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司马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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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是秋天,南风微寒,流水不暖。

    久久离去后,我并没有长时间站在卓悟家门外死皮赖脸地等他回来,而是像个逃荒者似的急急奔回了学校。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思考,至于要思考什么我不知道。

    我没有像个失恋的怨妇那样唧唧歪歪地找柳艾或者韩灵哭诉,却很冷静,难得的冷静,我思考的问题不是卓悟的爸爸到底出了什么事,卓悟到底为什么走,或者卓悟为什么不想见我,而是另外一个,我一直不敢直面面对的问题:卓悟对我到底是什么感觉,他,爱我吗?

    爱的话,会不告诉我他家里发生的事情吗?也许是怕我担心吧

    爱的话,会一直不接我的电话吗?也许他还在生气吧

    爱的话,会宁愿相信桃子的一面之词,却不想要我给他一个解释吗?也许

    爱的话,会连走之前都不想再见我一面吗?

    卓悟的那句“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再次像一道魔咒闪进我的脑袋,他扎在骨子里的爱情观开始让我怀疑他对我的真心。

    卓悟,你好像不爱我,

    卓悟,你根本不爱我。

    从喜欢上卓悟之后,我自认为唯一脑子清醒的一次,就是那晚

    我的脑袋就像淤塞了很久的下水管道,一皮搋子进去,突然就通了。

    我与卓悟之间,看似甜蜜,其实一直以来。都是我一厢情愿罢了,也许他早就为分做好了准备,而我,还在可笑地向往“一辈子”。是呀,我们两个还没在一起之前,他不就在为不合适在一起而担心过了么。

    现在,他走了,不声不响的,留我一个人在这条感情的阵线上,声嘶力竭地修复着本就没有任何可能的情感,花费我大把大把的努力,来给他当笑谈吗?

    夜越深,我想得越多,想法也越偏激,到后来,我对卓悟由爱转恨起来,把我自己都惊了一跳,长叹一声,暂时放空了自己的头脑。

    桌子的上层,架起书架的二层隔板上,精致的戒指盒整齐地摆放在那里,♀和♂的金镶玉对戒安稳地睡在红绒棉布上。我右拿起戒指盒,对准宿舍的窗子,高高举起,准备扔出去。想了想,又觉得不舍,放下,又举起,又放下,一声长叹

    “睡觉吧优。”柳艾的声音从她的床上飘下来。

    我把戒指放回到桌子上,踢掉我的鞋子,爬上了柳艾的床,她的被窝很温暖,柳艾往里拱了拱,给我腾出一个空间,并把她一直抱在怀里睡觉的玩偶塞到我的怀中。玩偶还带着温度,瞬间融化了我本冰冷的心,那一夜,我睡得还算安稳

    第二天,睁开眼睛看到第一缕阳光,感觉自己像重生了一般,身体轻了很多,也许,是不再背负着卓悟的缘故吧

    简单地梳洗,与柳艾几人跟随着老大的脚步下楼上课。司马少拎着kfc的早餐,呆呆站在草坪上,左右来回搓着。

    “你在这儿站着干什么?”我走到司马少面前,不解地问。

    老大本来停下要等我,被柳艾和韩灵拉着走了,老大大嗓门离老远都听得真真儿的:“梁优还学不学习了!一个接一个的,有完没完!”

    司马少没有回头去看宿舍老大一群人,径直奔我走了过来,递上中的塑料袋,:“吃饭了么,女孩子要吃早餐,卓悟不负责任,就这么走了,他不管你,我管你。”

    毫没来由的,我就哭了。

    “优,你,别哭啊,我嘴笨,不会话,又惹你生气了。”他把里的kfc塞到我的中,:“那这样,以后,我只负责给你送饭,不话,省得惹你生气!我走了!”完,竟真的跑开了,像宁采臣逃离了兰若寺似的,慌慌张张,差点还绊一跤。

    我拎着莫名其妙的kfc早餐,看着惊慌失措的司马少,不知是哭是笑,哭吧,我索性拎着kfc哭了起来,边哭边折回宿舍,没了上课的心思。

    卓悟走了到现在,这是我第一次放肆地哭。因为司马少一语道破了我的软肋“卓悟不负责任,就这么走了。”

    是呀,不负责任这个词用得太好了。柳艾韩灵几个人怕我伤心,虽旁观者清,却因怕我伤心不敢与我聊起卓悟,恰恰是司马少,这个同样关心我的司马少,这个没有情商的家伙,能用最准确的语言出最残酷的事实。他得对,卓悟就这么走了,他不管我了

    kfc的袋子从中滑落,我蹲在凳子旁边,哇哇地哭,多好,这个时候宿舍没人,我可以尽情地哭,不怕哭得难听被人嘲笑,不怕哭着哭着被人打断,不怕听到那些老生常谈的安慰我哭着哭着,哭到胃里一阵翻腾,再不站起来就吐了的感觉,赶紧擦擦眼泪,走到水房洗了个脸,照照镜子,躲到阳台抽烟去了。

