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言心善(修)
温家不大,自家住的后院房间就一排,不难找。
温世言的住房跟她就隔了一间厢房一间书房,沿着路往前走会儿就能看见。
她跑到门口的时候有点接不上气,双手扶着膝盖休息半会儿等呼吸顺畅了才心翼翼地推门进去。
俯身躺在床上的温世言手臂横放撑着自己的下巴,他听到推门的声音上扬声调嗯了一声,脖子也跟着往前梗了梗,不过他没回头,迟疑了下,下巴又低着手臂奶凶奶凶对着门口的人道:“爹,你不是给娘子买包子去吗?怎么又回来了?”
虞清欢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这傻子,对一个陌生人这么好做什么!
虞清欢愣好一会儿,才慢慢走近他的床侧。
男人的背脊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没有一处是干净的,侧腰上还有几条明显是被砍伤的伤口,很深皮肉都翻卷起来,让人忍不住地心疼。
“谁你的?”虞清欢声音淡漠。
温世言惊愕地转过脑袋,呆呆地望着虞清欢,隔了几秒后确定是自己娘子才慌慌张张地拉起被子,翘起双腿抖啊抖地要把自己埋在被窝里。
“你干啥呢,把自己捂成这样!”虞清欢有点看不懂,上手就要把温世言已经蒙住脑袋的被子给扯掉。
“哎呀,娘子,别看!”
温世言察觉到虞清欢正在试图扯开自己的被子,拉住被角的手紧了紧,双腿又蹬了两下,用脚将被褥压好,整个人都裹在里面,“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娘子你走远点。”
“我有这么可怕吗?”虞清欢抱着双臂盯着把自己裹成鸡肉卷的温世言。
“……”温世言躲在被窝也不动弹,就支支吾吾地哼了几声,好久之后才偷偷摸摸地伸出脑袋,抬头鬼鬼祟祟地眨巴着眼睛看着虞清欢解释,“不是的娘子,世言只是怕男女授受不亲,而且伤口都见血,怕你吓……”
“谁的你!”
虞清欢突然大声断温世言的话,吓得这孩子又缩回被子里头去了。
她并非故意要吓唬世言,只是刚刚温世言探头出来和她话,她才发现温世言的眉骨上有伤痕,血红色的伤痕!
而且鼻青眼肿的,唇角脸颊都是被揍过的痕迹,伤痕累累不堪入目。
加之温世言腰侧上见血的伤,虞清欢可以肯定动手的人是要把温世言往死里!
“你出来。”虞清欢放下双臂,双手握拳,“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娘子还是不要了吧,你赶紧休息去,世言擦会儿药就没事。”温世言躲在里头吓得有点哆嗦。
虞清欢又动手拉扯被子,可这子的手劲儿实在大,她拉不过也只好作罢,无奈之下她只好吩咐他两句就愤然离开。
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温敬秦还在。
温敬秦已经冷静下来,席地而坐将矮桌上的破刀给拔出轻轻横放在地上,他的右手轻抚横刀,宽阔的背影很寂寥也很无奈。
虞清欢站在院子口怔了会儿才走到房内。
刚进门,她就听到温敬秦低沉又肃然的声音:“你有话要问我,我也有话要问你。”他拂袖拎起桌上的茶壶又翻开两只褐红色的茶杯抬手倒了两杯茶。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把刀插在桌子上的时候太用力,他提着茶壶的右手一直在抖,倒茶的时候溅出了茶渍。
虞清欢早就知道温敬秦不好糊弄。
抬步走进房间后随意坐在桌边,虞清欢很不习惯就地而坐,两条长腿真得不知道怎么放才好。
“我先问。”温敬秦将手边的一杯茶推到虞清欢的面前,他没看虞清欢有些不合适的掰腿的动作,只是盯着茶杯内清茶晃动的波纹。
“问吧。”虞清欢终于盘好腿安分坐下。
“你不是虞家二姐?”
