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店二可能知道自家厨师的脾气容易得罪人, 中途给宁锦悦和陆亿上了一壶好茶,是替自家厨师赔礼道歉。
生意再兴旺,也得拼命拉住回头客。
啃完黄瓜, 宁锦悦的怒气就消得差不多了, 现在看店二的姿态放的这么低,她心中所剩无几的那点抱怨, 伴随着店二脸上的笑容, 烟消云散。
那边陆亿还在捧着大碗奋战, 势要一鼓作气消灭三大碗牛肉面。
宁锦悦劝陆亿, “慢点吃。”
陆亿许是吃不动了, 拿纸巾擦了擦嘴,往桌子上一倚,对宁锦悦:“我先歇一下,一会儿再开始吃下半场。”
这真是用生命在吃面。
宁锦悦给陆亿倒了一杯茶,“来,喝点茶水。”
茶水有点烫,陆亿端起茶杯,放到嘴边, 轻轻把茶水吹凉, “我上次喝茶, 还是在十多年前, 那时候,我每天都拼命攒钱,然后趁晚上收摊之前, 去隔壁的茶铺喝一碗最便宜的茶。”
听这语气,八成是要开始回忆过去了,而在这段记忆中,不定能找到提升厌恶值的关键点。
宁锦悦瞬间竖起了耳朵。
“那时候我家还不像现在这么有钱,一家三口的生计,只靠一个的菜摊支撑。”陆亿笑了一下,问宁锦悦,“你知道我家那个时候的生活有多艰苦吗?”
宁锦悦摇摇头,“想象不到。”
陆亿放下茶杯,手腕搭在桌子上,对宁锦悦:“完全是揭不开锅的程度,买来的大米,不能焖成米饭,只能煮粥,这样那袋大米就可以吃得更久一点。”
不是父母不努力挣钱,他们起早贪黑的进菜卖菜,日复一日的辛苦劳作,收入却依旧低的可怜。
这个社会,从来不会善待穷苦的底层人民,甚至连一丝上进的机会都不愿意施舍给他们。
陆亿记得,那时候,她每天放学之后,都要去菜市场。
她数学很好,可以独立给顾客称重找钱,忙的时候,父母就把她放到卖葱姜蒜的地方,让她帮忙卖菜。
陆亿对宁锦悦:“挣钱真的很难,那时候菜价低,钱都是按分按毛来挣的,哪怕我现在身家几百亿,还是会觉得几毛钱很珍贵。”
宁锦悦恍然大悟。
怪不得陆亿对待几毛钱的态度那么执拗,原来是童年有阴影。
买菜的叔叔阿姨看陆亿年纪,有时候差个三五毛钱,就不让她找零了,让她留下买糖吃。
可她舍不得买糖,她把这些零零散散的钱攒起来,每天收摊之前,拿去隔壁茶铺买茶喝。
到这里,陆亿忍不住笑了一下,“起来,那还是我的初恋。”
茶铺老板家有个女儿,每天放学以后,她都会去茶铺等她爸爸收摊。等待的过程中,有时候会坐在茶铺门口写作业。
宁锦悦问陆亿,“那个姑娘长得很漂亮吧?”
三岁看终生,陆亿能成为现在这样一个看脸狂魔,时候一定也非常愿意黏着长得漂亮的姑娘。
陆亿摇摇头,“不漂亮,很普通,眼睛的,眉毛还有些稀疏。”
宁锦悦惊讶,“你竟然没有看脸。”
陆亿笑着,“我喜欢她身上的味道。”
轻轻淡淡的茶香,闻过一次之后,再也难以忘怀。
菜市场里,不是菜摊肉铺,就是家禽活鱼,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特别刺鼻。每次收摊回家,陆亿都要用热水擦好久的身子,才能把那股难闻的味道洗掉。
所以,陆亿很喜欢那个姑娘身上淡淡的茶香味。
陆亿眉头一皱,“不过后来,我有了情敌。”
宁锦悦问陆亿,“谁啊?”
