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无赖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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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偌大侯府宛若迷宫一般,独孤彧花了三日时间才彻底摸清楚了里头的门道,这府宅多年前原是香火清冷的寺庙,荒废多年,百余和尚死在这里,所以没有什么人有胆子住进来。

    独孤彧选中这块地皮也是单单看中了这里宽广自在,倒确实没想到真有人能造出这环环相扣,一屋圈着一屋的房子。

    按着独孤彧的要求,在她书房中设了个关,摆弄桌上笔杆便会显现出一座石屋,占地不大,里头摆满了独孤彧的一些物什。

    配她走过三年大荒的烫阳剑,兄长在她第一次上战场之时送她的蛇皮链子,荇以送她的第一只黑瓷酒壶

    还有,承载着六十年大唐鼎盛的宣武军令。

    独孤彧从花田中出来沐浴更衣,细细将头发打理了一番,描黛眉,点绛唇,尽管在此时,她依旧不像是个女子,倒像是生的妖娆,偏好打扮的娇弱男儿郎。

    独孤彧静下之时瞧着是有些许单薄,可若发起狠来,让人恨不得跪下喊父亲。

    十九岁,换别家的姐正是享福天真的年龄,可独孤彧知道,三年前她拿起烫阳剑徒步走大荒北冥,此生在血流成河的路上便再也回不了头了。

    身负灭满门之仇,她做不到归隐山林气定神闲,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父亲就那样被活活烧死,独孤家上下三百人,一阵东风吹过尽数尸骨无存

    她颤抖着苍白的拿起宣武军令,待有朝一日寻到这独孤家八万死侍,她也玩儿个醉眼沙场混点兵,万古云霄一羽毛

    她眼含着朦胧,紧咬后槽牙,眼眶红的似是要淌出鲜血来她紧握着衣摆,殷红指甲死死掐着心,那模样像是稍稍一用力整双便能瞬间粉碎

    仇恨仿佛是她的脊梁骨一般,若没有了野心与仇恨,这个人便是行尸走肉,便空是一副骷髅架子

    这盛唐万里江山如画,谁人不心动

    这大好山河社稷,谁人不为之癫狂

    “你可等着,三年前你烧我独孤家上下老三百口,如今我便让你瞧瞧,瞧瞧这点点火光

    亘古燎原”

    一声震天撼地的闷吼惊动了后院儿她嘴中所的“虫子”肉蛊。

    那只肉蛊仿佛是感应到了主人的愤怒,正乖巧的吃着荇以喂来的吃食,霎时抖了一下。荇以紧缩瞳孔,皱眉半晌,随即摇头笑道

    “往下低点,够不到你了。”

    同这屋顶一般高,有如十个荇以那般粗壮的虫子温顺叫唤了一声,心有余悸的重新吃起荇以递来的吃食。

    瞬间的天摇地动,继而恢复平淡。

    正如那些怨声载道的难民所,涿郡城已然换了无数个侯爷,可治标不治本,多数都是上任几月便被这城中一不大不的城主扯了下去,照理不该如此,可现世大唐,又去哪里理

    流水的侯爷,铁打的城主。这城主府建立在涿郡城正中央,四面八方环绕着花街柳巷,只是这一片地方,形成了一种掩耳盗铃的繁华之意,让身在其中之人可完全忘记这北方连年灾旱,即使明天会被饿死,今天也要一抚玉体,一吃肘子,活的没心没肺不知天高地厚。

    若只有一人如此,那便算的上是潇洒,可若人尽如此,这江山,迟早要亡。

    那城主才不管江山亡不亡,他只管没日没夜的寻欢作乐,他自觉十分潇洒恣意。

    今日正赶上这废物点心的生辰,城主府周遭是敲锣打鼓的热闹喜庆,他们将好看的绸缎绢帛挂在树枝上,阳光一照,树枝树叶的影子在绢帛上映照出来,所有人指鹿为马的是好看的,这条街上百余棵树,所有人都这是什么千年奇景。

    这张口就来的谎话让城主陈永元很是受用。

    此时的城主府人声鼎沸,叫的上名字的方圆百里商贾富户尽数在此,城主陈永元高坐正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众人,宛若此时的他便是身着龙袍的皇上一般。

    他生的不甚好看,肥头大耳,满面油光,倒是跟在他身后那两个瓷娃娃一般的男童是百里挑一的可爱,所有来上寿的人见了总要夸一句他家的孩儿,生的如仙童一般。

    “久闻城主府内装潢考究,风水极佳,一直没有会来亲自瞧瞧,今日衬着城主大人大寿的福,人这才一睹这庭院真容,果真上上之品与城主大人的英雄气概可谓是相得益彰,果然不俗果然不俗啊”

    这位满腹油水的富户连嘴巴都抹了油,见他今日打扮便知是精心挑选过的,方才那段行云流水瞧着也是准备了有些时候,文绉绉的拍马屁,如何看也与他这一身铜臭格格不入。

    城主不管这些,有人夸他,不论听懂与否都应该是要笑的。

    “哈哈哈

    赵兄文采斐然,全然不似麻匪出身,颇有状元之才,大将之风啊”

    满堂又是一阵不知疲倦的大笑。

    这寒天刚过,风中还带着一丝凉气,在座的大人们边聊边饮自然不冷,倒是苦了陈永元身后的两个娃娃,本就只穿了一件肚兜,如今被冻得嘴唇发紫,哆哆嗦嗦。

    瞧着年纪还一些的娃娃当场支撑不住倒下了,满堂欢声笑语戛然而止,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那个娃娃身上。

    空气凝固片刻,原本眉开眼笑的城主大人一瞬间变的狰狞,他紧咬着自己的两排大黄牙,粗糙的指着被冻晕过去的娃娃,一口气没喘上来又向上提了几口。

    在他看来,他的寿宴自然是他为主角,即便是当场有人暴毙而死,他人的注意力也当在自己身上今日怎为得一娃娃晕倒,坏了整个寿宴的氛围

    “给本城主杀喽杀喽炖烂喂猪”他连踢带踹的将娃娃打的满嘴白沫,只剩下了出于本能的低吟求饶。

    一旁的另一位大一些的娃娃看不下去,扑到陈永元脚下,泪眼婆娑紧咬下唇,沉吟了半晌终于出。

    “城主大人,今夜豆子伺候您,您留阿虎一条命吧豆子求您了”

    陈永元嘴角勾着一抹恶心的笑,他俯下身去捏住豆子的脸,紧咬着后槽牙道

    “哭什么本城主大寿的日子你敢给老子哭”语音未落,巴掌便落在了娃娃的嫩脸上。

    台下人惊呼,窸窸窣窣的声音开始传起,再没心没肺的人见了此等情景也该心疼一番那个娃娃。无有一人不觉这个城主有些暴戾残忍,可谁人也不敢嚷嚷出来。

    豆子的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在这并不高宅大院的城主府,他在黑暗中看不到尽头,他的身与神都已经全部崩盘,今生,谁又会来救他

    豆子费尽力气的挤出一抹笑颜来,陈永元终于不再那样狰狞。

    “伺候本城主不是应该的吗

    豆子,你想怎么伺候啊”

    “那孩儿怕是想将阁下的命根子切下来,拌上葱花蒜末辣椒爆炒,或是与蜈蚣蝎子一同泡进酒缸中,待到明年此时,便带着您自个儿原酿的酒,给您上坟去。”

    几个门卫的惨叫随之喊起,满堂之人回首见一红衣女子负而立,带着身后三千丈妖风与满腹怒气,只用上眼一瞧便让人心生胆寒,忘了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