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之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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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k!atn!”

    随着导演一声令下,我和颜弈心翼翼地推开房门,房内黯然失色,稍有微光。斑驳的书桌上,破碎的镜子折射出支离的人像。

    “哒哒哒”

    房内发霉的木床,似有挪动,我和颜弈闻声转身,盯着可疑的木床看。

    “哒哒哒”

    真的动了!木床又一次震动了一下,似乎是床下有东西在撞来撞去,仔细一听,有阵恶狼扑人前的那种怒仇声,从床底传出。

    我伸出颤抖的,试图揭开床单,去看个究竟。

    “别”

    颜弈很担心地提醒我,但我没有退缩,仍然把伸了过去。

    当我的正要触摸到床单时,一个巨大的黑影突然从床单下蹿出,绕房子乱飞一通,动作极快,一下子竟不知飞往哪去了。

    我警惕地迅速环顾四周,发现那个可怕的恶灵黑影,正正停在颜弈的后背,而颜弈好没有察觉。

    “不要回头,千万不要回头”

    我压抑恐惧的心理,对浑然不知情况的颜弈道。

    颜弈没忍住好奇的心理,缓慢地转动脖子,下巴和左肩形成的角度渐渐缩,60度、50度、30度他索性一下子转身过去,正好与恶灵照了个正面,面对面地,贴脸相望。

    恶灵血淋淋的面部,疮夷疙瘩的,有些皮块像是被撕过一样,坎凹不齐,部分头骨外露出来。

    颜弈先是愣了两秒,凝住呼吸,瞳孔放大,突然反应过来,大吸一口气,尖叫一声。

    “鬼啊!”

    颜弈尖叫后竟然顺就拿起凳子,对着恶灵一顿猛砸,破口大骂,骂一句就砸一下,“去你大爷的!”

    “啪!”

    “想害老子!”

    “啪!”

    “下地狱去吧!”

    “啪!”

    “噗你啊莫!”

    “啪!”

    “f***y**,nfb****!”

    “啪!”

    乒林乓栏地砸个不停,凳脚都被砸断了,他干脆把道具凳甩到一边,用脚猛踹已经抱头倒地求饶的恶灵。

    “cut!cut!停!停下!!我去你大爷的!!”

    导演大喝一声,和摄影组人员马上过来制止颜弈的暴行,把颜弈拉开一边。

    颜弈这才发现自己是在拍戏,赶紧上前扶起恶灵的扮演者,但是导演一把颜弈推开,大骂道:“我噗你啊莫!你怎么不按照剧本来?你想要打死我们的特效演员吗?”

    “不不不不好意思,我刚才一下子条件反射,没控制好情绪,拿起凳子就砸了,不好意思,实在抱歉抱歉!”

    尽管颜弈不住地赔不是,但是导演决定终止了录制,并叫来保安把我和颜弈撵出录影棚。

    “这下好了,我苦苦哀求李姐才得到这次的试演会,就这样被你给破坏了!你他妈”

    我把颜弈抓到角落正欲对他发泄,而他却一脸无辜又诅丧的样子。

    “你能不能正常一点,你就不能按照剧本来吗?按照剧本来有那么难吗?嗯?”

    在我的威逼责问下,颜弈低下了头,一向健谈的他,此刻没有作声。

    会又一次搞砸了,无法平复心态的我,有史以来我第一次这样大声责骂他,尽管他已经成为了我最后一个朋友,“十秒钟的演出镜头,十秒!你他妈在十秒钟钟也能搞砸?你捶他干嘛?嗯?我们扮演一个在恐怖片里被恶灵残杀的市民,十秒钟就过去了,就推门进去,啊叫一声,然后就完事了,有这么难吗?哈?有这么难吗?”

    “对不起”

    “对不起顶个屁用啊!!你知道导演对跑龙套的演员第一印象就不好,下次就肯定不会找我们了,你知道吗?哈?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我们完了!”

    “对不起,傅罟,我昨晚背剧本,对着镜子已经练习了很多次了,因为紧张昨晚没睡好,所以今儿就”

    “你练个屁啊!练习?他妈两行字的剧本你也要练习?还练习一晚上?这已经是第八次了,八次试演都栽在你上,哎我你是存心要搞我的是吧?”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的”

    “那你为什么每次都能搞砸,上次撞坏剧组的车,上上次临演前又吐又呕的,这次还打人家特效演员,人家特效的跟你有仇啊?”

