
她这一句话,骂得刈楚一懵一懵的,皱眉之间,女子已夺去了酒坛,仰面而饮。
她从未如此潇洒地饮过酒,平日在倚君阁,六姨只准她以袖掩面,轻抿上一口杯中的酒。那真的是只准她轻抿一口,多了一寸,六姨便要罚她。她被罚得虽不重,却也落下了饮酒只抿一口的习惯来。如今没人管束她,姜娆便一下子开了往日的枷锁,竟觉得有种叛逆的快/感来。
她方才的矜持,一扫而光。
因是坛口过大,有些许酒水顺着酒壁滑下,并未被她喝了去。刈楚就站在她身侧,万分无奈地看着她,又递上帕子让她去擦拭已经滑落在她颈间的清酒。
女子却不管他,喝得怡然自得。她随意地接了帕子,斜靠在椅上,一副慵懒娇媚的神态。
他叹息,上前去,从她手中抽回帕子,擦着她颈间的酒痕。
她的面纱、她的下巴,还有她胸前的狐裘全部都被湿了。刈楚把她抵在椅子上,让她靠着,又想从她的手中夺回酒坛子。
“我不。”她抵抗,声音柔媚,带着淡淡的娇嗔。
“听话,”刈楚垂目,“这酒后劲大,会伤了你的身子。”
“好、好喝。”
姜娆咂了咂嘴,扬起白皙的下颌,露出纤长的脖颈来。她整个人靠在椅子上,青丝在背后被整个身子压着,扬面的动作干净又优雅。
酒水继续顺着她娇嫩的皮肤一路滑下,流落于她的脖颈之处,一瞬间,她的整个身子上仿佛都充盈了酒香。
“乖。”他伸出手去,想把她的面纱揭开,好去清理她下巴上的酒痕。
她窝在不大不的椅子里,却是抗拒着他的动作:“不要、不要揭开。”
两手一挥,竟将头脑发晕的男人推了开。
刈楚被她推得一个趔趄,往后险险退了半步才勉强站直身子来,反应过来时,女子已快速上前夺走了他的帕子,不准他再擦拭自己的下巴。
他被姜娆气笑了:“你面上都是酒痕,不擦怎么行?”
“那、那我自己擦。”反正就是不准让他看到自己面上丑陋的疤痕。
虽然那疤痕已淡,可它始终是姜娆心底里的一根刺,一根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示人的一根刺。
见着她如此抗拒自己,他的劲头便更来了,上前去抢她手里的帕子,非要替她把面上的酒水都擦干净不可。
“和我之间,何必遮遮掩掩。”他道。
“不要。”
他一边抢,姜娆一边躲。抢到最后,他有些恼了,趁着酒气上来,便一口气夺走了她手上的帕子。她轻“呀”一声,下巴已被人捉了去,那人猛地扑上前来,将她再次抵在椅子上。
他的气息猛烈地扑面而来!
她背部被抵到椅背上,脊椎不重不轻地硌了一下,却还是让她将眉头皱起来了。
刈楚皱眉看向她,“摘不摘?”
“不摘。”
“不摘的话,脸上都是酒痕,擦不干净。”
“谁的,不摘也能擦干净。”她非要犟。
他无奈,低下头去,她的身体窝在椅子里,宛若一只猫儿。
“都不准我看了?”
“不、不准。”
“我可是你夫君。”
正因为你是我夫君,所以我才不要让你看呢。姜娆在心里腹诽道,手扑腾上前,抓住他的两手。
抓住了他的手,这样他就没办法揭开她的面纱了,嘿嘿。
她得意地扬了扬唇,谁知,男子眼底的眸光却一闪,下一刻已低下头来。
紧贴她的面!
“你、你要做什么......”
距离如此之近,她难免开始紧张起来。
始料未及的是,男子不动手,竟开始了动唇。他咬开了她面纱的一角儿,惊得姜娆连连退后。
“不、不要......”
女子皱着眉,反抗道。她不要被他掀开面纱,于新婚之夜,暴露出面上那道丑陋的疤痕!
