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黑影咏夜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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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离“封香案”已过去三日,三日前以都指挥使陈铤为首派出众多人各方打探,另一方以参政知事康贤为首命按察使朱亮带领衙门捕快四处搜寻,两方颇有争先恐后之势,其外苏州庙堂也在蠢蠢欲动,这几日康贤忙得不可开交,康晁派内奸身份也被准确缩到舍人康瑞及布政使翁杭两家,本可将此事全盘交与副枢密使晁昌接处理,但康贤已知晓犬子康愈确实杀了封香,且近日似有似无听闻翁杭府中传出“封香案”一事是侄康磊所造,这般下来哪还敢交与晁昌,只得硬着头皮扛下大把事,别的不,这几日康贤的头发已熬得半白。

    碍于前段时间将内奸矛头全指向翁杭不好直邀布政使上府一叙,只得派人暗中左右打听翁府内所传事系真伪,再之眼下外界“舍人康瑞通孔”一事传得沸沸扬扬,康贤一时也不好请胞弟康瑞上府论事,当下“封香案”联着“康晁内奸门”两事颇为棘,一日前按察使朱亮大力排查最后将传言矛头指向五个游好闲的泼皮,倘若不是心中知晓此事为真康贤怕会认为是谣传。

    辰时,康贤彻夜不眠在厅中踱步,面容憔悴不堪,也顾不上仪容衣洁,听得下人禀报朱亮来访一身素衣披头散发就匆匆前去迎接,两相扶急道:“朱臬台,可搜到那几个人?”

    朱亮扶康贤坐于椅上,摇了摇头叹道:“哎,衙中大捕快连夜搜查,那几个泼皮家中也一一访问,仍是寻不到人。”

    康贤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甚,干唇张了张不出话来,两眼无神地望向远处,沉默良久后才沉声道:“可查出此些人近日走动?”

    “有,这几人近两年多在西城走动,皆给一间赌坊作护,几日前还在城西活动,那早在东西市传出消息后就没了踪影,依下官推测,这几人应是同受一人所指。”

    “可查出为何人?”

    “下官查得,这间赌坊为康和厚掌营。”

    “厚儿好一个康和厚!”康贤心中惊讶不已,憔悴的脸庞多了分瘆人的狰狞。

    朱亮这些日子自然也听到了外边在传舍人康瑞通孔的风声,稍作盘算后低声道:“不知这事是否为舍人所指,倘若是舍人所指,怕”

    “不会,本官那弟弟不会做出这等事。”还未等其完康贤即抬示止,皱眉沉思片刻,“倘若单凭厚儿一后生,怕也难想出这般法子。”

    “依大人所言这当中另有高人?”朱亮惊道。

    康贤思索良久,摇摇头道:“本官实在想不出这般做对他有何好处,算尽此法路数,总有种借刀杀人之感。”

    “还请大人解疑释惑。”朱亮拱敬道。

    “厚儿捅破豫儿的事想必是想借此迷本官耳目,其目的确实是达到了,但又如何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本官还有一息气都不是区区一个捕头所能拿捏的。”康贤冷冷一笑,“背后定有人指使,此人深知这点伎俩迷不住本官那大智若愚的弟弟,前段时间听闻伯民与那无知侄闹了矛盾,想必就是此人从中作梗,再之献上此法让狂妄自大的康磊中计,这时他哪还会听劝?使得有了当下这番局势,这人有些道行。”*爱奇文学<ref="ttp://"trget="blnk">!!免费阅读

    “步步稳登,到底是何人?”朱亮听得舌桥不下,“不知大人可能猜测往后之计?”

    康贤揉了揉眉心,显得有些疲惫,苦笑道:“自然是厚儿这跳梁丑会登门与本官相谈,这才是他做这番事的目的。”

    从始至终康贤愁的都不是康磊,是康磊为达目的捅出来的事,按此计策不出几日便可查到是康磊所为,自己能查到自然也就意味着其他几家亦可查到,都指挥使陈铤也会查到,亲家查到此事才是最令其头疼的,要知靠亲事拉拢都指挥使这步棋康晁派势在必得,倘若“封香案”一事被证实,康晁恐得满盘皆输。

    “事到如今”康贤顿了顿,“也莫怪本官不尽人情了。”

    傍晚,梁秀漫步在梁王府中,赏着府中的园林、假山、楼阁、院落、石道,看了十数年也看不厌,依旧观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已到江夏第门口,仰头望了望檀匾,眼中掠过一丝温暖,淡然笑笑后踏步走入。

    老梁,那是娘写的。

    一路遇十数位丫鬟,一一颔首微笑后走至后院的梅园中,赵雪见正坐在案边煮茶等候世子归来,似听到脚步声扭头去看,见是世子随即嫣然一笑,梅园多了抹姹紫嫣红。

    梁秀走近揉了揉赵雪见的脑袋,随地躺下两作枕,笑道:“师父那的饭菜淡得慌。”

    “陈先生不喜味浓的。”

    “再淡我也喜的很。”梁秀望着晚霞映红的天际,眯着眼睛随性一笑,“那可是我师父。”

    姽婳从石径珊珊行来,朝梁秀屈膝行礼后在一旁抚琴弹奏,多日如此已成习惯,琴音柔曼散出,顺着落日起舞,待茶香四溢琴音凝集缓止,三人品茶静静赏着最后一缕余晖。

    “雪见,去端书院看看师父可否写好。”梁秀算算时间,随口道。

    赵雪见起身去端书院,园中仅余梁秀、姽婳二人,姽婳垂目观泉潺潺流过,低声道:“陈先生比大年叔还厉害吗?”

