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那根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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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黎在翻出了院子之后,迅速的屋后的巷子中急速的穿梭,并且以不规则的路线不停地远离这书斋的院子,让人看着十分的狼狈,不过只有白黎才清楚她自己此时在做的事情。

    她观察到了镇子上空的异变,那笼罩镇子的穹盖似的半球形的大幕似乎是因那张散着星辉的大弓所致,并且通过找寻记忆,白黎似乎回忆起了匈奴天狼山的一些辛秘。

    传天狼山的初代开宗立派之人,是自星空降落人间,携星辉神弓,强势镇压匈奴武林,并且入中原江湖,留下了一段一段脍炙人口的传,而那把传世的大弓,被天狼山历代宗门之人奉若镇宗之宝,听天狼山的每一代的传人都会持星辉大弓下山磨砺。

    白黎也是想起了天狼山星辉大弓的传,但当时在院内观其外观之后,发现那弓似乎并不是真正的那副神兵的模样,那弓通体漆黑,而只是有淡淡的星辉萦绕其间,给其施加着不算过多的星辰力,但白黎也没有去看那张弓,因为那股危险的气息,是想要隐藏也无法去隐藏得住的。

    白黎现在如夜莺般灵活穿行于巷间,她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所以她不断地奔跑,并且从不选择固定的路线,总是往不定的方向快速的变向,一刻不停。

    此时院中的火逐,早已蓄满了那张大弓的弓势,他闭眼不去用感官去尝试发现白黎的方位,而是以一种不明的方式细细感受着什么,弓也缓缓地随着他臂的转移而移动着。

    只见他突然紧紧皱起的眉头突然一松,露出一种胜券在握的神情,嘴角向上微微一弯,那紧绷的臂此时也猛然一放,指尖飚起几丝细微的鲜血,可见他拉弓时究竟是用了多少的力道,以及那张弓的硬度有多么霸道。将一名通玄上境武夫的指勒出了伤口。

    当火逐指尖离开弓弦的那一瞬间,那本来凝实已如玉色的灵气弓矢如苍龙出洞般带着急速的旋转离弦而去,这一箭似是洞穿了时空,让周围的空间有种不真实的波动,当它离弦的那一瞬,漆黑大弓上原本的所有天降的星辉,此时都一并随着箭矢的旋转而被带走,仿佛是给箭矢镀上了一层白霜。

    箭出弓之时还在院内,下一刻便不知洞穿了多少层的石墙房屋,瞬间便来到了青城镇中某处暗处,一息数百丈的离弦箭矢向着一个仿佛不会有生灵的位置射去。

    下一刻,白黎与拐角处窜出,并且向着这个巷子的尾部埋头前冲着,那根仿佛未卜先知的星辉箭矢,就这样在一个最恰好的时,撞上了正在奔行的白黎。

    白黎瞳孔急剧缩,体内气海中的灵气疯狂收缩,并且一齐向着白黎的臂聚去,白黎其实想到了火逐极有可能能够在这重重阻挡之下,依然能够发现自己的位置,所以她想要以身而却丈量出他那感知的精度与误差,从而更好的决定接下来的对策。

    只是她完全没有能够料到,这弓矢所携的威能之大,竟有一丝突破通玄的味道在里面,弓矢本身看似普通,但白黎已经清清楚楚感受到了,那洞穿了不下数十墙壁的弓矢所过之处的破获程度,弓矢穿过只是穿过,但随后弓矢所携的狂暴灵力洪流,生生粉碎了弓矢所过之处的所有物体,白黎面前的客栈被硬生生洞穿了一个数丈大的空洞。

    这都让白黎心中的那根弦迅速绷紧,这一息两息之间,白黎就推断出了足够多的信息,弓矢的力量,破坏类型,以及最重要的,火逐应该是能够完全的掌握自己的位置,因此拉锯战是对他无效的。

    不过对于白黎来更重要的事情那便是,脱离目前岌岌可危的形势,那根箭矢挟裹着灵气洪流与星辉之力,似乎都不是此时虚弱的她所能承受的。

    白黎强行控住自己的身体,硬生生的将自己扭向了箭矢袭来的方向,一直被她背于身后的寒刀,被她闪电一般抽出,向自己的右肩处砍去,旁人看到这一幕可能以为白黎失心疯,已经开始伤害自己了,但是就当刀尖即将触碰到她自己肩膀之时。

