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上方的水晶吊灯忽然亮了，明净的光辉驱走了黑暗阴冷的气氛，这富丽堂皇的一层大厅是一间极大的图书室，放眼是一排排雕花樱桃木书架，陈列着数以十万计的参考书。

    不同的区以黄铜铭牌标注在书架上，樱桃木长桌上是清一色绿罩台灯，此刻这些灯也纷纷点亮，大厅中不剩半片阴影，空无一人。

    “安藤和马副检察长、松野凉介一等搜查官，千木良纳谷二等搜查官，这是例行的扫除，垃圾数据正在被清除，我暂停了安全系统，打开了数据屏蔽，把垃圾数据送出去。”沉静的女声在大厅上方回荡，械的电子音通过特殊的音轨，竟然听起来有些异样的好听，“简而言之，我打开了门，正在倒垃圾。”

    “冗余数据量有这么大了么？需要你深夜清理。”安藤和马眉头蹙起，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打开门的时候你会有破绽，应该在有其他人员在场的时候进行。”

    “能够突破我防火墙的人几乎屈指可数，所以我认为自己还是安全的。”赛芙完美展现了它人工智能的优秀之处，言语之间根本没有任何的波动。

    “那也要心，”安藤和马对赛芙的态度，显然比对于松野京介和千木良纳谷两人来得友善，“数据扫除还要多少时间？”

    “刚刚完成，我已经重启了安全系统，下一次倒垃圾在十七年之后，在此期间我绝对安全。”赛芙有些俏皮的回答着。

    “听起来有十七年我晚上不必巡视这里了。”

    安藤和马笑了笑，一旁的松野京介和千木良纳谷对此都愣了一下，很难想象平时一个严肃的人居然会这样露出笑容，“夜深不打搅了，晚安，女士。”

    “晚安，诸位先生。”水晶吊灯和桌上所有的台灯都暗了下去，只留下几盏暖黄色的铁壁灯。

    安藤和马转身就要离去，忽然又回头，打量着松野凉介，“松野一等，你应该庆幸这次并不是赛芙被侵入，不然你下人的疏忽，可能会让你自己上联盟法庭的。”

    “我明白了，安藤长官，我会好好改正自己的缺点的。”在安藤和马的那双冰寒且冷厉的目光下，松野凉介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他只得咬了咬牙道，“也会管理好下的人的。”

    松野凉介已是如此，站在他身边的千木良纳谷此时更是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这位副检察长大人把目光转到自己身上来。

    “希望你别只是嘴上。”安藤和马抛下这句话后，就转身离去了，消失在了远处的黑暗里。

    随后松野凉介和千木良纳谷再次检查了一下，确定没有其他人之后，便锁门离开了。

    图书室地下四十米深处，一个影子抄着缩在转椅里低着头，这里只有屏幕的微光照亮，他的脸藏在阴影里。

    “其他人都离开了，在安全系统休眠的间隔里，摄像不工作，你进入是没有记录的。”赛芙的声音在这人耳边响起，“一会你离开的时候，我会再次让安全系统休眠，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见见老朋友，不可以吗？”转椅里的人笑了，笑的有些放松，“进入德蕾莎人格激活程序。”

    “那么在意表像的东西？”对于这人的命令，赛芙似乎有些无奈，“无论是赛芙的人格还是德蕾莎的人格，在最深处，我还是我。”

    巨大的屏幕暗了下去，黑暗里只剩下繁多的红色和绿色的灯在跳闪，庞大的人格数据涌入这台超级主，仿佛海水逆涌进江河。

    硬盘灯，数据流量指示灯，主频率指示灯都在以数十倍的速度闪烁，而且越来越快，最后更是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频率已经控制了整个地下室的节奏。

    忽然间，所有的等熄灭，地下室陷入了绝对的黑暗。

    一束光从头顶正上方打下来，落在转椅前方，荧光的碎片在那束光里悠悠然飘落，仿佛飘雪似的。

    一个女孩的影子站在光束中央，半透明、闪闪莹莹的微光，雪白的长发慢慢垂下，直到脚下，发梢却漂浮在空中，穿着仿佛睡衣的丝绸长裙。

    赤足，微笑。

    “德蕾莎。”转椅的人慢慢伸出去，进入了那束光。

    “你所能触摸到的，只是空气罢了，为什么还要伸出来？”德蕾莎轻声的着，声音柔和非常。

    “我只是喜欢握着你的而已，这是我的习惯。”男人低声，那些荧光的碎片落在他的心，转瞬间消失不见。

    德蕾莎将半透明的覆盖在他的掌上，却不能带来丝毫的触感，那些只是光与影的幻觉，3d成像技术保留着、已经逝去的记忆，男人轻轻的合拢，空握着，真的像是握着一个女孩的一般。

    “以前你有时候一天要握我的十几个时，松的时候，上都是汗水。”德蕾莎的目光中似乎有些怀念。

    “我不握着你的，怎么知道你在呢？”男人的声音突然有些沙哑了起来。

    “你永远都是这么没有安全感的人，力量对你而言到底有什么用呢？”德蕾莎现在表现出来的完全不像是一个人工智能，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

    “我不知道”

    沉默了很久，德蕾莎打破了这种沉寂的氛围，“你来是要倾诉什么吗？”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玲奈她现在被一位特等搜查官盯上了，那个丫头一向都那么冒失，你把她身上的那个追踪仪器的信号破坏掉。”

    “这样操作的话，德蕾莎的人格可能会暴露，你知道的，联盟这边不是没有厉害的技术人员。”

    “就当是帮朋友一个忙吧，对你来这并不难，不是吗？”

    “应该是对赛芙来不难。”德蕾莎轻叹了口气。

    “你是赛芙吗？”男人看着自己中半透明的、娇的掌，“我感觉不到你的触感，常常会想你其实已经不在这里了。”

    “我确实已经不在这里了。”德蕾莎轻声的，“你看到的，只不过是你自己的记忆。”

    男人沉默了很久，“在这里你是万能的，我想要一瓶啤酒。”

    “这里只有硬盘，处理器和路由器，没有啤酒，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已经改变了很多，可依旧无法改变喜欢喝酒这个坏毛病吗？”

    “我曾经也以为我再也不会喝酒了因为如果那天晚上我没有喝醉，没有输给那个家伙，可能我们也不会失败。”男人的声音喑哑，“可是这么些年来，我还是离不开酒，因为不喝酒的时候，我就会想到你——”

    “我讨厌回忆，它总是让人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你就是你，从未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