    “我见到恐怖的东西,第一反应就是反抗,这是潜意识在驱动我这么做的,一种本能”

    “我本你大爷!还本能呢我去,演戏靠本能吗?靠本能演员全他妈吃屎得了!靠的是本钱!!你有钱你爱怎么演就怎么演!你有本钱吗?”

    “没没有”

    “没有你还三番四次的搅和我的试演会?我受够你了,他妈要跟你出道起步,比喜剧之王还难!!算了,这是最后一次了!”

    “傅罟”

    我不顾颜弈的拉扯,一拨开他,郑色道:“再见!”

    黄昏,残阳的余霞下,见证了两个曾经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在此分道扬镳。

    没有歌声,没有勉励,就这样,为以后的生活,结束了一段友谊。

    我知道,每逢到试演,颜弈都非常紧张,每一次他都非常重视,认为这一次很有可能就转折点,很有可能就是我们离开演艺班踏入演艺圈的起点,可是每一次他都出问题,我也因此迎来质疑。

    同事们十分怀疑我这个背着影星家族名气的后人的能力,父亲是抗战一线演员,叔叔更是出演过皇帝的角色,哥哥也成功进军好莱坞,而我,连跑龙套的角色都演不好。

    我甚至不知道怎么回去面对充满期待的父母。

    可是没办法,我必定要回去的。

    我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刚回到家,母亲就迎上前来急问:“怎么样怎么样?试演成功吗?导演怎么?”

    我叹了一口气,回道:“蔫了!”

    “怎么回事?怎么这次又不行?到底又是哪里出问题了?”母亲急切地质问着。

    “啪!”

    坐在一侧沙发上的父亲,狠狠地砸下水杯,怒道:“我就知道,不成事的家伙,一天到晚就知道玩!正事一件都办不成!我怎么生了你这个窝囊废的儿子!”

    母亲把父亲往后拖住,示意让他闭嘴,低声对父亲:“你怎么这么话,谁没有失败过,没事没事!这次不行,那就下次再来嘛,没关系的哈!”

    着,母亲抚摸了一下我的后脑,如同对待三岁朋友那样。

    父亲起身愤怒地指着我,“下次?这都第几次了?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吧?会不会把握,一次又一次地浪费!我是这样教你的吗?”

    这一次,我终于压抑不住每天反复的责骂,不觉意把心声了出来:“教我?你除了每天骂我,你教过我什么?那些动作面部表情和细节技巧你都是教给了大哥,你教过我什么?”

    父亲一听,十分不爽,不顾母亲的阻拦,上前回怼我:“怎么?就你这身板子,还想学大哥当武打演员?连当兵的人家都嫌你矮!你,一直以来,你办成过什么事?现在赖我了是吧?哈?做不成事就赖你爹了是吧?”

    我禁不住又一次驳他:“你要是这么看不起我,那当初就别生我出来!”

    母亲赶紧过来把我们父子俩拉开,“行了行了!一人少一句吧!都什么事啊!争什么,有什么好争的,下次努力就行了!”

    看在母亲的份上,我收起了话,但心里仍然不甘,本想走回房间里去静一静,没想到父亲又道出一句使我无法接受的话来。

    “跟你这种人做父子,真是家门不幸!”

    这是我有生以来,听过最难听,最可怕的话。

    我一直很尊重他,在外面不少人对他三道四,我第一时间就上前揍那些人,用肉体去维护他的尊严,可现在

    他竟然出这样的话来伤害我

    我没有再多一句,愤然夺门而出,不管母亲在背后撕心裂肺地呼叫,毅然离开了这个家。

    街角处,烟头一粒又一粒掉在地上,本来遵从母亲的教诲,我已经戒掉了,如今,久违的香烟,是我唯一的朋友。

    然而尼古丁也无法褪去该死的记忆,那句话仍然在我脑海中不停回荡。

    “跟你这种人做父子,真是家门不幸!”