有手帕悄然从手中滑落,施施然落在地下,于地面上摊开。
一朵杏花,乍现眼前,正是春意浓烈。
这畔,唇间的朵瓣已被人含了去,如初沐春雨,满室的旖旎如野草般恣意增长。轻轻撩动的面纱如风似柳,拂动得二人心头发痒。
姜娆轻呓,春雨如潮已缓缓滑过她的面,惹得她配合得抬起头来,任凭那春雨一路沿下,滋润过方才她雪肤每一处、被酒浸染的地方。
他的唇就这样慢慢燥热起来,终于将她面上的酒痕吸吮干净。他的双手又灵活地摆脱少女的钳制,只一瞬,便两手扳着她的肩膀,接着椅背的力,再次将头伏了下去。
方才帕子未擦拭干净的酒痕,他用唇瓣替她擦拭干净。
女子被他折腾得面上发痒,轻吟了一声,下一刻,背已从椅子上直直挺起,将娇/软的身子没入他的怀抱之中。
有一句话叫,美人入怀,香温玉软。
淡淡的馨香混杂着迷离的酒气,男子俯了身,唇瓣一寸一寸蹭过她牛乳一般嫩滑的皮肤。她雪肤上的酒让他沉醉,不一阵儿,整个人已熏熏然。
亦是飘飘然。
他喜欢啃咬她的锁骨,喜欢看她的身子被他啃咬得轻轻颤抖。果不其然,女子又眯着眼轻轻哼鸣了两声,细软的声音让他听得十分欢喜。
“阿楚......”
终于受不住了,她又细细地出了声,声音低沉,带着几分隔绝出意识之外的游离。
恍然间,有人把自己轻柔地抱起。他走得不大稳当,一晃一晃的,终于来到床前。
如玉的手指挑开轻柔的纱幔,男子一手将她身上裹着的狐裘扯下,姜娆只觉身上一凉,便迷迷糊糊地睁了眼,恰见他也正朝着自己望来,眸光明亮。
白玉冠,月华袍,他的身形被红烛倒映在窸窸窣窣的床幔上,轻而微晃,只一瞬,眼中也溢满了迷离的火光。
宛若清风抚月,素素清清,缱缱绻绻。
他终于压了上来,姜娆强撑着醉意,如水蛇一般的手臂缠绕上他的脖颈。男子局促地喘息一声,眼看着女子双手攀了他的面,将他头上的玉冠轻轻扯下。
青丝如瀑般倾泻,缓然滑落在他的颊前,女子含笑着,伸手将他的发丝尽数撩到耳后,引得刈楚的眸光又乱了乱,一张面容已伏低到她的面颊边。
他轻轻蹭着女子面上的素纱,手指已挑开她杏红色的衫子。她将衣带子系得极紧,让他费了好半天的劲才将她的衣裳解开了。刈楚做这一切的时候,姜娆将躺在那儿轻笑着望着他,任由男人在自己的身上倒腾。
想必他也是醉了,到最后,竟开始些胡话来。他喃喃着,将她的身子抱紧,女子温和的体香卷着发香徐徐而来,两臂只是一抱,他便登时宛若置身云端。
有隐隐的阵痛传来,如针扎一般,姜娆轻拧眉,嗔怨般低低出声,“轻点儿~”
他忙不迭地点了头,抽下她发髻上的簪子,扔到一边儿去。
他要得这般轻柔,轻柔得如同憋了一口气。姜娆阖着眼,缓缓感知着他的动作,又怕他憋坏了身子,于是抚着他的背,轻声道:“你、你倒也不必这么轻......”
原本刈楚一直在提着一口气,听她这么,便轻轻垂了头。女子眼中尽是羞意,见他望向自己,又忸怩地别开面去,将头靠在另一边儿。
他笑,“好,那我就不轻了。”
嘴上虽这么着,他却仍是心翼翼地呵护着她。她伏在他的身下,轻轻哼了几声,又因着他轻悄悄的动作惬意地眯了眼,浑身也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来。
他的侵入如一朵含羞的花苞,温柔而局促地抚过她浑身上下最柔软的地方。蕾间轻抖,霎得沾染上了满堂春色,明媚得让人心儿激荡。
恍然间,有一只鸟翩然停落花间,于丛林中穿梭而过。姜娆一手抚着男子的背,一手不自觉地攥住了枕边的床幔,轻颤间,鸟喙已轻啄向那一片娇嫩的花蕊,啄得她扯着帘子,开始晃抖开来。
一夜春风,花蕾绽放。
她的身子,也彻底在这个夜晚绽放了开。他要得是这般猛烈,疼得她连连蹙眉,终于趁着他停下的片刻,将身上之人推了开。
“疼......”
