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章 下套(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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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赔笑着将他打发走,何方这才直起身,眯着眼打量何忠来时乘的轿子,长吁一口气。

    等轿子渐行渐远,他才要回身,不知从何处冒出抱着几个包子的乞儿一头撞在他的腰上,中的包子顺势滚了一地,那乞丐立时抓住他的腰带,嚎啕大哭,“你赔我包子!你赔我的包子!”

    何方虽自己便是个无赖,但往日可没有乞丐敢往他身上撞,如今他心里又正盘算事儿,倒被那乞丐扯了个猝不及防。等染坊门前围拢看戏的百姓渐多时才缓过神,一把推开那幼子,“你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往你爷爷身上撞,这衣裳是什么料子你可知道?拿开你那爪子!”

    四下百姓唏嘘不已。虽知他在何家布庄里当值,自然沾了不少光。但毕竟是狗仗人势,那料子再好也不是他所能显摆的,何况是为难一个讨饭的乞儿。

    前有何家庆仗着他老爹横行霸道,如今又有这何方狗仗人势,果真应了那句“何府上下没一处好的”。

    何方唬完才想起如今正在染坊门口,若闹大了传到何文斌耳中他势必要挨骂,忙推了一把那乞儿,皱着眉道,“快滚罢!少在这儿丢人现眼。”

    言罢转身欲回门,不料那乞丐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一般,又上前拦腰抱住,不依不饶道,“你撞了我的包子,你得赔我!你得赔我包子!”

    何方见状恼羞成怒,扬照着幼子的脸扇去,口中骂骂咧咧,污言秽语不止。

    牵扯半晌不动,他正欲抬脚时,怀中那乞儿指忽然一动,借着身形的遮挡往他中塞了一个锦囊。

    何方当即一愣,未等缓过神,那乞儿似是被他唬住一般抽身蹿入人群。

    四下百姓受惊后亦跟着四散奔走,何方这才抽身,忙避开众人快步往里走,直奔他素日打牙祭偷懒儿的厢房。

    等一进门儿他便拆开那锦囊,竹筒倒金豆似地抖出一枚元宝大的银锭子,他眸光一亮,忙又来回翻腾锦囊内层,果然扯出一纸绢书来。

    展开一看,那绢上只有草草几字,“夜长梦多,寻而动”。

    他也不多想,掂量那银锭子是他在染坊里少要作大半年的工才能攒出一半儿来,顿时眉开眼笑,将那纸摞在烛台上燃尽,银子好生揣到怀里,一推门,正好被一个伙计撞了个满怀。

    何方心头一凛,骂道,“你没长眼睛,什么都敢往里撞!”

    那工垂着头,低声赔笑道,“您消气儿,这是坊里才制出一批缎子,人才来也不知是对是错,寻不着老爷,听师哥们提要来此处寻您。这才惊扰了,是的疏忽,您恕罪。”

    见他半晌不敢抬眼,何方心中微疑,偏头打量半晌,忽问道,“你怎的不敢抬头?心虚什么?”

    工似被唬了一跳,忙抬头露出面容。何方皱眉,“你是何人?”

    工摇头,面上略显惶恐之色,强装镇定道,“人是前两日才进染坊来作工的,当时远远儿听您训人话,您贵人多忘事,应不知人的名号。”

    何方将信将疑,染坊里作工过多,他这两日又歇着,有些工他认不全也是常理。

    况且染坊里的人大多是欺软怕硬,想是那些个老人儿欺负新来的不懂规矩,这才敢往这边儿过来。这闹事往常也有过,倒是他成惊弓之鸟了。

    暗自安抚着自己,何方横眉,“罢了罢了,你先下去做工罢。年底坊里里压货多,忙的脚不沾地,你倒知道过来跑腿躲懒。还不快去干活!”

    工嗳暧应声,忙垂首离去。等转出月牙门,见四下无人,这人顺着后墙翻身跃至后街,没走几步又闪身入一处暗巷。

    正有一处马车在巷中等候,见他过来,车内之人反挑开门帘请他入内,低声道,“有人跟着么?”

    “谁能跟得上我。”那工轻笑,抬于耳后摩挲半晌扯下一张人皮面具来,竟是傅鸿禧,“何方如今收了银子,正喜不自胜。哪里管得了一个作工的去向。想来这会儿他该盘算何时动,没心思搭理旁人。”

    薛绛姝颔首,抽出绢子替他拭去面颊上残余的乳痕,“看来何方如今是欲有所动作?兄长方才大张旗鼓地行动,我正担忧何方能识破你的伎俩,如今看来,倒是我想多了。”

    “何方贪酒贪财,银子到,他如今欢喜还来不及,哪里能多想今日这蹊跷。”傅鸿禧道,“想来朱沉先前也曾答应他事成之后必会厚待于他,他这才未曾起疑。如今只需等他动引何文斌上钩便可。”

    挑帘示意车夫启程,他这才凑至她身前,二人并肩而坐,“何方那人不蠢,近两日他怕走漏风声倒未必会动,不过何文斌应该等不及,若是何方一直不曾出,自有人逼他露出马脚。你我静等便可。”

    薛绛姝颔首,“我今日去时还想着何家人未必能信我的话,谁知我才出府,便真差人回府去了。亦或是兄长给何老员外送去的书信更有信度,这才服了他。难为他也信。”

    傅鸿禧道,“何文斌倒未必信你我两个素未谋面之人所言,但刘敏近日的所作所为他看在眼中,纵是未曾撕破脸皮,心里也难免有所怨言。

    “况且,他并不信何方。如此试探一番,若是何方无差,何文斌自然不会计较此事。可若是何方被捉住把柄,便可一举探出书上所言是真是假。事关家中拜年基业,何文斌自然会谨慎为上。”

    “若是何方抵死不从呢?”她回眸,“那今日之事岂不是要前功尽弃?”

    “抵死不从,”傅鸿禧闻言失笑,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抚,“若是何方真能抵死不从我倒佩服他是把硬骨头,可惜他未必能如你所愿,否则也不会做下这等卖主求荣之事。能让他知晓秘方打理这染坊,何文斌可待他不薄,可惜他自己不知感恩,一旦被察觉也就别管旧主翻脸无情了。何府的动静你我静观其变,看何文斌自己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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