陆亿神情严肃,“猪肉铺家的二女儿。”
猪肉铺?
家的?
二女儿?
别人讲起初恋故事时,都是唯美青涩的,一起上下学,一起放风筝,吃同一个冰淇淋之类的,总之拉个手就要羞涩一学期。
反观我们陆大姐的初恋故事,那真是无比的接地气啊。
“噗。”宁锦悦没忍住笑,刚喝进嘴的茶水直接喷了出来。
陆亿瞪了宁锦悦一眼,生气的:“笑什么笑,有能耐你这辈子别吃猪肉啊。”
宁锦悦已经把饭戒了,一辈子不吃猪肉,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不过宁锦悦没有继续和陆亿抬杠,并认真的跟陆亿道了歉,“对不起,我不应该笑的。”
没办法,故事太精彩,不管怎么样都要哄着陆亿继续讲下去。
陆亿现在想起那段初恋故事,眼神依旧悲痛,“为了方便讲述,接下来,我会把茶铺家的女儿和猪肉铺家的二女儿,代称为茶和猪。”
茶虽然不漂亮,却是菜市场里的女神。
陆亿记得,那时候菜市场里的所有孩子,都喜欢和茶一起玩,不过,喜欢黏着茶的孩子里,不包括猪。
陆亿输就输在太主动了,不管她怎么讨好茶,茶的眼里依旧只有猪。
不过茶并没有因为爱慕猪而疏远其他的孩子,茶尽量一碗水端平,努力维持着强大的人脉关系网。
简直就是迷你版的杨舞,而且长得还没杨舞漂亮。
不得不,陆亿讲故事的能力确实很强,能把孩子之间的过家家,讲成豪门狗血剧。
宁锦悦听故事听得入迷,完全把寻找关键点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然后,我就光荣的成为了茶备胎团中的一员。”陆亿摆摆手,唉声叹气的:“心酸史就不了,现在让我们跳过不重要的事情,来讲一些重要的事情。”
宁锦悦吐槽,“讲故事也带快进的啊。”
陆亿微笑,“都是尿点,不听也罢。”
陆亿端起茶杯,抿口茶,润了润喉咙。
茶杯被放下时,宁锦悦见茶杯空了,又给陆亿续了一杯茶。
陆亿起精神,继续:“暑假过后,升了初中,我和茶,以及我的女朋友猪,被分到了同一个班级。”
等等。
才过了一个暑假,猪怎么就变成陆亿的女朋友了。
如果猪成了陆亿的女朋友,那茶怎么办?
宁锦悦截住话头,哀怨的看着陆亿,“你骗人,你快进的剧情,根本不是尿点,都是精华。”
陆亿耸肩,“没办法,有些事情带有颜色,难以启齿,不方便。”
宁锦悦目光灼灼,“别啊,我就喜欢听带颜色的,颜色越黄越好。”
陆亿顿了一下,没接话茬,“总之,暑假过后,我成了猪的女朋友。”
宁锦悦双手握拳,一脸欲求不满,“你这是想憋死我啊。”
陆亿一脸奸笑,“每次我问你林珊的事情,你都不告诉我,我那时的心情和此刻的你一样,也憋的要死,现在你知道这种滋味有多不好受了吧。”
宁锦悦点头。
知道了,她发誓,她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陆亿,“上了初中以后,我和茶依然是朋友,不过自我暑假时绿了茶以后,她心里一直提防着我。”
宁锦悦疑惑,“是你绿了茶?”