    我猛地砸下烟头,向附近的酒吧走去。

    酒吧里,母亲和大哥的来电响个不停,我都没有接,而是一杯接着一杯,往口里灌下去,希望酒精能够稀释仇恨。

    一直以来,我和父亲这种关系,就薄如一张试卷,试卷上的分数要是高一点,关系还能维持长一点,要是试卷的分数低

    我一直喝到酒吧打烊,奈何偶尔坐在旁边喝酒的人,对今早在录影棚发生的殴打特效演员事件评头论足,我都没像之前那样作出任何理睬。

    期间,酒吧内的电视,偶尔间杂新闻报道的播放声。

    “谭氏古堡再现命案,20年月日,警方在谭氏古堡再次发现有人被害,据悉”

    又是什么鬼堡命案,最近都不知在新闻上听过几次了,既然经常出命案,那直接把什么古堡铲了不就得了吗?唉继续喝自己闷酒吧,管它天塌下来,唯一醉方解断肠愁啊

    凌晨一点,打烊前的最后一杯,我咚一声喝下,此时母亲发来微信,上面写着“不要计较你爸的话,他只是一时火气上头,快回来吧孩子”,然后又给我转账了3000块。

    我没领,给酒吧店主付过款后,起身离开。

    这时一个50来岁的男人过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问道:“你好,我认出你是在单熙录影棚的演员,不知可否借步句话?”

    我仔细打量一番眼前这个陌生男人,满腮烙胡,眉毛粗如用毛笔画上去的样子,声音犹如雷声般粗旷。

    我极力撑起眼皮子,打醒精神,问:“你谁啊?”

    男人笑道:“哦,我是我是一个导演,我叫春秋御。是这样的,我头上刚好有部戏,想要跟你合作,不知你意下如何?”

    “导演?”虽我喝得迷迷糊糊地,但眼前这个人怎么看也不太像导演,哪里有导演对三流演员低声下气话的。

    管他呢!反正有戏,总得试一试,好让家人对我刮目相看。

    于是我问道:“什么戏?有什么要求吗?”

    春秋御礼貌回道:“哦,就是一部很简单的戏,里面的角色很适合你,希望能与你合作。”

    “是吗?”我得意地整理一下衣装,虽然没听过什么春秋御导演,但是对于恭维的话,我是一概照单全收的。

    总会有伯乐的嘛!

    春秋御递给我一张残旧的名片,继续道:“如果你有空的话,希望你明天早上九点的时候,能来一下这个地方,我把地址写在这张名片上了,不知”

    “没问题!我一定到!”

    我爽快地答应了他,开心地收好名片,正欲跟他作别离开时,他有喊住了我。

    “等等,等一下,我有一个的要求。”

    “什么要求你尽管,我尽量我一定满足你!”

    春秋御微笑一声,:“是这样的,你不是有个朋友也是做演员的吗?就是今天早上在单熙录影棚里的那个。”

    “哪个?”我不明白他指的是哪个人。

    他:“就是那个打人的那个啊!对着扮演恶灵演员狂揍一顿的那个人。”

    “哦你颜弈啊!”

    春秋御连忙点头,“是的是的,就是他,我想请你也把他叫来。”

    “他?”这就很奇怪了,我,“他他就算了吧!他不是当演员的料”

    “不不不不!”春秋御抢话道,“麻烦你一定要把他也请过来,这事很重要呃我是,这部戏,他很重要,没有他不行,所以请你一定要把他也叫过来,这样这部戏我们才能顺利地演出成功,这样子。”

    我就很奇怪了,这个春秋御导演,话不像导演,连最基本的演员术语都不出,什么演出成功的,内行人叫“杀青”,他似乎根本不懂。

    不过算吧,很多导演其实自己不会拍戏的,就是装。

    于是我还是答应了他,“好吧,我我尽量联系一下他吧”

    “不不不不!”春秋御突然态度很严肃,“他一定要到,一定要到!”

    奇了个怪了,莫不是颜弈的某个亲戚?

    导演指名要某个演员,那是导演实在太看重那个演员了,但是我看不出颜弈有什么值得一个导演如此执着的。

    颜弈的戏很烂啊!

    虽然搞不懂,暂且还是答应了他,“好吧好吧,我会转达你的意思的。”

    春秋御兴奋地握住我的,“真是太感谢你了,那么好!我们明天见,记得,一定要把你那位朋友也带过来,一定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