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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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烈和文妙德的婚仪,十分朴素而庄重。

    朴素是因为胡烈真的没钱了……

    庄重是因为这是圣人赐的婚,京城的权贵人家皆去了。

    当然,包括镇国公府。

    镇国公红光满面地讨了杯喜酒吃,同胡烈俩人友道的很呢,一点儿也没有外头传闻的那般敌对,甚至勾肩搭背哥俩好,一个老头一个青年人能玩儿那么开心,也是十分难得的了。

    不过胡烈这段日子,也过得不怎么好受啊,毕竟一个大男人,被外头传不能人道,这个事儿也实在太丢人了,放在寻常男人家身上,那可是灭顶一般的污蔑。

    胡烈还算好,只要旁人不起这件事儿,他就泰然自若的,只当甚么也不曾发生过。

    但,要是有人敢呢,他就弄死丫!

    一拳头不够来俩!把人得鼻青脸肿跪地喊爷爷!胡将军才冷着脸收手了,从今往后再无人敢在他跟前提这茬。

    镇国公对于这件事,没什么特别的态度,就是略有些愧疚。毕竟这件事儿知晓的人不多,程卓玉算一个,旁人?旁的几位,对胡烈能不能行房根本不感兴趣啊!况且这流言一出,最得利的也是程卓玉,他心下非常怀疑就是程卓玉使的坏。

    镇国公对于自己的判断和直觉还算信任,于是难免对胡烈有些内疚,毕竟都是男人嘛,这种名声怎么能伤?

    至于程卓玉,他是没法管了,也不是不想管,只是程卓玉病倒了,病成那个样子,哪个长辈还能再甚么教训话?

    是的,程卓玉病倒了。

    这趟并不是在装病,阿瑜接完旨,又送走了太监,程卓玉只往回走了两步,眼一花,就轰然倒下了。她的丫鬟搀扶的搀扶,叫大夫的叫大夫,横竖是把阿瑜惊得目瞪口呆。

    阿瑜还没能好生回味那圣旨呢,便叫程卓玉给吓了一跳。程卓玉这幅满脸不快憔悴的样子,又是昏倒醒来又是流泪,实在是有些太过了。

    老太太对此,只是冷笑一声,命婆子都把大姐儿看好了,除了养病以外旁的事体一律不许做。

    她是看着程卓玉长大的,要与程卓玉相处的时间,那可比与阿瑜在一块儿的还要长久些。然而倒是没培养出丁点儿感情,反倒是相看两相厌。

    程卓玉总酸她偏心,阿瑜没来的时候酸她偏心程卓然,事事儿都交给程卓然来做,又时常叫程卓然一同用膳,相反对程卓玉就不热络,有时冷眼瞧着,一句话也不,就像没她这个人儿似的。到底那时老太太还是皇朝大长公主,脾气冷硬得很,喜恶皆由着性子,谁也不敢有半分指摘。

    当初把他们兄妹过继,老太太本来就不同意,但镇国公执意如此,又一儿一女讨个好兆头,不定来年逡之就回了,这话得实在巧妙又吉利。

    于是老太太心中一动,便答应了。

    程卓然挺好,老太太对他没甚么期许,故而日子久了反倒觉得这个孙子为人处世尚可。程卓玉就没话可了,一肚子心眼,日日想着拿自己的聪明来换旁人的真心,也不想想这行得通么?

    故而老太太禁足她,回头也便禁足了。这是阿瑜的喜事儿,她这个做姐姐的倒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一副丧气样,那酸味儿隔着十里都能叫人闻见,也实在太不像样了些。

    只有阿瑜还能去瞧瞧程卓玉。

    不是她对程卓玉多么同情,只是阿瑜觉得,程卓玉尚且算是她的家人吧,人都病成这样了,听闻连着半月连膳都用不下,只能喝点薄粥汤,一张脸瘦得颧骨都凸起来了,眼瞧着便十分可怕,像是阴间来的鬼怪一般了。

    阿瑜原先也觉得程卓玉有点傻,自己的日子不过,净瞧着旁人的热闹了,但如今也不想多甚么了。

    然而程卓玉见了她,也没给个好脸色。

    她一张脸已经蜡黄得很了,面颊上没丁点儿肉,嘴唇瞧着又干又薄,靠在床头上对着阿瑜冷笑。

    阿瑜只作不曾看见,也不想与她多呆,只是道:“大姐姐,我来瞧瞧你,顺道给你带些你爱用的吃食,那是兄长托我带给你的,他这两日忙得脱不开身了……”

    程卓玉呵呵一笑,有些没精采地颓丧道:“你放一边去罢,我可什么也吃不下!”

    阿瑜站起身,对她道:“好,那我走了,改日再来瞧你。”

    阿瑜走了两步,便听见程卓玉在她身后冷笑道:“程宝瑜,你开心了。你过些日子就是皇后了,你是皇后,我就是个和离过的妇人,你今儿个来瞧我,那是有多得意?啊?我告诉你,宫里也不是那么好呆的地儿,你进了宫,不得还不若我自在呢!”