陆亿点头,“暑假刚开始的时候,茶和猪谈恋爱了,暑假中旬,茶和猪分手,我趁虚而入,利用茶失恋时急需人安慰的心理,赢得了茶的芳心,然后猪幡然醒悟,要和茶复合,茶那个绿茶婊,直接甩了我,和猪双宿双飞去了,我当时特别愤怒,处心积虑的勾引猪,终于凭着不懈的努力,成功的绿了茶。”
宁锦悦有些懵,这人物关系太乱了,她必须从头开始捋。
捋明白人物关系之后,宁锦悦在心里感叹,家长真的不要没事总批判现在的孩子早熟,其实以前的孩子,更早熟。
陆亿,“上初中以后,我的弟弟库比出生了,他的到来,让原本贫寒的家庭,更加捉襟见肘。”
不过贫寒归贫寒,日子却过得很舒心,菜市场里的摊贩,都是穷苦人家,不会存在谁看不起谁的事情。
陆亿,“我每天放学后,依旧去菜市场里帮忙卖菜,不过因为年龄大了,已经没有叔叔阿姨给我零钱让我买糖吃了。”
陆亿初中时学习很努力,因为那时候学校有个扶贫项目,考第一的学生,有两百块钱的奖励。
宁锦悦问,“你考过第一?”
陆亿扬头,“那当然。”
宁锦悦不相信,“你怎么做到的?”
陆亿低头,“作弊。”
不管手法光不光明,反正陆亿把那两百块钱的奖励拿到手了。
正好赶上猪过生日,陆亿把那两百块钱全花到了猪身上,带着猪和茶好好的奢侈了一把。
宁锦悦惊讶,“你绿了茶,茶还愿意跟你玩?”
“那时候都是孩子,哪有什么绿不绿的,都是聚在一起瞎玩,与其是谈恋爱,不如是闺蜜互相撕逼。”陆亿笑了笑,对宁锦悦:“你有没有发现,我那个时候就很有挥金如土的潜质,两百块钱呢,那么一大笔巨款,挥霍就挥霍了,眼睛都没眨一下。”
对,您厉害。
一块钱以上的数目,在您眼里那都不算钱,您在意的,可都是三毛五毛的巨款。
陆亿,“初二那年暑假,我妈妈出了车祸,很严重,下半身瘫痪,到现在还不能下地走路。”
撞她妈妈的,是一辆豪车,当时陆亿没见过世面,长大以后才知道,那辆车值几千万。
开几千万车的人,根本不在乎那点赔偿金,他看陆亿一家人生活贫困,直接给了三倍的赔偿金。
陆亿,“车主真的是个好人,那次事故,其实是我妈妈全责。”
陆亿的爸爸,用那笔赔偿金,开了一家蔬菜店,因为脑子活络,蔬菜店变成了超市。
超市变成大超市,大超市变成公司,公司开始做房地产,攒下几亿身家以后,开始投身文化产业。
钱生钱,利滚利,当初的菜摊,变成了现在市值几百亿的大企业。
宁锦悦终于明白,为什么陆亿总爱感叹世事无常,陆亿的人生经历,真的很少有人能体验过。
不过陆亿的妈妈,也真是可怜,下半身瘫痪,一辈子都要坐轮椅。
宁锦悦握住陆亿的手,安慰她,“没事,都过去了,比赛结束以后,我会找机会看望阿姨的。”
陆亿点头,眼角有泪光闪过,“我妈妈心态很好,身残志坚,自从因为赔偿金发家以后,天天坐着轮椅在马路上乱转,想找机会再挣一笔赔偿金。”
宁锦悦哑然。
理论上,这不是身残志坚,而是碰瓷。
陆亿的妈妈一直认为,那场车祸,是老天爷送给她的礼物,在健健康康卖菜和瘫痪着数钱这两个选择上,她坚定的选择了后者。
正因为如此,陆亿的妈妈从来不看穿越剧,也特别痛恨那些动不动就让主角穿越的作者,如果她要是穿越了,人生轨迹一更改,肯定过不上像现在这样富贵的日子。
这三观真不是一般的扭曲。
不过实话,要让宁锦悦选,她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瘫痪就瘫痪呗,身家六百亿,完全可以花三百亿请科学家研究智能轮椅,再雇几个保姆,照样全世界旅游。
