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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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瑜有些害怕地拿双手抵住他的胸口,一双圆润漂亮的眼睛盈满泪水,她带着哭腔声道:“蔺叔叔,求您放我下来罢,这样、这样一点儿也不好。”

    她还从没有这么被对待过,蔺叔叔一向都是冷淡的,即便是偶尔的温和也十分克制有礼。

    他从来没有这样抱过自己,就像自己是他的所有物一样,这让她很不开心,可努力回身却发现佩玉几个都不见了。

    赵蔺把她抱到假山边的树下,把姑娘放下。她还没有完全长开,身子娇而柔软,此刻面色委屈而惶恐,抽噎着看着他,仿佛做错了事体却不知晓的孩子。

    赵蔺垂眸看她:“为什么躲我?”

    阿瑜往后退一步,手掌扶住粗糙的树干,愣愣地委屈道:“我没有!”

    男人棕黑的眼睛不再温和,几乎皱着眉头,低沉地问:“为什么?”

    阿瑜捂着脑袋背对他,声线颤抖娇柔道:“哪有为什么?没有为什么。我不想见您了,往后也不想见您!”

    赵蔺伸手把她掰正回来,淡声严肃道:“你好生话,发什么脾气?”

    他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女孩身子最娇软脆弱,肩胛纤细地像个娃娃,被他那样轻轻一捏也疼,她有些崩溃地哭出来:“蔺叔叔!你不要捏我了!你捏疼我了!”

    赵蔺有些想叹气,他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是真管不过来,不懂她想甚么,也不懂她要甚么:“乖宝,你乖一些,你……”

    阿瑜边哭边往他袖口蹭眼泪水,抽噎道:“你不准话!我才不要听你话,我以、以后都不要听你话了!我也不要、要嫁给你了!你娶谁都不关、不关我事!……”她着悲从中来,又开始哭,这哭声细细弱弱,挠得人心痒痒又毫无办法。

    他有些霸道地以指节抬起她的下颚,轻轻摩挲少女光滑洁白的肌肤,沉声道:“你为甚不嫁我了?嗯?”

    阿瑜继续往他袖口擤鼻涕,用力一脚踩在他的靴面上,不成想他像是没有痛觉,惹得她又开始哭。

    她一边哭一边摇头,就是不肯话了,自知躲不过,于是不管不顾地蜷在树根下面投入哭泣。

    赵蔺从来没有处理过这么棘手的事体,他不明白,原本他们两个都默认的事情,为什么她又反悔了。

    他又耐心摸摸她的黑发,声音变得温和:“阿瑜,凡事都得有个因由,我可以答应你这件事,但是你须得出一个理由,懂么?”

    阿瑜听他这话立马起身,通红的杏眼和红红的鼻头使她瞧着格外可怜,只声音却中气十足:“蔺叔叔,我知道我们不合适了,难道这还不够么?”

    她着有些羞恼,捂住眼睛哭起来:“我知道,你根本不会喜欢我的,我在你眼里就是爹爹给的负担。你和溪奴多么相配,你们一起经过了十多年的风风雨雨,我只是个不懂事的姑娘而已,你根本不会……”

    “我太傻了,现在才明白这个,对不起,是我从前让您担心了,往后再也不会了。”

    他的眸色暗沉,声音紧绷而危险:“离开我,你想去哪里?”

    阿瑜眨眨眼,又有眼泪滑下来,她摇摇头茫然道:“我不知道,但总有我的容身之处,我想嫁个对我好的人,不拘他是什么样的,我都会好好对他的……这样您也不必操心我了。”

    赵蔺看着她苍白的脸,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棕黑色的眼里却没有分毫笑意:“阿瑜,我过会照顾你,保护你一生无忧,就绝不会食言。”

    “至于溪奴,她已经死了,不会成为你的威胁。”

    赵蔺无法理解她的想法。

    她视溪奴为忧虑,只是因为溪奴在名义上,算是陪伴他十数年的女人,这无可辩驳,她觉得担忧也有几分道理。可是溪奴已死,和一个死人较真是最无益的事。

    阿瑜摇摇头,只是垂眸道:“蔺叔叔,请您让我想想罢,我现在很乱,没办法与您话了。”

    她有些踉跄地绕过他,而赵蔺只是站在树下,树影遮挡住了他的眼眸,留下形状优美的薄唇。

    阿瑜绕过假山,却看见佩玉和佩剑被两个侍从押着动弹不得,她竖眉冷斥道:“你们做什么啊?放手!”

    话应刚落,两个侍从就松开了佩玉和佩剑,佩玉两个立马挣脱开来。

    佩玉连忙上前查看阿瑜身上有无伤痕,又拉着她询问:“姐儿!您没事罢?王上有没有……”

    阿瑜疲惫地摇头,眼睛红红的:“没有,你们别管。”

    佩玉两个面面相觑,神情中的担忧几乎化为实质。

    姐儿出门的时候还是好端端的,这几日除了有些用不下饭,也并无异常,怎地现下成了这般,鬓发散乱眼眶都红了。

    若是王上做的,她们是不愿信的。因为王上从来都是从容不迫,彬彬有礼的人,他绝不会让瑜姐儿这样哭丧着脸出来。

    赵蔺踏着枯枝出来,俊美的脸上平淡到使人瞧不出异样。仆从都低下头,恭敬礼后退到他的身后去。

    王上是什么样的人呢?

    溪奴他没有爱人之心,她没有错。他的冷淡不是无礼,只是像荒芜龟裂的土地一样,没有水源和种子,所以任何的一种爱意都无法生根发芽。

    他就像是高坐于王座之上的异类,披上温暖的人皮伪装自己,实则只奉行因果,世间万物在他的眼里都只剩下单一的枝节,和乏味的灵魂。

    这些宝瑜应当不会知道,因为他在这个姑娘面前,一直像个严肃温和的长辈,又像是一个会守护她一生的男人,他灵魂里的漠然从没有被她窥见过。

    阿瑜回到屋里,啪在案上无声哭泣。

    她想起爹爹的话:“赵蔺此人,有高世之智,惊才绝艳之余,心性却十分漠然。爹爹赠予他的恩情,足够使他依诺娶你,保你一世无忧。可是乖囡,若你想求真心相对之人,只能看你的造化。”

    “……爹爹,帮不了你。”

    但求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句话的人那么多,可真正留住所爱的又有几个?

    至少苏逡没能做到,所以他帮不了女儿太多。

    蔺叔叔是阿瑜的安逸乡,会替她阻挡一切灾难痛苦。听爹爹言下之意,如若有一天,她找到了可以依赖的人,那蔺叔叔也会慷慨地放她远走吧。

    毕竟爹爹,蔺叔叔这样的人,心性至漠,从不轻易爱上一个人,所以他大约也没那么在意她。

    可是他方才这样可怕,吓得她指尖都在颤抖。即便如此,他真的会像承诺过的那样保护她么?

    阿瑜难过了很久,直到夜色黑沉,明月悬空,才抬起泛红的眼眸。

    她对着空中的一轮明月,就像是对着和蔼从容的父亲。

    她有些不乐地抿出一对梨涡,像个老太太一样托着雪白的腮帮子,轻轻自言自语:“可是爹爹,赵蔺是囡囡喜欢的人啊,再怎么赌气,我还是放不下他的。”

    明月泛着温润的光泽,她歪在榻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