温敬秦虽然是在问,但语气却带着肯定句。
虞清欢一滞迟疑一秒,伸出右手将茶杯拉到自己面前,纤长的手指轻抚杯沿,扬声回答:“我确实不是二姐,我是虞家大姐。”
温敬秦显然不想相信她的辞,睨了一眼虞清欢白了一眼。
她的眼波如同这清茶的波纹甚是好看却把暗流藏在最底下,“这么跟你吧,虞家二姐虞翎儿为了不嫁给你的宝贝儿子害死虞家大姐虞清欢,并服她爹虞崇山以虞清欢尸体代嫁,我呢,在天雷劈的时候从天而降附在了虞清欢的尸体里,代替虞清欢活着。”
虞清欢一口气完的,她也不知道这么解释温敬秦能不能明白,会不会相信。
“呵,你是想你是个神仙?”
“神仙不敢当。”虞清欢捏起茶杯将茶递到唇边稍稍抿了一口,舔了舔唇又喝了两口。
茶入口,很香很甜,和她在二十一世纪喝得茶区别很大。
“我只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虞清欢放下茶杯认真严肃地看着眼前的老头子,“你信吗?”
“鬼话连篇!”温敬秦扁着嘴,一脸嫌恶地扫过她一眼。
虞清欢无奈不过也怪不得别人不信,这事她自己也是躺在棺材消化很久才接受的,“我的是实话,你不信就算了。”
虞清欢着想到什么,又上下量老头子几眼,才狐疑问他,“我我是虞清欢不是虞翎儿,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温敬秦轻笑一声,低垂着脑袋,不情不愿地又提起茶壶给自家儿媳倒水,“我既然猜到你不是二姐,你报出另一个身份,我自然也不会大惊怪。”
他顿了下,抬眼看着清欢,“不过,我听虞清欢可是端庄大方得很,和你一点都不像。”
“哟,您这不废话吗?我都跟你了,真正的虞清欢已经死了,我是另一个灵魂寄宿在她的身体里!瞎操心!”
温敬秦啪地把茶壶丢在桌上,扁嘴斜视虞清欢,家里有个祖宗又来一个祖奶奶。
看着自己手上茶杯里的水被斟满,虞清欢挑了挑眉又望向温敬秦,“老头,换我问你。”
温敬秦愠色未消,气鼓鼓地端起自己面前的茶咕噜一口灌进喉咙。
“在清欢的记忆里,你是个退休的将军,温家也是大户人家,怎么这会儿落败得吃不起饭不,也不见你其他几个子女?”
温敬秦喝完茶把被子直接扔在桌上,茶杯倒也没倒下,仰着脑袋余光斜睨着清欢:“退休?”
他不是很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告老还乡……”
“我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我不是退休。”温敬秦死要面子才不会承认自己没听懂。
不过起温家的事又正经起来,哎了一声颇为伤春悲秋的样子,“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树倒猢狲散。”
虞清欢一点就明白就静静看着这戏精老头,她撑着下巴眼珠子滑溜的很,狐疑着又问:“那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吧。”
“……”被戳穿的温敬秦扁着嘴,实在不想理会这么戳心的问题。
可抬头量她两眼,又觉得如果解释清楚能让她离开温家就最棒了,“世言心善,一直以来都救济他人,常被人骗,将家中财产散了不少,他两个哥哥看不下去就分了家,家里的家产差不多都被他们拿去,只剩下这不大不的院子。”
虞清欢哦了一声,撑着脑袋点了点头。
难怪早上温家穷的时候,温世言会露出那种内疚到要死的表情,在他心里怕是觉得温家会成今天这样都是他害的。
这傻子。
“看你的态度,你并不喜欢虞家,为什么要和虞家结亲?”虞清欢继续发问。
提起虞家,温敬秦的脸色果然不好,冷着眼摆着脸瞪着虞清欢:“圣上赐得娃娃亲。”
要不是有圣旨在身,他才不会和虞家结亲。
“哦,原来如此!”虞清欢冷笑一声,心里突然有了底。
“最后一个问题。”虞清欢放下撑着脑袋的右手,又问,“你知道,世言是去哪家抢包子的吗?”