可要是口袋里没钱,纵使身体再健康,也踏不出国门半步。
黎岭骂宁锦悦,“拜金婊。”
宁锦悦回他,“假清高。”
黎岭继续骂宁锦悦,“俗气婊。”
宁锦悦继续回他,“伪君子。”
黎岭闭嘴,聪明的匿了。
没办法,词穷了,再互怼下去,输的肯定是他。
陆亿继续谈她的心酸史,“初三那年,我转学了,转去了一家各种名流子弟云集的私立学校。”
宁锦悦理解,“家里有钱了,确实应该换去环境更好的学校,对你以后的发展也有好处。”
陆亿摇头,“不是我主动转学的,我是被同学们合力赶走的。”
那些赶走她的同学里,包括在菜市场时就认识的发,以及茶和猪。
陆亿不是那种能被赶走的人,可是他们的手段太狠了,放学以后,经常有人从后面用麻袋套住她的脑袋,然后一顿乱揍。
当然,揍她的人里并没有茶和猪,她们两个只是站在远处旁观,生怕引火烧身。
那个时候,旁观者比施暴者更可恨,陆亿无时无刻不在祈祷,希望茶和猪可以过来帮她。
可惜,这个世界上,能够帮你脱离苦海的,永远只有你自己。
宁锦悦不解,“他们都是你的朋友和同学,为什么要伤害你?”
陆亿轻笑,“因为我和他们不一样了。”
以前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口袋比脸都干净,想买个最便宜的山寨手机,也要到处零工攒一年的钱。
陆亿成为富二代以后,并没有直接转学,她的父母都是普通的劳动人民,有钱也不舍得花,哪怕开公司赚了大钱,也依然住在老旧的居民楼里。
父母虽然节省,却丝毫不限制陆亿花钱。
陆亿对宁锦悦:“我的父母都没读过什么书,对待孩子只有溺爱不会教育,有了钱以后,他们就使劲给我零花钱,要把之前欠我的亏空全弥补回来。”
当同学们还在捡哥哥姐姐的旧衣服时,陆亿已经开始戴上千元的装饰围巾了。
当同学们还在为吃一顿火锅欣喜异常时,陆亿已经开始每顿都吃顶级牛排了。
当同学们还在暑假工时,陆亿已经玩遍整个欧洲了。
毫无意外的,陆亿被同学们排挤了。
起初只是疏远她,慢慢的开始有人攻击她,烧她的东西,撕扯她的衣服,最后整个学校的同学团结在一起,把她赶出了学校。
好在,那所垃圾学校学生少,几个年级放到一起算,也就一百来号人。
到这里,陆亿忍不住笑出了声,“把我赶出学校那天,那个秃头校长都惊呆了,这所垃圾学校建校十几年,学生的出勤率还是第一次达到百分之五十以上。”
宁锦悦有些心疼,“这种事情,有什么可骄傲的。”
陆亿扬头,“必须骄傲,那天我站在学校门口,手里拿着大喇叭,把那帮人渣痛骂了一顿。”
怎么难听怎么骂。
那帮人渣一半都是陆亿的发,陆亿对他们知根知底,揭起短来毫不留情,直戳痛处。
好几十张嘴,愣是没骂过陆亿一个人。
回家的路上,陆亿哭了。
她在很的时候,就和一帮街坊的孩,去那所学校的操场上荡秋千跳皮筋,可以,那是她待了十几年的地方。
陆亿叹气,“那时候,真有种丧家之犬的感觉。”
宁锦悦问陆亿,“既然你想留在那所学校,为什么不低调一点?”
初中生,应该已经懂得自我保护了。
陆亿无奈的:“没办法,我虚荣,喜欢穿漂亮的衣服,喜欢戴闪闪发亮的钻石项链,还爱炫耀,买了好东西一定要去别人面前显摆,要不然晚上睡不着觉。”
宁锦悦了然,“怪不得。”
陆亿笑了一下,“我妈常,女人嫁不出去的原因有三个。”
宁锦悦好奇,“哪三个?”