    这些日姽婳常听梁秀谈起此人,且看得出其言语中那股敬意乃精诚所至,每当梁秀提到此人平日里的气质即消散得无影无踪,唯留满腔敬服。

    “不一样,师父是文人,大年叔是武人,在我心里,都很厉害。”梁秀随意答道。

    姽婳撅了撅嘴低下头不再话,本好心想与之交谈,可听得出其现在并没多少心思想与自己话,也就不自讨没趣。

    “你恨翁杭那夫人吗?”梁秀突然问道。

    姽婳陡然愣了愣,其总会不经意间问些无厘头的问题使人哑语,沉思片刻才仰头淡然一笑,回道:“不恨吧,姽婳命该如此怪不得夫人的,现在这般也挺好的。”

    “真不恨假不恨?”梁秀扭头望向姽婳清澈的瞳眸,似要从中探个真伪来。

    “假。”姽婳偏了偏头,不敢与其对事,“女子心眼都,姽婳当然也不例外。”

    “那你想她死吗?”

    姽婳愕然地张开嘴,满脸惊疑地望向梁秀,沉默许久才回道:“既然公子这么问了,怕姽婳想不想,翁夫人都得死吧?”

    “聪明。”梁秀起身拿起茶盏一口饮尽,朝姽婳笑了笑后起身走出梅园。

    按照康磊所今夜便会将那五位泼皮放出,到时各方人马定会迅速捉拿审问,明日一早参政知事康贤定会邀其入府一叙。

    入夜,梁秀一袭黑衣走出房门,背负一柄黑布裹住的长刀,在门口挺立两眼微眯望天,面如古井,两缓缓缠着布带。

    赵雪见从院外走来,躬身行礼后将两纸书信递给世子,柔声道:“世子要当心,莫要伤了的。”

    梁秀接过书信放入衣中,抬捣了捣赵雪见额前青丝,笑问:“杀妇人的世子,还是好世子吗?”

    赵雪见稍稍愣了愣,莞尔一笑答:“奴婢知世子不会杀奴婢,如此,便是好世子。”

    梁秀淡然一笑,转身出府。

    今夜布政使翁杭与几位官员在外设宴,家中翁夫人则带着几个丫鬟在园中赏月谈趣,听官人讲近日仕途有变,再过些日子可搬到更大的府中生活,想想就眉开眼笑。

    这会儿刚谈完新居该如何布置才应得好风水,有丫鬟口快心直接道:“奴婢今日听到管家与老爷和厚公子要遭大殃了呢。”

    “这位和厚公子前些日子常与姽婳那晦星厮混,如此也算自讨苦吃。”一旁有人接道。

    “是呀是呀,还是夫人慧眼过人,早就发现了这晦星。”

    “若这晦星在府中指不定得如何祸害咱翁家呢。”

    七嘴八舌较个不停,个个得眉飞色舞,恨不得刨了姽婳的皮似的。

    姽婳已成翁家后院长谈的笑柄,也不知众多丫鬟是真厌假厌,亦或仅是为了讨好翁夫人,反正这些年茶余饭后总得将姽婳搬出来贬一贬骂一骂才舒心。

    “哼,幸好老身看出那狐狸精的诡计,要不然遭殃的可就是咱家老爷。”翁夫人被夸得神乎其神,这会儿面容跳得老高,仿佛翁家就是靠其一拯救。

    “姽婳为何是晦星?”不知何方传来一男子的声音。

    “老身她是她就是,难不成还怀疑老身识人本事不成?”翁夫人随口接声道,完才猛的一颤。

    这是翁府后园,府中不许任何男仆踏足,听其声亦非老爷翁杭,园中众女相继反应过来,皆是一脸惊疑地左顾右盼。

    “你算什么东西?”声音从空而至。

    众人慌忙抬头看去,不知何时自家后园假山上站着一黑衣男子,霎时吓得毛骨悚然。

    梁秀取来背上的黑布,缓缓一层一层翻开,两眼注视着刀喃喃道:“委屈你了。”

    “你是何人?”翁夫人颤声喝道。

    “江湖人物。”

    话落刀出,黑影搅着夜月,如鱼游水,轻吐一口朱红,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