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风雨前的几件小事
岁染城西有一大片连绵的山林,山中多猛兽,又有众多精怪传,百姓都不愿靠近。就连官家开辟的官道,都是绕了一个大弯,特意避开了这里。
密林深处有一座很不起眼的院,看上去有些年头了,院墙破败不堪,就连木门都烂掉了。
一个身穿麻衣的中年汉子坐在院门口,悠闲的晒着太阳。
终于要开始了
或者,是结束了
一个满头雪丝,赤红瞳仁的女子轻步而来。
中年汉子笑道:“还有三天,你这都等不急了?”
女子道:“都等了千年了,还差这些时日吗?”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比她的步子还要轻。
中年汉子问道:“那城中可曾有你相中的人选?”
女子摇摇头,“千年不曾有一人。”
中年汉子喟叹一声,“看来这场浩劫注定是要由我一人来承担喽!”
女子淡淡一笑,“你我已经相伴千年,再多呆些时日又何妨?”
中年汉子直截了当的:“我还没活够!”
女子单抚着如雪秀发,没来由的了句怪话。“不知这百年里,我又要再长出多少头发来。”
中年汉子望向北天,嘟囔道:“也不知道那子行不行”
赵郡守的私宅里。
许护邑又捧着两坛酒去了少将军的房间。
他一推门,屋子里还是有两个人。
许护邑二话不,扭头就走。
宣紫灵笑眯眯的道:“许叔叔,就知道你俩在和我演戏。哪是我跟着漠,明明是他支开了我,好让你给他买酒。”
许护邑尴尬的笑道:“姐,这可都是少将军的主意。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韩北漠见他如此不仗义,气鼓鼓的道:“许叔叔,不带你这么坑人的。明明是你觉得一个人喝闷酒没意思,才出了这个馊主意。”
宣紫灵杏眼一立,佯怒道:“韩北漠,少和我装无辜!我还不知道你?一肚子鬼点子!”
韩北漠立马道歉,“紫灵,我错了。就这一回好不好,下次真的不敢了!”
他完,偷偷朝着许护邑做了个嘴脸。
许护邑强忍着才没笑出了声。心道少将军也忒不容易了,这还没成亲呢!已经被姐管的服服帖帖了。
宣紫灵难得好心情,“大人不记人过。你喝吧!不过好了,至此一回!”
韩北漠立马眉开眼笑,连连答应。
他从怀中摸出一根紫玉发钗,笑嘻嘻的道:“紫灵,其实许叔叔是帮我买这个去了,只是顺路打了点酒。陪我跑了这么远,难为你了。本想大势结束后给你的,不过你知道,我藏不住事。你带上,看看喜不喜欢。”
宣紫灵接过发钗,瞥了一眼。“俗气!”
不过她还是美滋滋的带到了头上。
许护邑不由暗暗挑起大拇指。少将军不仅神道通达,哄女人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看来不必担心以后没法子找他喝酒了。
两个酒鬼相对坐定。
韩北漠问道:“今天集市上那三人如何?”
许护邑喝了口酒道:“蹲着凑热闹的那个姑娘不过四阶巅峰,远处的少年堪堪过了三阶。倒是那个身穿大黑袍的女孩,我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韩北漠道:“许叔叔,你忙于军务,怕是很少去看邸报吧?那个姑娘就是鼎鼎大名的天字号要犯魔女夜姬!”
许护邑不可思议的道:“就是那个一人覆灭了唐宇王朝的夜姬?我的乖乖!竟然是个那么点的丫头!我还以为会是个老妖婆子呢!”
韩北漠赞同道:“人不可貌相。幸亏刚才她没有杀心,否则不知又要枉死多少无辜百姓了!”
许护邑问道:“漠,她也是为斩神而来的吧?我们怎么办?”
韩北漠想了想:“我们不必理会。神封一碎,各凭本事夺宝便可。再者,抓她也不是我们太平军的事,一会传书回去即可。”
许护邑点头道:“好像屠魔军已经有队伍来到封途洲了,我直接传书给他们便是。”
韩北漠道:“也可。”
许护邑忧心道:“这样来,和夜姬一起的那俩神修也非善类?”
韩北漠摇摇头,“不清楚。我没在邸报上见过他们的面孔。不过我们不得不防。那个翘头发的漂亮姑娘有些奇怪。她的神道不像是由神遗点开的,也不像我这样自己悟道的。恩完全看不明白。”
宣紫灵插嘴道:“那个漂亮姑娘会不会是像爹爹那样得了神尊大人的指点?”
韩北漠听出了宣紫灵话中带出了一种其他意味,马上改口道:“那个姑娘我没看几眼,真真闹不清楚。不过能由神尊大人亲赐缘,都是何等人物。我觉得不是。”
许护邑憋着笑道:“一个蹲着看热闹的野丫头,当然不会入少将军法眼,神尊大人更不会如此青睐。”
宣紫灵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便继续问道:“那个三阶的少年呢?”
