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深情难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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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围观之人见风铃一介潺潺弱女,此时为了暮寒烟无惧生死,真情流露,不禁一片唏嘘。

    殓无情轻抚着那掌掴后火辣辣的女面,眼中杀氛再起,中出鞘一半的青剑,怵然透出必杀寒芒。

    但不知为何,握剑的却自缓缓放下,萦眼的杀意,在风铃无畏无惧的逼视下也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一股难解的凄切悲情。

    他口中喃喃道:“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一样的眼神,一样的决绝绿婵,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喃喃痴语中,阴阳面上已满布泪痕,他纵身一个错落,身影已没入月色中。

    “杀害帮主的凶跑了,暮寒烟,你该如何解释?”

    “点苍”门人群情激愤,拔剑怒向暮寒烟。

    “幽梦阁”帮众也不示弱,叫嚣道:“还有我们少主和这么多兄弟的死,又当如何清算?”

    暮寒烟内心之积郁已至臻化,持剑之更是麻木,肩上汩汩流下的涓流,似已感觉不到痛楚,唯剩一股坚定意志支撑他不倒之躯。

    风铃向端木君我走近两步,执礼道:“令郎之死,风铃深表痛心,但杀人者之身份,不可因似是而非之表象定论,至于尊友秦帮主之死,殓无情虽已逃遁,但宗主已代他受了一剑,此事自当一笔勾销。”

    端木君我闻言苍凉怒喝:“就算我儿与好友之死可以暂放一边,但我两帮近百条人命,却向谁人去讨?既然一剑赔一命,那就请暮宗主在身上再刺百剑,前事便一笔勾销。”

    风铃气郁难平:“今日战事本是由你挑起,现在却要宗主承下全责,真是岂有此事。”

    商一鹤闻言怒不可遏,双臂一分,抢到端木君我面前,一把向风铃抓去。

    楚寒衣和玉临风不约而同急道:“不可!”

    二人同时纵身一跃,上前抢人。

    商一鹤离风铃不过半丈光景,出又是极快,瞬间抓住风铃双肩,一晃闪开。

    暮寒烟与傲霜客见状,也一并向商一鹤出击去,但他右已狠狠扼住风铃咽喉之处,需知他剑术为次,首要以“擒拿”见长,此时只要稍加用力,风铃喉骨便会尽碎。

    相救之人见此情形一时怔住,脚步不前。

    商一鹤向玉临风喝道:“你只需杀了暮寒烟,这姑娘便可平安无事,否则”

    他下微微加劲,风铃只觉得喉间一阵窒息,一张脸倏然煞白。

    商一鹤在“幽梦阁”并非数一数二高,但这些年深得端木君我器重,多半原因在于其擅长察言观色,他早看出玉临风对风铃那微妙的感情,是以当下只向他一人发号施令。

    玉临风眼见风铃痛苦难当,心口刺痛再度袭来,额上冷汗汩汩而下。

    “还不动”

    商一鹤见他迟迟未动,下再加三分力道。

    风铃意识涣散之际,用尽全力,吐出最后一言:“玉临风,你若是动宗主一根头发,此生此世,我我绝不会原谅你”

    话音落,迷蒙的意志终于尽散,身子一软,缓缓倒下。

    玉临风深知风铃生死皆在他一念之间,他强忍胸口痛楚,下玉扇一横,雪剑莹润划出,白如凛雪的身影如狂风扫叶,倏然,已欺身至端木君我面前,未待他反应过来,雪剑已横凛在他项上。

    商一鹤面色一变,惊道:“玉临风,你”

    数名“幽梦阁”弟子见帮主被制,齐齐向玉临风挥剑而去。楚寒衣捉准时,双抓起两人,远远摔出,赋清绝古剑剑柄也点向剩下四人,瞬息之间将他们制住。

    这三人出皆是迅疾如电,旁观众人一时看的呆了。

    其余帮众仍想抢扑救援,玉临风下雪剑轻轻一划,端木君我颈上便开了一条细细的口子,只要再深半寸,便要切到血管。那几人见状,跨出的步子只得硬生生收了回来,一个个呼吸喘急,但却谁都不敢再造次。

    端木君我被一后生晚辈当众挟持,生死之差,悬于一线,便知丧子之仇已不能报,当下悲凉道:“要杀便杀,端木君我绝不是怕死之辈。”

    玉临风见他视死如归,浩气长存,不由得肃然起敬,道:“今日玉临风为救好友性命,才出此下策,万望阁主海涵。”

    他目光转向商一鹤,肃容道:“现在我们各持人质,不防作下交换,如何?”

    商一鹤足下一跺,只得抱起晕厥的风铃,缓步朝玉临风走去。

    便在此时,端木君我突然暴喝一声,向商一鹤命令道:“今日一退,凡儿之仇再无得报之日,你不必顾我生死,今日定要取暮寒烟项上人头。”

    商一鹤闻言,惊立当场,脚下再挪不动半步。

    端木君我冷眼朝玉临风斜视,厉声道:“我有舍命而不顾之决心,你可有弃友就死之绝情?”

    玉临风万万料不到他竟有此一着,深感愕然之际亦是心乱如麻,不知如何作答才好。

    便在此时,人群中有人大声道:“还有一个时辰便是‘四君论剑’之期,你们打来斗去与我等无关,但鹰族四宝关系武林命脉,在暮寒烟道出二宝下落之前,你们不能取他性命。”

    此刻聚集在山下之众,多半是为了“鹰眼”、“鹰爪”而来,对于旁人之事自然漠不关心。此言一出,便如一石头激起千层巨浪,当下便有多人附合,更有人提议此时该同行前往“一渊不两蛟”,等待子时到来。

    傲霜客为了暂缓矛盾,便扶住暮寒烟,低语道:“好友可还支持的住?”

    暮寒烟摇首道:“这一剑未伤及要害,无妨,只是风铃她”

    他遥遥凝望被商一鹤所制而昏厥的风铃,想起她对自己多番维护,此刻又累她受苦,心头顿起一股难言的滋味。

    傲霜客雪眉微蹙,声音更是低了几分:“今日观风铃姑娘对好友的一番情意,似乎远超‘敬慕’二字。长此以往,只怕她情根深种,不但到头来伤了自己,对好友而言更是一种困扰,便如当年的绿婵”

    到此处,他语声一顿,没有再下去。

    暮寒烟轻轻咳道:“我明白,多谢好友提醒。”

    往事风逐云散,伊人香消玉殒,他怅望星河浩渺,无语话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