    “叮”一声清脆而响亮的声音自那里传来,灵气神矢如幽灵般,瞬息便出现在了刀刃处,二者在千钧一发之际,发生了剧烈的对碰,白黎的刀刃精准无比的斩向了箭矢的头部,箭矢那携裹的巨大的冲击也疯狂的冲击着刀口,寒刀的刀刃被箭矢撞击,划出无数的火花,终于偏离了它原先的轨道,转瞬便没入了白黎身侧的民房。

    白黎受到了箭矢巨大的冲击余波的影响,但她却依然没有掉以轻心,因为她明白下一息,那箭矢卷动的狂乱洪流就将抵达,她左脚跺地,身体往侧一扭,反便是劈出一记平地惊雷,带着离字诀的那分离之意出的一刀,卷起了乱舞的风雨,向箭矢来的方向以更快的速度斩去。

    那本该摧毁一切的洪流以及星辉,利落的被这一刀彻底毁灭,原本那看似威势滔天的一箭,便被白黎如此干脆的给化解掉。

    院中的火逐似乎有些惊讶于白黎这个困兽之斗的局面下的困兽,竟然还能爆发出如此强劲的实力,并且本该必中的一击,就让她也宛如未卜先知般化解而去,一时间有些无法相信。

    时迟那时快,火逐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意,双臂骤然卷起一阵汹涌的焚焰,一口精血喷在那即刻挽起的大弓之上,他必须速战速决,因为他清楚,他的这副星辉大弓其实是他天狼山长老们动用秘法,让在外历练的可造的天才子弟,能够借用星辉大弓威能的一种制敌段,星辉大弓的认主的苛刻程度,绝不是任何一个武夫都可以满足的。

    纵然是当代的天狼山传人,如今也无法完全掌握星辉大弓的力量,也只能乖乖地修炼,进一步强大自己的实力,等待着缘的到来,他火逐只是天狼山一名长老之子,纵然是宗门顶级的天才,但也与传人相差甚远,自然是没有那个实力。

    所以他直接点燃了自己的气海,并以精血驱动,决定下一击以自己境界的损耗来造成足够的杀伤,他的焚风之力,拥有焚尽一切的效果,自然当它作用于自身之时,那产生的能量也是无可匹敌的。

    他用星辉笼罩的大幕所形成的大阵再次寻找白黎的方位,下一刻当他锁定了自认为是白黎位置的一处,箭矢即将离弦之际,忽然背后冒起一股莫名的冷意,激的他浑身汗毛炸立。

    他疯狂的催动这身上的气血之力,整个人身子宛如一个离弦之箭一样弹射向前,而同时,他的上半身扭转成一个正常人完全无法做到的角度,剧烈的动作让他胸间生起一股无法抑制的鲜血,自口中猛地喷了出去。

    当他扭身的那一瞬,他再次看到了那令他头皮发麻的一幕,那抹金色的眸子绝对是他此生难忘的记忆,浑身布满金纹的白黎,此时宛如一个沐浴神光的天神一般,不知何时开始立于了火逐的身后。

    能够悄无声息的来到火逐的背后,这也是火逐完全没法料到的一点,当白黎如一只惊弓之鸟般逃离这个院子之时,火逐一度认为这场对决马上将以白黎被他的星辉弓洞穿而结束,但随后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让他无法相信。

    从未卜先知的预测箭矢的路径,再到欺骗了星幕大阵,到最后最为恐怖的以天神之姿立于自己的身后,这些都让他原先胜券在握的心态,彻底崩溃。

    就在火逐弯弓搭箭之时,白黎便已经出现了在她身后,她在等待火逐必须强行刹住自己的弓势,受到自己行为的冲击的那一刻,尽最大可能的削弱火逐接下去这一箭的一往无前的箭势,来增加自己的胜率。

    白黎此时沐浴于金光之下,那本只布满了臂的金纹,此刻早已爬满他的全身,在火逐震惊的转身,并且吐出那口因内伤而喷出的鲜血之时,白黎动了。

    此时的白黎,左持刀,似是踱步一般向前飘去,一步迈出十丈远,转瞬便来到了火逐的身前,纵使火逐刚刚发现了白黎的存在,已经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却奈何白黎来势之凶,完全不再给自己一丝一毫调整的时间,因此他只得提前朝着白黎放出那一记倾注了自己一切的一箭。

    而白黎出刀便是平平无奇,白黎浑身沐浴金辉,但那口寒刀在白黎左催使之下,宛如泰山压顶般,结结实实的砸在了那刚刚离弦的灵气巨矢之上。

    一瞬之间那本因风雨侵袭,土石沾身的寒刀上,突然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与势能,白黎浑身的金辉以及那雕刻古朴的金纹向着刀口涌去,逐渐凝成了一层由金色镀成的刀刃。