    眼泪解毒,哭完了,心里舒服多了。

    大口吃了kfc的早餐,看一眼表,已经中午了,老大她们应该回来了。刚想着,就听见走廊中,老大迈着雄赳赳的步伐啪嗒啪嗒往回走,边走边叫:“梁优,你今天又没上课,我本来不想给你带饭的,但是心一软,还是给你买了米线回来。我发誓下次你再翘课,我肯定不管你饭的!”声落人至,一大包香喷喷的米线装在了铁盆里,老大左将米线端到我的面前,右拿着一次性筷子,看着我红彤彤的眼睛,温柔地:“诺,吃吧。”

    柳艾和韩灵也回来了,柳艾瞟了我一眼,看我明显哭过的,她也没什么,从自己衣柜里拿出一袋乌江榨菜,打开包装,挤在我的饭盒里,对我:“米线就榨菜,绝配,一般人我不告诉她。(*^^*)”

    我刚吃了kfc,本来不饿,还是揉着肚子把米线连汤都折进了肚子里。

    老大回来之后就忙忙叨叨,围着他那块黑色的床帏布转,把钉在天花板上的钉子和粘钩都取下来了。扑腾一屋子的灰。

    柳艾用捂住了鼻子,不满地问:“你干嘛呢老大?”

    老大底气十足地:“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重新回到你们的队伍里面,重新给你们当老大!”

    按理,此处应有掌声,可惜,我们的反应太过平淡了点,谁也没响应。我唯一庆幸的倒是:以后再也不用抬眼就被“棺材”吓一跳了。

    老大也不在意我们的反应,自顾自地继续:“你们呐,没个家长带着是真不行!看看,我才离开你们几天,你们就把自己糟害成这样!”

    柳艾不服气地:“我们不是过得挺好么,糟害成什么样了!”

    哎韩灵轻声叹息,我明白她为何而叹,老大争强好胜,就是想找个借口拆掉那块挡光的“棺材布”而已,柳艾偏偏不给老大面子,跑枪口上去顶撞,非得把老大又惹怒了不可。

    果然,老大火力大开,关枪扫射似的冲着柳艾叫唤了半个时,直到把柳艾吵到缴械投降了才罢休。

    看着宿舍一派“祥和”的景象,我恍若隔世,我以前怎么会讨厌老大的唠叨呢?现在听来,明明流露出满满的关心嘛。有一种唠叨,叫作关心则乱,现在才发现,老大对我们的关心,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意识到这一点的,并不止我一个人,后来,与柳艾聊天的过程中,柳艾对老大的评价是这样的:“宋姜这个人,蛮可爱的,我喜欢她骂我,非常喜欢。”

    日子照以前没什么区别,我和柳艾都重新回归了单身的宁静。

    她偶尔与林闯擦肩,看见林闯身边频繁地更换女伴儿时候,也会默默叹息。人生在世,没必要究一时的对错,更没必要为了证明什么逞口头之快,时间终究会给世人一个答案,林闯和柳艾,究竟谁更“浪荡”,一目了然。

    我比柳艾幸运,不会再有和卓悟擦肩的会,除了偶尔对着没送出去的对戒睹物思情,我这颗少女思春的心寂静了整个大学。再也没出现过一个男人,能让我只看一眼,就慌乱了整个青春,只是一次失去,就要用满颗心来祭奠

    没有爱情的大学生活乏味异常,每天定时上下课,算计着里的钱,吃着几元钱的盒饭,晚上学习到九点,跟柳艾聊聊八卦,跟韩灵聊聊佛学,跟老大聊聊成绩,转着里的笔,一边看书,一边发呆。每天的夜晚都到来得如此之快。

    司马少,他的时间过得也很快,睁开眼睛想的第一件事,就是我吃什么。后来两年多的时间里,他每天都给我送早餐。一开始,连续送了几周的kfc鸡腿堡早餐,我差点吃吐了,抗议着,我跟宿舍女孩一起吃早餐挺好,不用给我买了。可司马少那家伙死心眼,优你不用跟我客气,反正我也要吃的,直接就带出你的来了。于是,又是几周的kfc,直到我濒临崩溃吼着:“你丫能不能换个样”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制定了一张详细的每周早餐表,从周一到周日,晨光烧饼、豆浆油条、包子、豆腐脑、咖啡汉堡和校门口的生煎包,严格按照表上的早餐计划送餐给我。

    记得有一天是周三,他在早餐表上制定的计划是豆浆油条,偏偏门口那家店没有开,丫想来想去,打车到学校附近一处早餐摊位上买了豆浆油条回来,累得气喘吁吁。我哭笑不得地你为什么不直接买个烧饼回来,他挠头对我,周一已经吃过烧饼了。哎,这就是司马少,脑筋好像没长弯,呆板得一塌糊涂。

    不过,在外人眼里看来,我身边能有个像司马少这样的愚恋者,竟是最幸福的事儿了。有次蹲在阳台上抽烟,跟韩灵抱怨起司马少的时候,韩灵意味深长地在笑。我问她笑什么,她:“优,你是幸福的。”

    我知道,她把我的抱怨看成了一种甜蜜,可是,我是真的在抱怨。

    我:“我不喜欢司马少,他对我的好,是负担!”

