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都哀莫大于心死，但我总觉得这话是不对的。心若是死了，也就谈不上什么哀莫了。

    我的心死的不算早，直到前两日才算是彻彻底底的死了。我对生不再抱有任何的幻想，对死也不会再有那些莫名的畏惧了，对世上的人更不会有那空空的期待。

    前些天院子里乱哄哄的，我一直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因为高烧四十度的关系我无法从床上爬起来，守在床边的纪溪，掀开床帘，探出脖子看了看，然后扭头对我，“不要紧的，是大伯回来了。”

    那个时候我绝对是烧糊涂了，我竟抬头问，“大伯回来做什么？”

    纪溪放下窗帘，一脸厌恶的，“不知道，可能又是来要钱的吧！”

    我闭上沉沉的眼皮，轻声唤纪溪，“姐。”

    纪溪一面握着我的，一面帮我擦拭额头上的汗，嘴上还柔声道，“我在呢。”

    “姐，你闻到了吗？”

    “闻到什么？”纪溪大伙不解的问。

    我笑笑，“你仔细的闻闻啊。”

    纪溪果真在空气中嗅了又嗅，像一条狗似的，她很认真的回答我，“什么味道都没有啊。”

    我无力的，“是有的，我闻到了。”

    “你闻到了什么？”纪溪追问。

    “你闻越来越重了，离我越来越近了。”

    “到底是什么味道？”纪溪焦急的问道。

    我闭着眼睛，一脸享受的，“是死亡的腐烂味儿，是血的味道。”

    纪溪帮我弄了弄被子心疼的责骂道，“别胡八道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去大妈他们那儿看看。”

    她转身我却追着她，“是真的，一个将死之人对死亡的气息是最敏感的。我前两天还去沈斐那儿了呢！”

    话到这儿，纪溪便打开了门，她不知道看到什么，错愕的问道，“纪扬东，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一听纪溪这么心里便有种不祥的预感，因为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竟是一片死寂。

    我努力地从床上下来，走到屋门的时候才醒悟，原来就在那么短短一瞬间竟然发生了那样不可挽回的事情。纪溪大叫，而我在她发出第一个声音的时候已经把她的嘴死死的捂住了。

    确实是血的味道，死神也确实是来过了，只是他带走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大伯。我来不及错愕，慌忙指挥道，“不要再动人了！都给我住。”

    我冷眼看看怀里的纪溪我，“不许叫，听到了没有！”见纪溪很用力的点了点头我才放心的送开她，“你再这个屋子里呆着哪儿都不要去听到没有！”着我把门关上了。

    我快步

    的向纪溪和大妈她们走去，我连抻带拽的才把这两个吓的半死的人拖进了屋子里。

    刚到屋子里，纪扬东和大妈两个就吓得瘫坐在了地上。

    我是在给给她们一人两个巴掌之后，她们才清醒过来的。

    纪扬东看着我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终于把他杀了。”

    “终于”这个词，让我的头一直在响个不停。

    终于？

    天啊，一个人到底是蕴含了多少的恨意才会在杀掉一个人之后出终于这样的字眼。

    我看着她，又看了看大妈问道，“你们后悔了吗？”

    没想到一个点头，另一个竟是摇头。

    我知道那个“终于”永远都不会让纪扬东后悔的。而我的大妈更是语出惊人，她，“我真后悔不是我动的。”

    我一听就乐了，大妈盯着我，纪扬东也怒道，“你还笑的出来！”

    是，我也佩服我自己，这样的时候我怎么会笑的出来呢！死掉的人是我的大伯，纵使我们之间没有深刻的感情，但我们毕竟是一家人，这样的缘分，这样的业障都是上天给的。这与我是否爱他，喜欢他无关。

    其实纪扬东也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她与我大伯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这样的孽缘对她也是一种考验。

    可是我还是笑了因为我知道，这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会。

    “对，只要你们不后悔就好。”

    纪扬东看着我，皱起了眉头，他问。“纪繁星，你想干什么？”

    我跪在地上，大妈和纪扬东顿时变得不知所措，纪扬东打算扶我起来，我却抓住她的，“姐，你就成全了我吧！”

    大妈像是明白了我的意思，她问我，“繁星，你想扛下来！”

    我不语，却是默认。

    纪扬东一听猛然推开我的，“这怎么可以？”

    我扬起脸看着她，“你就成全了我吧，这样活着生不如死。”

    “可你必须要活下去，因为你才是真真正正的纪家人。”

    我冷笑道，“你让我这样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反正活下去也是等死。纪一帆年纪还，你任长道远，不像我了无牵挂。”