她的面上,不知何时已挂了盈盈泪珠。女子探出手来,抹了一把面上的泪痕,他却又突然沉下身子来,抱着她再次陷入了一场温柔乡。
再起身时,她整个人已被他逼到了墙角。她已是累了,可刈楚的精力却是十分旺盛。一晚上抱着她要了许多次,从起初的生涩拘谨,也变得熟稔而猛烈起来。
姜娆窝在床帐中,身上已有了独属于他的淡淡印痕。
她攥着床单,边咬牙边骂,不愧是个会仗的,真是能折腾人。
第二天,睡到正午,姜娆才恍恍然醒来。
姜娆偏过头去,身侧的人却已不见,她蹙了蹙眉,只觉身子疼得发紧,刚准备坐直下床,脑子上空却是一晕。
晕。
剧烈的眩晕感让她干呕了一阵儿,接下来喉中便是甜腻的血腥之气。
好不容易舒缓了过来,房门突然被人从外轻轻推了开,男子一袭素衫,手中端着一个精致的盘子,盘上又有几块糕点。
想必是他念着她醒来会饿,于是便早早让人准备好了填腹的点心。一进门,却见女子的目光躲了躲,又匆忙别过脸去。
“醒了?”刈楚笑,把盘子轻轻放在她床头的桌子上。
姜娆低低地“嗯”了一声,却不转过头,只觉得面颊滚烫。
只要一看见他,她便会想起昨夜的事来。只要一想起昨天夜里的事来,她便羞愧地双颊绯红,无地自容。
望着她躲闪的神情,男子面上的笑意更浓了,他的一双眼里闪烁的满是欢喜。旋即,姜娆感觉床榻微微向下陷了陷,对方已撩起衣摆坐了上来。
“还不起?”
姜娆别开脸,把下半张脸藏在被子里,“我、我马上起来。”
因是别开脸,姜娆看不见对方面上的神情,只听到他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又牵动着胸腔一震一震的,清清朗朗,又带着几分沉闷。
是昨夜的笑声。
她终于转过头去,却看案上的红烛已经燃尽,桌下的两个蒲团也被人收了去。关于昨晚的痕迹,都不太清切了。
可身上难以抑制的痛感,却是在清清楚楚地告诉她,昨夜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她第一次,与一个男子有了肌肤之亲、鱼水之欢。
先前在倚君阁,妈妈们也曾手把手地教过姜娆,如何去与男子亲近,如何去讨一名男子的欢心。
姜娆是苏六姨最喜欢的姑娘,也是令苏六姨最得意的姑娘。她让六姨得意的地方不光在于她的姿色动人,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她学到的服侍男人的手艺。
姜娆聪慧,什么一学就通。无论是琴技、歌技还是舞技,抑或是这闺中之技,学得也是十分精明。如此一来,她便更能讨得六妈妈的欢心,也难怪六姨喜欢她、愿意去捧她。
可经过昨晚,她却发现原先学过的技巧不过是纸上谈兵,大敌当前时她还是会惊恐、会害怕,往前学得那些所谓的“手艺”也被她尽数抛之脑后,心中所剩的,只有一层羞赧。
还在发着愣,男子终于探手将她的被子往鼻息下扯了扯,当看到她的面容时,忽地一惊。
一双手已抚上她的额头。
“怎么这么烫?”刈楚皱着眉,道。只见女子的双唇发白,面上却是飞红。那阵红晕,不同于昨晚的羞赧所致,男子愣了愣神,连忙转过头去,“去唤大夫来!”
“是。”下人领命退下。
姜娆这才知道自己发了烧。
她方一动唇,却觉得喉间尽是血水,檀口张了好久,才发出一个简单的单音来,“我......”