    阿瑜:“……”

    她叹口气,回身对程卓玉道:“随你怎么想吧。”

    罢,阿瑜快步走了出去,走到院子里头,她才松了口气,心里也有些莫名的沮丧。

    早知道不来了,弄得大家都不开心,到底什么意思?

    阿瑜回了院子,想着到春日里了,她就想荡秋千了,于是对佩玉道:“你去把院里的秋千架拾掇出来,我一会儿出来顽。”

    佩玉:“……”

    佩玉道:“姐儿啊,老太太吩咐了,您每日都要绣嫁妆呢,您今儿个这可是一笔都没绣,不若绣完了再出来顽?”

    绣嫁妆是必须的,不得有什么了不得的寓意,只是新嫁娘嘛,那一笔一划的,把自己的期许和幸福都绣进去了,那下半辈子,在老人家看来才会过得好。

    不过阿瑜绣的也不过是些不重要的东西,真正要紧的凤冠霞帔,那都是宫中织的,她那点女红功底,穿上自个儿绣的嫁衣,万一出轿子就崩线了怎么办?

    既绣的是不重要的东西,阿瑜就十分不耐烦,甚么枕头桌布的,要了干甚?摆在殿里头给议事的阁老大臣们看笑话嘛?

    对于她的这出,忙里偷闲来瞧她的某位陛下只是冷静道:“只要是阿瑜绣的,都可以,紫宸殿正缺这些。”

    阿瑜:“……”

    她觉得特别气的是,蔺叔叔都不为她话。从前还没定下的时候,事事都要哄着她,她便是要摘天边的太阳,他也能想法子摘下来。可现下他倒是比较看重自家祖父祖母的意见,她要是想偷懒儿,想耍赖,他都得圈着她肩膀教育一番。

    时间久了,阿瑜才发现,蔺叔叔这不是听祖父祖母的话,他就是想要她给他绣东西!

    她绣桌布也好,绣个帕子也罢,皇帝陛下总是能不动声色带回宫里头去。她不晓得陛下要把东西带回去做甚,忍不住犟嘴道:“从前,我时候给您绣东西,您总是不要,面无表情的,满脸都是嫌弃,怎么现下倒是想要了,我、我偏不给您了!”

    他看着她似笑非笑,慢条斯理道:“那是因为阿瑜绣活有长进,朕带在身边有面子。”

    着,男人拿出一条帕子,缓缓道:“你看,上头的龙凤呈祥,绣的就惟妙惟肖,朕心甚喜。”

    阿瑜气得脸通通红,又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生气道:“这是锦鲤,怎么能是龙凤呈祥?颜色都不对呢,您是怎么瞧的?”

    他慢吞吞嗯一声,又淡淡微笑道:“方才是朕口误,你瞧,这个锦鲤就绣得很好,昨日宫中有个嬷嬷还夸你。”

    阿瑜:“……”不然呢?难道当着您面儿,皇后娘娘绣得像夜香,还怪瓜裂枣?

    她有些生气起来,纤白的手指捂住脸,声音闷闷的:“您怎么这样啊!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绣活是真的不行,给人瞧了,该背地里您了。”

    年轻俊美的皇帝趁机把她拉到怀里,又把她的手轻柔拿开,含笑道:“谁敢你的不是?敢朕就把她发配到皇觉山当姑子,如何?”

    阿瑜气得掐他,脸红得很了:“您怎么还记着这茬啊?您这都几岁了,能不能别老惦记这些?”

    陛下略顿了顿,微笑道:“嗯?”

    他的声音紧绷低沉:“这与年岁有何干系?”

    阿瑜得意地摇了摇根本不存在的尾巴,她就知道,自己一踩一个准。

    外头都,陛下和未来的皇后娘娘,是老夫少妻,必定和和睦睦,白头到老。话是祝福的话,老夫少妻么,在时下也多没有恶意,谁到了三十多岁,娶个十几的姑娘,采撷豆蔻枝头一朵嫩花儿,且是远近闻名的绝色少女,心里能不得意呢?

    但老夫少妻这种形容,很明显踩着陛下痛脚了。

    故而听闻,有趟宫宴,圣人把某位祝词里写老夫少妻的大臣,给灌地人事不省,醉得糊里糊涂了,嘴里还呵呵傻笑,一出宫门便吐得稀里哗啦,差些把肠胃都给呕出来,隔天醒来头痛欲裂,整整在榻上躺了半月才能起身,间接的还丢了份大差使。

    于是众臣纷纷谨言慎行起来。

    然而大臣们谨言慎行了,阿瑜可不啊,她就闭着眼瞎,气得他面无表情,脸儿还笑盈盈乐呵呵的。可陛下是把她放在心尖上娇宠的,除了无奈,也根本不舍得多教育了。

    况且,老夫少妻,其实也没错,他的确比她年长许多。

    而她还这样,被惯得偏爱娇纵耍赖。

    这些,他都一手兜着,随她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