    纪扬东双将我的脸庞捧起，我看着她，眼泪在她的脸上摇摇欲坠。她，“如此做，我良心不安。”

    我祈求道，“这么活着，我实在是痛苦，我早已无生的本意，就让我死前替你扛下这劫数吧。”

    大妈见纪扬东犹豫，便，“还是让我这把老骨头去吧。”

    我笑道，“您这把老骨头，半生辛劳，还是享几年清福吧。”

    我执意，但是大妈和纪扬东还

    是无动于衷。我从地上站起来，打开门，拿起刚刚纪扬东拍大伯的板砖，我，“你们知道吗！其实大伯还是活着的。”着我又用砖头猛拍了大伯两下，心中知道这样做不是不残忍，只是因为我必须死去而大妈和纪扬东必须活下去。

    “够了！”

    我扭头，纪溪已经打开了屋门冲了过来。她搂我在怀中，眼角已是湿润，她苦苦的叫喊着，“纪繁星，你这又是何苦？”

    为这病我已不知流过多少的泪，多少个夜晚是汗泪交融的。多少个夜晚是孤苦无依的蜷缩在巨大的双人床上无声的流泪。这般长久的痛苦是生亦是死。

    “何苦？我也不知道为何这样的苦。”我含泪道，“成全我吧，横竖都是一死，给我个痛快吧。”

    纪溪什么都不，她只是不断用拳头敲打着我的后背。

    第二天，我让纪溪带着纪扬东母女和大妈收拾收拾东西去了火车张，她们买了当天的火车票离开了南城。

    纪溪回来的时候我正躺在爷爷留下的那把摇椅上，她蹲在我身旁，我的高烧依旧没有退去，精神状态依旧低迷。

    她生怕惊动我，她轻声的，“已经送大妈和纪扬东他们离开了。”

    我轻声点头，没有问去处，问了也是枉然，不过是徒增眷恋罢了。

    我正打算从摇椅上站起来的，但是纪溪却按住了我，“不急，你可以多歇一会儿。你还有什么事情是要交代的吗？”

    我侧过头看着她，伸向了她，在半途中她握住我的，贴在了她的脸上，她，“你的，永远都是这么的温暖。”

    我笑笑，“守护好这个宅子。以后家里的一切都要靠你了。”

    纪溪点头，她的脸庞在我掌中蹭着。她，“你终于做了你自己。若是有来生，我再也不想做你的姐姐了。”

    我，“是。不必为我心疼心酸。为我高兴，为我欢呼。”

    “我做不到。”我的掌碰到了纪溪的眼泪，她的眼泪还带着一股温热。

    “你一定做的到，因为你是懂我的。”我正打算抽回掌，但是纪溪却把我的掌仅仅的按在她的脸上。“陪我再呆一会儿好不好？”

    我笑笑，“带我去沈家吧。”

    纪溪没有马上动弹，良久后她才极不情愿的站起来，搀扶着我去沈家。

    到沈家大院儿门的时候，沈爸爸吓了一跳，我的到来出乎他的意料。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出于礼貌请我进去。

    我笑着摆摆，“不用了，我在门外和沈漱两句话就走。您回去忙您的吧。”

    在沈家大门外等着沈漱的时候，和纪溪有一搭

    没一搭的聊着。

    我，“照顾好我的纪真纯。”

    纪溪沉默着点点头。

    我又叮嘱道，“一定要保住这个宅子。”

    纪溪又沉默的点点头。

    总是我一个人在个不停，坦白，我也有些疲倦了。

    许久后沈漱才下班回来，看到我又惊又喜。竟向我跑了过来。

    我双握拳，伸了出去，等待着那双冰冷的铐。沈漱不明所以，疑惑的瞪大了双眼。

    我，“我杀了我的大伯，我是来找你投案自首的。”

    沈漱愣住了，她像是没听清楚似的询问我，“你什么？”

    我没有话，因为我知道她，一定听的真真切切的。我不话，双还是那么伸着。

    纪溪，“带他去吧，如果你懂他的话，就成全他吧。”

    沈漱沉默了一下，她，“你等等，我现在给宋宗泉打电话，还是让他送你去队里吧。”

    我笑着，“不用了，我姐送过过去就可以了。”

    然后纪溪就用夏秋冬的那辆宝马，把我和沈漱送到了刑警队。一路上三个人都是沉默的。气氛虽然尴尬，但是我的内心却是愉悦的，我总算是解脱了，从这残酷的现实中解脱了。

    我多少明白了纪扬东的心情，只是因为“终于”一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