    高过招那都是瞬息间的事情,一个出其不意,一丝失误被对方抓住,那付出的几乎都是惨重的代价。

    火逐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全力而为,甚至赌上了自己境界的一击,便慢慢的被一口金色的刀分解,他眼中的悔恨以及恐慌的神情,在转瞬之间不知变换了多少次,但那记左刀一直无情的、平静的破开了面前的所有,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青城镇的今夜是平静的,但又是不平的,他下了一场又一场的雨,刮了一阵又一阵的风,喧嚣至极,却只得与山鬼听。

    院中一切刚才的暴戾的场景,此时都归于了烟尘与土砾。躺在比原先那记双拳重锤还要巨大的巨坑之中的火逐,此时感受着自己体内的灵气逐渐消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呼吸平缓,瞳孔与苏忤死前无二,也涣散无比。

    白黎在他的身前,平静的看着眼前的此人,将中那刚才经历了两场惊天动地的战役的寒刀插入地面,背过了身去,不知在感知些什么。

    突然一个雪白的脑袋从坑外探了一下,一双圆滚滚的眼珠睁的大大的,偷偷地瞧着坑内的景象,看着眼前的这个美丽的大姐姐好像已经打赢了,便兴奋地嗥叫了起来,一个蹦跳又被坑边的石块绊了一跤,就见一个雪白的球,自坑上东倒西歪的咕噜咕噜滚下,直接滚到了白黎脚边。

    一件薄薄的白色罗衫自半空飘落,压在了雪球身上,弄得雪白的球,一阵迷茫,似乎以为天彻底的黑了,什么都看不清,不停地挣扎着。

    火逐看到了这件罗衫,并且清晰的感受到了上面白黎所留下的灵气印记,此时什么悔恨的想法也随风消逝了,缓缓闭上了眼睛,体内的生彻底消失。

    天狼山二长老之子,天狼山同辈中的天之骄子火逐,于祥通二十四年,被一口寒刀斩于青城镇。

    白黎蹲下身子,抱起了在罗衫下团团转的雪球,看着那稚嫩的狼,颔首笑道:“你可真是帮了我大忙,我看你一直在门外徘徊,想必是今日重霄儿在山上捡回来的吧。”

    狼似乎是听懂了白黎的话语,他看着眼前这个美丽而且温柔的大姐姐,有些兴奋于接下来的生活,嗷呜的叫了起来,并且吐着舌头,将他的那独有的憨态露了个彻底,身后的尾巴在半空中来回的摇晃,让白黎看了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但狼此时却突然感受到了几滴温热的雨,滴在了脸上,有些疑惑,这雨还有热的?抬头望去,却看到大姐姐此时的眼眶中不断落下晶莹的泪珠,泪与雨交融而下,让本该欢乐的气氛,突然多出了无尽的悲伤。

    “狼啊,我不知道你叫什么,但以后入了我家,就要好好活下去,陪重霄儿好好活下去。”白黎的声音突然哽咽了起来,虽然脸上还带着那淡淡的微笑,那永远带着笑意的眼睛,此时因泪水的打湿而显得那么的不舍与遗憾。

    “嗷呜?”狼有些受到这伤感的气氛的影响,原先的兴奋此时都随那几滴热泪而融化掉,她突然觉得大姐姐好像就要离开了,不是一时的离开,而是那种永远的,让人心碎的离开。

    “重霄,娘最后也在保护你哦。”白黎突然破涕而笑,“重霄,娘这个高最后的一刀潇洒不潇洒,你都收到了吧。”白黎看着那远处的青城山,想要一眼望见那化作两个点的人儿,却没有了一丝一毫的灵气可以催动。

    “笨蛋,大笨蛋,要照顾好我儿子,不然我饶不了你。”

    “重霄,娘一直都会在的,一直都会的”那喃喃的声音缓缓低了下去,逐渐到一点都听不到。

    李青山突然在半空中落在了地面上,眼前的大姐姐消失不见,只见到本该风吹雨打的院子,此刻有着无数金色的光芒飞舞,风雨都不愿去与那金色的光芒去争这方寸之地,就将这处曾有三个人安静的生活过的宅子让了出来。

    金色的光芒飞舞着,仿佛是天上星,绚烂美丽却带着一个母亲的无数的心意,最后向着天地间散去。

    院中唯有两行清泪,等着那离去的人儿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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