陆亿掰着手指算给宁锦悦听,“好吃、懒做、爱扮,正好这三个我都占了。”
宁锦悦摇头。
别闹,这三个原因她一个没占,却还是条单身狗。
之后,陆亿转去了那所私立贵族学校。
真的是贵族学校,校长头发茂盛,一点也没有秃顶的征兆,哪像之前的那所垃圾学校,从校长到教导主任,从老师到门卫大爷,从上到下,一秃秃了一窝。
陆亿到现在还忍不住感叹,“转学以后,我一天假都没请过,每天按时上课,没事就往校长办公室溜达,不得不,校长有头发这件事情,真的是太幸福了。”
宁锦悦沉吟了一下。
丝毫领悟不到头发和幸福之间的关系。
转学之后,陆亿依旧被排挤,那些富贵人家的孩子,嫌弃她身上的暴发户气息。
陆亿不忿,暴发户怎么了,又没偷你家银子,凭什么瞧不起暴发户。
那时候,陆亿每天跟只斗鸡一样,斗志昂扬,口袋里揣把刀,随时准备跟人掐架。
可是贵族私立学校里的孩子,跟之前那帮穷逼不一样,她们排挤你,不会你骂你,只是单纯的冷暴力。
哪怕你主动挑衅,他们也不屑于跟你计较。
陆亿拍了一下桌子,对宁锦悦:“在这种环境下,我没有形成反社会人格,绝对是天赋异禀。”
要是放心理素质差的人进去,不出三个月就得发疯。
宁锦悦问陆亿,“你当时一个朋友都没有吗?”
陆亿想了一下,回答宁锦悦,“有一个,我同桌。”
陆亿的同桌是个长相清秀的大家闺秀,喜欢在数学课的时候看一些悲伤的文艺。
有一次不心被数学老师发现了,起初数学老师也没当回事,想着先在课堂上把书没收了,下了课再把书偷偷还给大家闺秀。
毕竟都是有背景的孩子,只是在数学课上看一些文学作品陶冶情操而已,无伤大雅的。
数学老师随手翻开那本,看了几眼后,直接懵逼了。
根本不是什么文艺清新,那内容直白的,让人血脉喷张。
额,不对,是让人瞠目结舌。
陆亿离得近,偷偷看了一眼的内容。
18CM表哥和36D表妹大战三百回合的OOXX故事。
我去,太劲爆了。
这下问题严重了,数学老师不仅把书没收了,还要请大家闺秀的家长。
大家闺秀当时就傻眼了,她的父母都是教育界德高望重的领导,桃李满天下,知识分子又最好面子,这事要传出去,那绝对是地震海啸般的连锁反应。
下堂课是英语课。
课间的时候,陆亿去卫生间补了一下妆,回到座位上,刚准备趴下睡觉,大家闺秀突然对陆亿:“我想自杀。”
“哦。”陆亿开镜子,边刷睫毛膏边淡然的回了一句,“好巧,我也想。”
陆亿没开玩笑,她是真想自杀,活着太憋屈了,还是死了好,一了百了。
上课时,大家闺秀一直在和陆亿商讨有关自杀的事宜,要选一种最惨烈的方式与这个世界告别。
而最惨烈的方式,莫过于跳楼。
陆亿心里是很不屑的。
世界压根不知道你是谁,你单方面与世界告别,还要选最惨烈的方式,你考虑过世界的感受吗?
不过陆亿并没有把这种不屑表现出来,这所贵族私立学校是封闭式管理,一天二十四时保安巡逻,每时每分都有生活老师在观察学生们的一举一动。
以陆亿的智商,可能还没走到楼顶,就被保安给制服了。
宁锦悦听的心惊胆战,她紧张的问陆亿,“那你跳楼了吗?”