“张记。”温敬秦随口而出,突然觉得不妥,“你想做什么?这事儿可跟张记家本身没什么关系。”
虞清欢哦了一声,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一副无所谓不在乎的态度,根本没有回答温敬秦的问题。
问话完毕,她双手拍上桌子慢慢站起身,两条腿盘得太久已经发麻,动了动筋骨让自己活动自如些后提步离开。
她要去找张记包子铺。
原主是个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千金姐,对整个安京城并不熟悉,虞清欢费了些功夫才找到张记包子铺。
这里并非是安京的主街,从温府过来的时候数了一下这是安京西市的第三条横街,人流量并不多。
长街两边都是铺子,生意清淡的很,有几家不知道是做什么买卖的早早关了门,倒是有个摆摊算卦的生意挺好。
她找到铺子的时候,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正在往家里搬蒸笼,男人身上系着得藏青色围裙满满都是灰尘,显然刚是在地上过滚的,方正的脸上也有淤青但没有温世言那么严重。
女的妆容不浓还算面善,削尖的下巴,粉白的脸颊有种风尘之感,劳累半天后脸上的疲惫之色再明显不过。
“张记包子铺,是吗?”虞清欢自顾上前断他们。
那两人同时停下脚步,转过头疑惑地量了两眼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
男人给自己妻子使了个眼色,等女人进屋后才转身回答虞清欢:“是,但是包子已经卖完了,姑娘要买,明天请早。”
“我不是来买包子的,我是来算账的。”虞清欢勾唇一笑,看不懂她心里在想什么。
“……”眼前的男人一脸茫然地看着虞清欢,完全不知道她在什么。
虞清欢双臂抱在胸前,没皮没脸威胁:“今天温府的公子在你们家挨了不是?我是来算药费的。”
张记老板闻言一时不知怎么开口,局促不安地左右看了眼才压低声音问她:“你是谁?”
“温世言刚过门的妻子。”虞清欢着也是暗暗用余光往长街左右看了两眼。
虞清欢瞄了眼左右,没觉得有什么可疑,被张记老板这慌张不安地表情给弄懵了:“你在看什么?”
“进来。”张记老板着将手上的蒸笼往上抬了一抬转身走进屋里。
虞清欢纳闷,揣着好奇跟在张记老板的身后跨过门槛进屋。
屋子很,除了做包子用的工具,桌子,大水缸等外只有一张桌子和几张长板凳供来人休息喝茶。
虞清欢进去后,老板凑在他老婆的耳边低声了什么,老板娘脸色一凛只是点点头,去给虞清欢倒了杯水,递给她后又去把门给栓上。
“你们夫妻俩,这么鬼鬼祟祟的,是要把我灭口吗?”她其实并非真得来讨银子,但他们是知道真相的人,一开始强硬点自然能逼得他们真话,不过看他们现在这作势是有杀人灭口之嫌疑啊!
“少夫人,不瞒您,世言公子被后,虞家就一直派人盯着这里。”老板娘愁着眉不安地将双手放在腹前,着话又往紧闭的门口瞅了两眼。
“虞家?”虞清欢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又跟虞家有关系?
老板点点头,“上午世言公子来拿包子,我就给了他两个。”老板边解释边坐下,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情,“可这包子是虞家先订好的,我给世言公子的时候,恰巧虞家管家带着人来拿,二话不也不问缘由就把世言公子的包子给抢了。”
“……”虞清欢听着老板的话脸上也没了表情,澄清的眸子渐渐晕开黑色的涟漪。
“世言公子好像很想要两个包子,就求虞家管家,可虞家的人根本不给面子,上来就把世言公子往死里,我去劝架也被了一顿。”
清欢捏着茶杯,手指间的力度越来越大!
老板顿了下,摇头叹声继续道:“世言公子一瘸一拐地走回去之后,虞家的人就一直在这盯着。”到这,老板也愁眉苦脸,“也不知道他们在盯什么!”
虞清欢没有再继续听他们什么,满脑子都在分析虞家所作所为,精神有点恍惚。
虞家还能盯什么,盯得不就是她吗?
恐怕温府附近,各家药铺都有人盯梢呢吧。
昨天温家办丧事办到一半诈尸的消息肯定已经传到虞府,杀人凶手这会儿急着知道虞清欢是死没死。
这可是他们的心头刺啊!
虞清欢死了,用尸体代虞翎儿出嫁的事就是死无对证,温家就算想闹也闹不起来,更何况以温敬秦对虞家的态度很可能不了了之,虞家不仅坑了温家还逃过欺君一罪。
虞清欢不死,对虞家来就是个□□,随时要了虞家全府的命。
不过话回来,假如只是为了确认她死没死,他们也没必要把世言得这么狠吧。
还是,对虞家而言,整个温府就是眼中刺?
虞清欢觉得,这窝囊气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