许护邑很自信的道:“应该只是偶得缘,才踏上的神道。若不是他毫不掩饰肩头的神遗光芒,我都注意不到他。”
韩北漠却面色沉重的:“这便很有嚼头了。许叔叔,不知你注意到了没有?那人从始至终都盯着我们的马,却没怎么看咱们。而且,他一直都牵着夜姬的,夜姬好像还挺习惯的!”
许护邑又喝了一大口酒,“我的乖乖。应该是不知道夜姬的身份吧。才破三阶,夜姬要想杀他,连根指都不用动。”
宣紫灵与韩北漠朝夕相处,听出了些余音,便问道:“漠,怎么了?你似乎很在意那个少年。”
韩北漠犹豫一下,道:“他长得很像我哥哥”
“什么?!”
这个回答完全出乎了两人的意料。
宣紫灵马上道:“漠,你怎么不早?我这就叫人打探一下。我们马上去找他!”
韩北漠落寞的摇摇头,揭开那罐一直没喝的酒水,使劲喝了两口。“紫灵,没关系。当年渡鸦闯进我家,怎么可能放过哥哥呢?怕是我回到故国,有些睹物思人了。看谁都像儿时记忆中的人。”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这么多年了,哥哥就算还活着,也该像我一样变化不吧。怎么会还跟过去一样破衣烂衫,满脸泥灰,一头乱发的?”
他苦笑一下,继续自顾自的道:“哥哥可是个英雄好汉,嫉恶如仇!看到有人欺负那个外乡丫头都要去打抱不平。他不可能容下夜姬的。哥哥若是还活着,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认出我了?哥哥见到我会什么?哥哥他”
韩北漠了很多,一边,一边喝酒,最后酩酊大醉。
谁“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还不是“酒入愁肠愁更愁”!
许护邑将韩北漠扶到床上,宣紫灵给他盖好被子。两人相继出了屋子。
许护邑道:“姐,此行一了,以后就别让少将军回来了。故国旧土,难免惺惺念念。”
宣紫灵叹息道:“希望能早日平息渡鸦祸事,为漠家人报仇。”
城东独院。
红衣老者已经痊愈,独自在院中打云。
宝冠姑娘大步走进院子,一路踩出了无数赤红足印。
红衣老者俯首问道:“王主,为何这般气恼?”
宝冠姑娘没好气的道:“好心当成驴下水!死了活该!”
她没头没脑的骂了一句,便风风火火的进了屋子。后面的大黑狗犹豫一下,也跟了进去。
红衣老者眼神深沉,见到神火没有再去闲逛的意思。这才悄悄御风而起。
大势要来了,他还得和寒鸦国那几个废物交代几句!
神火在屋中来回踱步。这还是她称王后头一回受了这么大的气。以往那些神修,不是见到她阿谀谄媚,便是摇尾乞怜。她哪见过这般软硬不吃的家伙。
本来是想出去结个善缘,这下好了,平白无故打了一架,还被人家把东西扔回来了。
神火瞥了眼角落里的风牙,气愤的道:“这家伙为了个匪人和我拼命,是他傻还是世道变了?只念人情,不讲事理?”
风牙耷拉着脑袋,这次连呜咽都省了!
神火更气了。骂道:“你也会是个没良心的东西!我好吃好喝的养着你,你连叫一声都不愿意。一见到那个韩风晓反倒撒欢了!”
神火双指一掐,捏出一粒火种。她摊开掌,火种在心中燃起,然后露出里面的铜匣子。
她打开匣盖,取出那枚腾蛇天目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嘟囔道:“看来是真傻。你不要!我还不给了呢!”
郡城集市中。
身穿紫色棉衣,头顶翘发的姑娘左拿着一串糖葫芦,随意逛荡着,似乎是想把整座郡城都走个遍。
罗兰咬掉一个裹了糖的山楂,嘴里抱怨道:“韩风晓真是太没眼光了。这么好吃的东西从来不买。就只知道买烤白薯。他也不怕哪天自己变成个大白薯!”
随即,罗兰又摇摇头,嘟囔道:“韩风晓变成白薯一定不好吃。就他那神遗都让我么的胃口。哎!我可真可怜,找了个这样的男人,以后日子还要怎么过啊?”
突然,一只悄无声息的伸了过来,一把抢过了翘发少女中的糖葫芦。
罗兰立刻就炸了毛,左一拳径直朝着身侧打出。
不曾想,如此刚猛的一击却被旁边那人轻飘飘的接下。
罗兰看清那人长相后,立刻喜笑颜开。
“景爷爷!我可想死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