她想,她的身子好热、好难受。
“嘘,不要乱动。”刈楚抬手止住了她的话,“你先躺着,大夫马上就来了。”
他一边着一边起身,又叫人端了个金盆,把毛巾浸湿,搭在她滚烫的额头上。
她这才感觉到一些舒适。
清凉入额,恍惚间,大夫终于背着重重的药匣子而来。床边的刈楚早已等得不耐,连忙掀开帘子拉住了那大夫的袖子,把他拽到旁边。
“快看看,她得了什么病。”他的声音中尽是焦急。
这回,刈楚连请安都给那大夫免了。年过半百的老先生掀了帘,从药箱中掏出一片素纱盖在姜娆手上,为她把起脉来。
探手、拧眉,那老先生又探了探身,瞧着眼前之人面上可疑的红晕,略一思索。
“她怎么了?”
见对方半天不语,刈楚径直出声道。只看见那老先生将姜娆手上的素纱收回,面上露出几分难色来。
“回殿下,这位姑娘的身子并无大碍,殿下请放心。就是——”
“就是什么?”
怎么看个病都这么磨磨唧唧的,刈楚在一旁瞧着,好生心急。
那位老大夫却不语了,面上突然浮动着几分不自然的神色来。在刈楚的再三逼问下,他终于低低出声来:
“只是殿下,行房事莫要过猛,当心坏了姑娘的身子。”
男人一怔。
又听这大夫缓缓道,“殿下阳气正盛,这位姑娘却是身子阴冷,加之她体态虚弱......我知道王爷喜欢姑娘,可王爷也要爱惜姑娘的身体。切莫再、再这般猛烈了。”
刈楚红着脸,低低一声:“嗯,本王知道了。”
他乖巧的模样引得床上的姜娆一笑,转眼间,有看着他的面上浮现出一层愧疚来。那老大夫也不好再多什么,留下了几副补身子的药,便要向刈楚告退了。
刈楚急忙拉住他,声音中多了几分不自然,“那...阿娆她,没事吧?”
“王爷放心,”老大夫抚着花白的胡须,轻轻一笑,“这位姑娘只是发了烧,方才那几副药中有清热退烧的引子,那位姑娘喝上一阵,身子便可恢复如初了。”
“好,”刈楚这才放下心来,险险舒了一口气,“多谢大夫了。”
老先生告了退,偌大的正殿又只剩下两人,男人捏着手中的药方子,低低唤了一声“万年”,一位穿着黄衫子的厮又立马出现在二人面前。
“主子?”
“拿去抓药,然后煎好送来。”他仍是言简意赅。
“得嘞!”
万年领了命,方一抬头,却看见了自家主子面上那层不自然的红晕,还在疑惑,又闻对方出声来。
“还有,再去外卖买些补品,补身子用的——别再做什么韭菜泥鳅了。”
万年一愣,旋即笑逐颜开,那笑容中带着淡淡的“不怀好意”,旋即又高声抛下一句“得嘞!”,快步离了开。
刈楚一挥衣摆,又于姜娆床前坐下。
二人对视了一会儿,男子的面上却是发窘。静默片刻,他终于出声来。
“是我不好。”
“嗯。”女子轻缓点头,确实是你不好。
“我让你受罪了。”
“嗯。”她又点头。
“我......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嗯。”
男子垂目,三句话已缓缓离了口。女子正斜斜靠在身后的枕上,目光缓淡,随着男人的话轻轻点头。
“我昨晚......”他顿了顿,终于抬起眼来,“疼吗?”
他喝醉了酒,一些零碎的片段,却是怎么也记不得了。
她委屈,“疼。”
疼得她的泪,止不住地顺着脸庞落下,滴到素色的被褥上,又缓缓晕了开。
男子懊恼,“都怪我、都怪我。我...我怎么能这么笨!”
连这种事情都做不好!
见他一心把所有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床上的姜娆便止不住的发笑。笑完,她又用手肘撑着床面,缓缓坐起身子来。
她顺着他的话,趣道:“是呀,你真是笨死了。昨天晚上,你喝完酒就乱搞,搞得又不对,弄得我好疼。”
“真的很疼?”他凑上脸去,询问。
“嗯。”女子点点头,面上露出痛苦之状。
刈楚的心忽地一沉,歪着头思索了良久,才结结巴巴出声来:“我、我也不太会,我以后尽量轻些。你、你......”
他“你你你”了个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倒是惹得靠在床栏子上的女子“扑哧”一笑,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
“我知道你不会,你若是会了,我倒是要质问你了。”
男子一愣,“那、那我该怎么办。”
姜娆歪了头,笑得狡黠,“你不会,我可以慢慢教你呀。”
以前那些妈妈是怎么教她的,她便可以怎么教给刈楚。
“只不过......”话音刚落,女子又突然补了一句话,让床边的男人连忙问道,“不过什么?”
