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方才置身于令人窒息的泥洞中，楚寒衣都未觉得这般绝望。

    不仅仅因为“鹰喙”是鹰族四宝之一，更因为妙回春与秋月摇于他有救命之恩。如今却因为他的疏忽而招致险境，让他怎能安心。

    楚寒衣的冷冰冰的，整个人也是冷冰冰的。忽然，一双温暖的覆上了他的背，缓缓的握紧。他回首，正对上冷霓裳柔和又坚定的目光，那目光似乎在告诉他：“要忍。”

    楚寒衣朝她点了点头，继续屏息静听。

    花无艳又道：“既然你夸下海口，我就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内你若将‘鹰喙’带回，我便既往不咎，若是带不回，你该知道我的段。”

    楚寒衣听得余秋雨应了一声，头顶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和关门声，估摸着他已经退出了屋内。

    不多时，又听到屋内传来开门声与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脚步轻缓，嗓音柔婉：“启禀花皇，羽客终于肯用膳了。”

    声音温柔的像轻洒在四月牧野上的和风细雨。楚寒衣虽不见其人，但可断定这必是一个柔婉动人的女子。而这“羽客”二字，他亦知是对赋清绝的称谓。

    却听花无艳曼声道：“哦？赋清绝已经绝食五日，你是用什么办法令他开口吃东西的？”

    那女声道：“奴婢劝慰了他好久，或许他畏惧花皇段，亦知道无法脱身，只得认命了。”

    花无艳道：“是吗？”

    声音甫落，蓦然，楚寒衣听到“砰”的一声重击，紧接着传来女子的闷哼声与急喘声。显然，她是受了花无艳的一掌。

    “噗通”一声，女子跪下，膝行至花无艳面前，哀求道：“婢子不知身犯何罪，求花皇开恩。”

    花无艳冷笑道：“怜儿，你自幼跟在我身旁，本是我最信任的婢女，这么多年来，我待你便如姊妹一般，你不思报答也就罢了，竟敢背着我勾引赋清绝。你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转头还想抢我的男人。胆子当真不啊！”

    那名唤“怜儿”的婢子惊恐道：“花皇误会了奴婢，羽客绝食多日，命在旦夕。而怜儿负责看守羽客，倘若他有什么闪失，伶儿吃罪不起。此人乃尘外孤标，性子刚烈且又顽固迂腐，任凭我如何好言相求皆不肯低头。怜儿无奈之下只得点了他的穴道，将燕窝粥含在口中喂他服下。不知哪个多嘴的，在花皇面前搬弄是非，怜儿冤枉，求花皇明鉴。”

    花无艳的语调有如冰窖，不带丝毫感情：“你这话外之意，便是我偏听偏信，不辨是非了。护卫葛丹何在？”

    楚寒衣听得头顶有沉重的脚步声踏来，接着便传来皮鞭的抽打声和怜儿的凄惨叫声。虽是隔了一层木板，但传入耳中仍是令人切肤胆寒。

    片刻后，怜儿不再发出惨叫，不知是晕过去还是死了。

    花无艳腻烦道：“葛丹，割去她的嘴，刺瞎她的眼，再切了四肢抛入悬崖，叫这贱人永世不能再勾引我的男人。吩咐下去，从现在起，看护赋清绝的奴仆通通换成男侍。”

    言罢，楚寒衣听得袖袍扬起之声，和女子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冷霓裳衬道：“花无艳真是只毒蝎子，段比起昔日吕后，当真有过之而无不及。”

    楚寒衣竖耳倾听顶上动静，确定花无艳已离开了屋内后，轻将头顶木扳掀开，身子一纵，窜了上去。

    那正要拖怜儿出去的守卫葛丹，听到脚下一声响，接着凭空从地毯下钻出一个裸着上身的少年来，不禁心下一惊。但很快回过神来，上的蛇骨鞭立时朝楚寒衣挥去。

    鞭势迅如雷电，破空而来，眼见银链及颈，楚寒衣身子向后一缩。恰在此时，冷霓裳亦从洞中跃出，葛丹见了她，不禁迟疑了片刻。冷霓裳却不软，娇身影向前一掠，只听“嗤”的一声轻响，中短刀已在守卫颈间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

    却听一声闷哼，葛丹仰面倒下，蛇骨鞭脱而出。眼见得他还未完全断气，冷霓裳又是回身一刀，刀刃刺入了他胸口，直没到刀柄。

    楚寒衣见她出狠辣，与方才鸟依人之态大有不同，心中十分诧异。

    冷霓裳剥下葛丹身上的衣裳，扔给楚寒衣：“把怜儿弄醒，让她带路，等我们出去了再作筹谋。”

    楚寒衣依言将葛丹的衣服披好，又脱下他脚上的靴子穿在自己足下。在姑娘面前衣不蔽体终究失礼，此刻他穿上守卫服倒是自在了许多。

    晕倒在地的怜儿此时悠悠醒转，惊见眼前这一幕，刚要叫出声，冷霓裳中的短刀已经横在她的项上。

    怜儿吓得魂不附体，告饶道：“啊，冷姑娘，你怎么会别杀我。”

    冷霓裳压低了声音道：“要想活命，就带我们出去。”

    怜儿颤声道：“我不知道出口在哪里。”

    楚寒衣闻言心里一沉，急道：“你从便在这里长大，难道竟不知道出口在哪里？”

    怜儿道：“花皇为人谨慎多疑，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个心腹，无人知道出口在何处。我六岁的时候被带到这里，十多年来，从未踏出青衣坊一步。”

    楚寒衣心下衬道：“既然工匠将密道通向此处，那出口必然就在这间屋子。”

    他正要四下搜寻，却听得屋外传来环佩叮当之声，知道是花无艳回来了。便一拉着冷霓裳，一拉着怜儿，一同跃入那密道之中。三人的身子落定，楚寒衣刚把地毯和木板恢复原状，便听到门“吱呀”一声打开，紧接着传来一个匆匆脚步声。

    “是谁！”

    花无艳猝然惊见葛丹的尸体伏于地下，身上的衣物还被人剥了去，怜儿也不知所踪，不由得脸色一变。

    心中莫名揣测道：“莫非怜儿是假作晕厥，趁势杀了人逃命而去?”

    这一思忖，她目光缓缓朝一处地方望去。

    楚寒衣凝神静听，听到头顶传来花无艳略带凌乱的脚步声，接着是“哗啦”一声异响，这声音不甚清晰，听来倒像是重物被掀起的声音。片刻的静默后，异响再度响起，这次又像是什么东西被重重合上。

    花无艳的声音再次传来：“来人！”

    须臾功夫，屋内又进来三名侍卫首领，一并向花无艳行礼。

    花无艳吩咐道：“怜儿这贱婢杀了葛丹，不知逃到哪里去了，不过人应该还在青衣坊内。传令下去，将你们下人兵分三组，每一间屋子都严加搜查，纵使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

    侍卫将地上的尸体拖出，依命而去。花无艳微微松了口气，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杀死葛丹之人竟就藏身在自己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