陆亿扭头,瞪了宁锦悦一眼,“你是不是傻,我要是跳楼了,还怎么坐这里跟你吹牛逼。”
也是。
宁锦悦尴尬的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故事太精彩了,我听的有点投入。”
上完晚自习,陆亿按照大家闺秀的指示,避开保安和巡逻老师,成功的爬上了楼顶。
那天风很大,夜空很黑,没有月亮,是个结伴自杀的好日子。
半夜十二点,陆亿收到了大家闺秀发来的贺电,“来生再见。”
陆亿来生并不想见到大家闺秀,可是她还是很礼貌的回复了一句,“祝你一路走好。”
呵呵。
陆亿当时心里特别鄙视自己,她才转学过来没多久,就已经和周围那些富家子弟一样,戴上了虚伪冷漠的面具。
不过与此同时,陆亿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陆亿把板凳往前挪了挪,挺直腰杆,得意的对宁锦悦:“这个你必须得鼓励鼓励我,我活了这么多年,那是我唯一一次动脑筋思考问题。”
宁锦悦非常捧场的鼓了鼓掌,然后问陆亿,“你想明白什么道理了?”
金钱,地位,权力。
圈子,家族,特权。
一个叫阶级的词语,把芸芸众生分成了三六九等。
陆亿现在面对的问题,是她不属于任何一个阶级,她被孤零零的夹在两个阶级中间,左右为难,里外不是人。
所以,她只需要稍微妥协一下,往旁边挪一步,就能过上舒心的日子,根本用不着以死明志。
而且明天早上食堂供应法式早餐,机会难得,死了就吃不着了。
以她爸妈的抠门程度,她要是死了,牌位下的贡品只能是馒头咸菜,绝对不会出现法餐这种高逼格的东西。
不行,绝对不能死。
这楼,谁爱跳谁跳,反正她是不跳了。
她要活下去,找机会潜入大家闺秀的寝室,继承她那一整个行李箱的不健康读物。
听有人兽和□□,不知道有没有蕾丝边的,毕竟她只喜欢女孩子,对男女动作大戏并不热衷。
宁锦悦问陆亿,“那个大家闺秀呢,跳楼了吗?”
陆亿目露寒光,“一提起那个贱货我就生气。”
陆亿决定不跳楼以后,回卧室洗了个热水澡,然后踏踏实实的睡了一觉,完全把与大家闺秀的约定抛到了脑后。
第二天早,陆亿神清气爽的来到食堂,排队抢法餐时,意外碰到了同样神清气爽的大家闺秀。
大家闺秀比陆亿还要神清气爽,校服熨烫得服服帖帖,一副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的虚伪样子。
陆亿当时就炸了,大家闺秀约她去跳楼,自己却不跳,这不是逗她玩呢嘛。
陆亿一个箭步冲到大家闺秀面前,扯住她的头发,暴喝一声,“艹,你居然没跳楼。”
大家闺秀不甘示弱,掐住陆亿的脖子,“艹,你居然也没跳。”
陆亿,“艹,我不敢跳。”
大家闺秀,“艹,你当我敢跳啊。”
陆亿,“艹,你个贱人,你给我松手。”
大家闺秀,“艹,你个智障,敢骂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陆亿,“艹,骂你怎么了,你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活该被人骂。”
大家闺秀,“艹,我爸可是教育局局长,你再不松手,我让学校开除你。”
陆亿,“艹,吓唬谁呢,我爸可是菜市场卖白菜的,你要是敢开除我,我让我爸一白菜削懵你。”
陆亿和大家闺秀了整整一个时,期间不仅互相问候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陆亿还把大家闺秀骑在身下猛扇巴掌。
陆亿可是从社会最底层混上来的,架撕逼骂街撒泼那是她的看家本领,大姐闺秀一个被人发现看黄书就吵着闹着要自杀的弱女子,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直到校长前来劝架,陆亿才不甘心的停住手,放了大家闺秀一条生路。
了解情况时,校长虽然生气,却也很欣慰,“架是大错,可是我叫你住手时,你二话没就停手了,明在你心里,还是很敬重我这个校长的。”
陆亿坐在办公桌对面,支起双脚搭在办公桌上,霸气的校长:“没办法,谁让你有头发呢,我这个人,最受不了有头发的校长跟我卖萌,完全没有抵抗力。”
校长,“……”
我要是告诉你我戴的是假发,你会不会拿刀砍死我。
后来,陆亿被学校开除了。
谁让大家闺秀的爸爸是教育局的局长呢。