“只不过我教你,便算是你的半个师父了。但我也不求你喊我师父,你喊我一声‘阿姐’便行了。”
女子得眉飞色舞,眼神中尽是算计的味道。
刈楚一愣,旋即别扭地别开脸去,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不!”
他才不!
明明是他比她大,却要一直被她揪着喊她“阿姐”,这若是传出去了,让他堂堂东宜王的颜面置于何处!
“不愿意啊?”姜娆回道,声音中有了几分失落的意味,“那便算了吧,我也省了那份心。”
她好像忘记了,昨天晚上疼到啜泣的女人是谁。
对方开得筹码是十分诱人,片刻后,男子终于侧了侧首,咬着牙,暗暗唤出一声:“阿姐。”
“什么?”姜娆故意眯眸,拔高了音量。
“阿、阿姐。”这一声,他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姜娆却还是不乐意,“你声音太,我听不清。”
她着实是听不太清。
刈楚一顿,数秒后,终于把心一横、眼一闭,一句“阿姐”已缓缓出声来。
他唤得清澈羞涩,仿若他还是当初那个清纯如水般的少年。
她的心中突然浮现上一层柔软来,只见她笑抿了唇,眉眼也弯了弯,神色之中,尽是一片明媚的温柔。
“哎~”
她回道,声音软软,让人想一口把她咬掉。
见她应声,刈楚便更加难为情了。到了最后,他竟也不再坐到她床边,径直站起身子来。
羞涩,自然是万分羞涩!
可谁知,姜娆在回应了那一声“阿姐”后,竟又直直道,“那便这样,你唤我一声阿姐,我便教你一个动作,怎么样?”
“你......”
刈楚一噎,一双眼干瞪着。
“怎么,不乐意啊?”她将嘴一撇。
男子慌忙赔笑,“乐意,怎么不乐意。”
他是“乐意”极了。
生平第一次,他有了了被人调/戏的感受。
二人正着,万年突然叩了门进来,他的手中还端着热气腾腾的药汤,一见刈楚,又两手捧着碗将药汤抵了过去。
见万年进来,刈楚便正了正色,从他手中接过那碗药,轻轻咳嗽一声,“你先下去吧。”
万年点了点头,又连忙摇了摇头。
“怎么了?”见着万年毫无离去之意,男人便好奇出声来。
“主子,”黄衫子生恭恭敬敬地上前,在他耳边低声道,“方才宫里头来人,陛下要主子进宫一趟,是有重要的事要谈。”
“何事?”刈楚又问。
万年摆头,“不知道,主子。来者只是又要紧的事。”
什么事,竟这般神秘?刈楚的心“咯噔”一跳,只觉得大事不好。
不会他与姜娆成亲的事这么快就传出去了吧?
见着自家主子面上复杂的神色,万年心思缜密,也能猜出刈楚心底所想,便宽慰道:“主子,应该不是这件事,这件事应该不会这么快就传到圣上耳朵里。”
毕竟,这才过了一个晚上。
那是何事?刈楚愈发弄不明白了,虽是不舍,却还是不得不作别了正靠在床上的姜娆。姜娆见二人面色凝重,便以为又出了什么战事,也没再留他,让他快些进宫去。
一骑绝尘,马蹄声“蹬蹬”作响。
下了马,刈楚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又掩了面色踏入宫门。一进殿,便看到龙椅之上怒气冲天的皇帝,和坐在皇帝身侧的皇后。
这位皇后,便是楚皇后,也是谢云辞的姑母。
见着刈楚进来,皇后对他和蔼地笑了笑,他还未回之以一笑,只见一道折子忽地被人迎面摔了来,“啪”地一下,稳当落于刈楚的脚前。
刈楚垂眼,看见折子上一个不大不的“简”字。
“你给朕看看!”皇帝怒喝,“你,自你回京,这种折子便出现了多少道了!”
殿下之人不语,仍是垂眼。
老皇帝气不一处来,“朕看你年龄不了,专门给你挑了许多有才有德的姑娘家,你,简家的姑娘究竟是哪儿不好了,她是哪处配不上你了!”