    韩灵:“我明白。”

    我:“既然明白,为什么还我是幸福的?”

    韩灵回答:“等你失去司马少了,你就会明白我的话了。”

    “”

    我又不是没失去过,我一点都感觉不到失去有什么好,刻进骨子里的恨与痛,催得人油盐不进、茶饭不思,多少个辗转反侧的无眠夜晚,咬着被角留着泪,痛彻心扉的思念,逼着自己往下咽,那样的痛,我不要再去经历,再来一次,半条命就没了。

    韩灵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对我:“人这一辈子,要死要活的爱情只经历一次就够了,爱得干柴烈火,结果必定曲终人散。在爱情观上,一个人最有效的成长方式,就是撕心裂肺地爱过一次。当你用尽所有的委屈都无法求全之后,你会发现,爱情里最重要的不是爱情。”

    “爱情里最重要的不是爱情?那是什么?”

    韩灵:“是踏实。”

    “也许吧,司马少倒是让我踏实,只是我没办法将就,我是人,又不是动物,我要的是伴侣,是能陪我一辈子的人。”

    韩灵轻声:“只有你,能陪着自己走一辈子。”

    这话到不错。

    她继续:“跟一个踏实的人在一起,你不用改变自己来迎合她的喜好,不用怕错了某句话惹对方生气,不用害怕失去。想什么就什么,想发脾气就发脾气,因为你知道,对方就算委屈,也绝不会离开你。这就是踏实。”

    我:“所以,司马少给我带来的就是这种感觉吗?”

    韩灵点头,:“是的,司马少让你踏实,他纵着你的大姐脾气,他对你言听计从,他一直以一种死板的方式守护着你,并不是他这个人真的死板,是你的每一句话,都会在他的思维中形成体系,他想按照你喜欢的方式来守护你,所以,他呈现给你的状态就是现在这样的。如果他用这种失去自我的方式来讨好你,你都无动于衷的话,只能,你错过一个这么疼爱你的人,悲哀的是你,而不是他。”

    我心里撼动了一下,好像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都羡慕我了,因为,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司马少的努力,所有人都被司马少的精神鼓舞着。只有我,只顾着讨厌他,忘了去看看他的好了。

    韩灵的话让我茅塞顿开,从那一天起,我似乎没有以前那么讨厌司马少了,有那么些时候,甚至觉得司马少也不错。比如有一次,柳艾肚子疼,老大和韩灵去上晚自习了,我自己一个人在宿舍,看着柳艾捂着肚子满脑袋的汗珠,急得团团转。情急之下,给司马少打电话,急得语无伦次,司马少你快去给柳艾买药,司马少听我如此心急,连长裤都没来得及穿,就那么穿着个宿舍的运动花短裤,套了件t恤(里外还穿反了),踩着人字拖,飞奔了出去。十分钟都不到,药就买回来了,跑到宿舍门口,阿姨看他衣衫不整,死活不让他进楼,他脾气也是拧,也不话,死乞白赖往里跑,阿姨拽都拽不住。柳艾还在床上滚来滚去,我只听楼道里面跑步的声音由远及近,阿姨的尖叫像黄鼠狼抓鸡似的,喊着让楼内女孩都回宿舍关紧门窗,女生楼进来流氓了。我正纳闷着,就听见司马少的声音响遍了宿舍楼:“梁优!你住在哪个宿舍呀梁优!”

    那天,为了给宿管阿姨赔礼道歉,我90度的大躬鞠了十几个,可司马少那家伙,呆呆站在一边,只是傻笑,也不上前来客套客套。宿管阿姨白眼都翻到了天上,揪着司马少的耳朵就扔出去了。他从女生楼飞出去的那一刻,对我的最后一句话是:“梁优!有事的话再叫我!”颇有种英勇就义的感觉。

    后来,我半开玩笑地对司马少:“柳艾生病的时候你怎么那么着急呢,难不成暗恋她?”

    司马少一本正经地:“不暗恋她,我暗恋你。”

    一句话给我顶无语了,不依不饶地挑高了声调:“那你干嘛那么紧张!”

    他:“你很少给我打电话的”

    表面上看,似乎他不在逻辑上,可是我明白他的意思:我能找他,就明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明我已经方寸大乱了。他紧张,是因为我紧张。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与司马少之间形成了一种默契,我能轻而易举地理解他彪悍轴拧的逻辑,而且慢慢地,我不再讨厌他了。对他的感觉并不是喜欢,而是从到大形成的习惯所带来的一种强大的安全感,信任、依赖、惯性的陪伴,我对他所有的情感中,唯独没有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