谁让陆亿的爸爸是菜市场卖白菜的暴发户呢。
谁让大家闺秀的叔叔是学校创始人呢。
谁让陆亿的叔叔是……
额,陆亿没叔叔,她爸是独生子。
陆亿对宁锦悦:“虽然后来我成功的融入了上流社会,可我的骨子里,依旧忘不掉在菜市场卖菜时的艰苦岁月,哪怕再挥霍无度,我都会去珍视三毛五毛的零钱,这个习惯虽然挺奇葩的,可我不准备改,那是我的根,改了以后,我就不是以前的我了。”
宁锦悦红着眼眶,握住陆亿的手,“不用改,你放心,谁要是敢嘲笑你攒零钱的事情,我第二个上去跟她撕逼。”
枪出头鸟。
情况再紧急,宁锦悦也不会第一个冲出去。
陆亿欣慰的点点头,“那你欠我的四毛钱,现在能还给我了吗?”
还,必须还,不还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宁锦悦从口袋里拿出一块钱,跑到收银台,换了十个一毛钱的硬币后,跑回座位,还给了陆亿四个。
陆亿接过钱,热泪盈眶,“亲爱的钱钱,你终于回来了,真不枉费你娘亲我演了半个时的苦肉计。”
苦肉计?
宁锦悦瞪大眼睛,看着陆亿,“刚才那个故事,是你编的?”
陆亿,“废话,以我这种智商,怎么可能编出那么有逻辑的故事,是我的真实经历,只不过我很少向别人提起。”
宁锦悦不可置信的看着陆亿,“你跟我提起,只是为了要回那四毛钱?”
陆亿点了点头,“当然,要不然你以为是什么,闺蜜谈心吗?”
宁锦悦确实以为是闺蜜谈心来着,不是她单纯容易上当,只是陆亿的套路,真是长到令人发指,让人猝不及防。
别人的套路,一般是山间路,顶多是板油马路,可陆亿的套路,却是一条通天大道。
长且宽,一个指示牌没有,堪比撒哈拉沙漠,不迷路的那都是大眼睛的骆驼。
陆亿把硬币放到钱包里,拿起筷子,对宁锦悦:“既然钱要回来了,那我被学校开除以后的悲催生活,就不跟你念叨了,我继续吃面了,再不吃真凉了。”
“别啊,我还没听够呢。”
“对,再来一段。”
“暑假那段没听明白,重新讲一遍呗。”
“那一箱子不健康读物,你得手了吗?”
“猪和茶后来怎么样了?”
抗议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宁锦悦这才发现,周围的几桌顾客,都抻着脖子往这边瞧,显然是听了有一会儿了。
而且没听够。
宁锦悦用手捂住脸,对陆亿:“赶快吃,吃完赶紧走,太丢人了。”
陆亿不羞不臊,放下筷子,笑着站起来,双手握拳,冲周围的顾客作了一个揖,“本人初来乍到,囊中羞涩,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借钱捧个钱场,不想借钱的砸锅卖铁捧个钱场,总之,捧个钱场,让的能挣口养家糊口的钱。”
完,陆亿拿起刚才用来放黄瓜的白瓷盘,挨桌收钱。
陆亿这是把自己当书先生了。
宁锦悦真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还没等宁锦悦羞愧完,一个大叔走到宁锦悦面前,递给她一百块钱,“这哏捧的不错,继续加油。”
错了,不是书先生,是相声的。
宁锦悦眼睛一亮,站起来,跟在陆亿身后,抢着收钱。
黎岭趣,“地缝我给你找到了,不过你脸这么大,应该钻不进去。”
宁锦悦嘿嘿一笑,“不钻了,我们江湖卖艺的,一般不带脸皮出门,都放家里供着。”
宁锦悦收钱收的正开心,突然听到了陆亿的惊呼声,“你放开我。”
宁锦悦抬头,看到顾柔面色阴沉的把陆亿拽回到座位,按到板凳上教训,“你也不嫌丢人。”
教训完陆亿,顾柔扭头教训宁锦悦,“陆亿人来疯,你也跟着一起闹,形象都不要了是不是,别忘了,你们正在参加比赛。”
宁锦悦理亏,吐了一下舌头,规规矩矩的坐到了板凳上。
林珊不动声色的坐到了宁锦悦旁边。
顾柔环视了一下四周,厉声:“还有你们,都散了吧,往前走两条街,那里有间茶楼,茶楼里有书先生,你们可以去那里听。”
有顾客不愿意,“书先生没这个姑娘讲的有意思。”
陆亿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顾柔一记眼刀给瞪坐下了。
闹了半个时,围观的群众才恋恋不舍的散去。
宁锦悦问顾柔,“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顾柔,“校长戴假发那段进来的。”
那进来挺久了。
宁锦悦问顾柔,“你们怎么进来的,没排队吗?”