简媛此女,有才有貌有德,皇帝气呼呼地想。
殿下之人依旧是垂着眼,敛了敛神色,低声言,“父皇,简姑娘德才兼备、才貌双全,是儿臣配不上她。”
“放屁!”龙椅上的人气言,几乎要把整张桌子都掀了去,让一旁的皇后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扶住他的胳膊
皇后声音稳缓,“陛下,陛下莫要生气,十五他不懂事,还正是爱玩的年纪。陛下莫要气坏了身子。”
在皇后的安抚下,皇帝终于顺下气来。他抚了抚胸口,又于那张龙椅上坐下。
“朕先不管你现在是怎么想的,不过你要是敢把那个女人娶入皇家,朕就断你的腿,”言罢,他又顿了顿,再次补充出声,“不对,朕就送你下去,让你去见见你的母妃!”
刈楚一怔,抿了抿唇,却未出声。
皇帝也知道自己言重了,不过威胁总归威胁,自己的儿子还是要疼的。一番训诫之后,他还是软下心,语气也柔和起来。
“罢了,朕又为你挑选了一些家室显赫、相貌出众的姑娘,如今已送至你府中,你回去便挑吧。”
刈楚心底一惊,暗叫不好。
还未多言,老皇帝已作出赶人之势,一口“滚吧”让刈楚退下了殿,刚准备踏出门槛,又听见皇帝的声音。
“等等。”
“父皇。”刈楚连忙转身,毕恭毕敬。
皇帝从龙椅上缓缓站起,又柺下殿,步步走到刈楚面前。他的身高与刈楚平齐,但碍于身份,刈楚只得稍稍弯下腰来,这样才好仰视着他。
只见老皇帝突然叹息一声:“十五,你娘去得早,你时候又在外受了许多苦,所以朕疼你。你千万莫要朕失望。”
刈楚敛目,低头,“儿臣不敢。”
“朕如今这身子也不好了,现在盼的,是你能早日成家。这样等朕去见淳儿时,也好给她一个交代。”
皇帝声音缓缓,面上也突然流露出一层温暖的神色来。
想必父皇先前也是很爱母妃吧,刈楚如是想到,只是皇权之下,帝王之情也变得格外廉价了些。
心里暗叹着,他的面上已有了微不可查的遗憾。
“十五,来。”原本要将他赶出殿的父皇突然改了主意,单独召他进了寝殿。刈楚一愣,连忙跟上皇帝的步子,独留皇后一人于正殿内。
皇后也是愣了,似是没有想到皇帝会作出如此的举动。但他们父子之间的事,皇后也不太好干涉什么,只得坐在一旁,安静地候着二人的归来。
入了殿,皇帝突然神秘莫测地蹲在床下,一番摸索之后,一个暗格突然从床下悄悄伸了出来。
刈楚吓了一跳。
老皇帝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莫要声张。旋即,他又从格中取出一个锦匣,将暗格按了回头后,又托着锦匣来到了桌案旁。
刈楚疑惑,不知道皇帝究竟想要做什么。
只见他开了锦匣,从匣中取出一块明黄色的绸缎来,刈楚上前,定睛一看,发现那竟是一块地契。
“父皇?”他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来,”皇帝取出一支狼毫,朝他努努嘴,“你想要哪块地,写上去。”
“父皇,您这是在做什么?”见着他神神秘秘的样子,刈楚愈发弄不明白了。
皇帝用笔蘸了墨,语重心长,“朕知道,朕的身子不大好了,近些日子,也有许多人盯着储君之位。朕让你选个地方,待朕去了之后,你拿着这份地契,去当你的逍遥王爷。有这份地契在,没有人敢动你。”
刈楚愣了愣,似是没有料到,父皇竟毫不避讳地出这么一大段话。
诚然,如今对着储君之位盯得最紧的,一个是太子,一个,便是九皇子宋景兰。
二人近日,也愈发呈现出水火不相容的态势。
这就是当初,宋景兰为何要拉拢刈楚的原因。他扶刈楚上位,绝对不是好心使然,而是为了有更多的筹码,去和太子一方抗衡。
宋景兰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也是一个极其有野心的人。
正思索间,皇帝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回,他的话语间,已有了明显的权衡。
“不过,朕给你这份地契,也是有条件的。”
刈楚一怔,徐徐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