顾柔摇头,“没有,买的黄牛票。”
还可以买黄牛票?
陆亿问顾柔,“黄牛票多少钱?”
顾柔皱眉,“挺贵的,两百块钱呢。”
陆亿懊恼的皱了一下眉头,“早知道我也买黄牛票了。”
顾柔问陆亿,“你是怎么进来的?”
陆亿翻了一个白眼,“砸钱进来的。”
陆亿每次砸钱,那可都不是数目。
顾柔伸手,捏住陆亿的脸颊,轻笑了一声,“你是不是傻?”
陆亿摇头,负隅顽抗,“不傻。”
顶多算是大智若愚。
顾柔继续揉捏,“对,不傻,你挺可爱的。”
陆亿激动的问顾柔,“真的吗?我哪里可爱?”
顾柔认真的看了看陆亿:“傻的可爱。”
气氛无比暧昧。
宁锦悦猝不及防的被塞了一口狗粮,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用手挡住林珊的眼睛,告诫她,“别看,少儿不宜。”
林珊乖巧的点了点头。
表面冷静,心里却在怒吼:宁锦悦,只要你点头,信不信我能做出比顾柔更加少儿不宜的举动来。
陆亿被捏的耳根发烫,她软软的瞪了顾柔一眼,“不要勾引我,我不喜欢你这样的。”
顾柔收回手,无所谓的:“我知道,你喜欢Boom那样的。”
Boom又是谁?
宁锦悦有些伤心,为什么这些劲爆的八卦,她总是最后一个知道。
林珊跟宁锦悦解释,“Boom是女神。”
宁锦悦挑眉,“女神?”
林珊摆摆手,对宁锦悦:“Boom是陆亿的女神,不是我的女神,我的女神只有你一个。”
对,就是这样。
绝对不放弃任何一个秀恩爱的机会。
顾柔赞赏的看了林珊一眼,“不错嘛,反应挺快的。”
林珊谦虚的笑了一下,“勉强捡回一条命而已。”
陆亿皱眉,质问顾柔,“你突然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有阴谋?”
顾柔嘴角微微一翘,“对,是有阴谋,我想先接近你,然后趁你不备杀死你,这样我就可以继承你那错字百出的日记本了。”
陆亿听出来顾柔是在开玩笑,撇嘴瞪了顾柔一眼,“不拉倒。”
顾柔无奈,对陆亿:“我上学的时候,也被排挤过,对于你的经历,我感同身受。”
原来如此。
宁锦悦刚才也偷偷阴谋论来着,没想到顾柔突然转性,真的是有正当理由的。
林珊同情的问顾柔,“你为什么会被排挤?”
顾柔淡然的:“也没什么,就是偷同学的东西,不心被人发现了,然后全班同学联合起来,把我赶出了学校。”
“……”
这不叫排挤,这叫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