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响了，杨阚站起身来收拾书包，课本和作业本摞在一起，整整齐齐。

    一个还算标致的女生紧张兮兮的跑过来问，“杨阚，你能教教我这道题么？”

    临近高考，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紧张兮兮。

    杨阚看了一眼，摇摇头，“我不会。”然后低头继续收拾书包。

    女生的表情变得可怜巴巴，见杨阚注意力集中在他的书包上，没工夫看她的表情变化表演，于是表情又变成了极致的失望，叹了口气，低头离开。

    “不就是长得帅点，成绩好点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傲什么傲啊？还不会，看他那样子，好像这世上哪还有他杨阚不会的题？”

    “哎呀，你别这么！他或许”

    “或许什么呀或许，三年来他这都是第几次这样对你了？”

    听着身后班里人的窃窃私语，杨阚踏步离开教室。每个人都急着回家吃饭复习，走廊上人挤着人，唯独杨阚一路前行，轻松至极。方圆一米，没有别的身影。所有人都在躲着他。

    班草，年级第一，无数的荣誉，还有不近人情。

    从很多年前开始，杨阚就背负起了天之骄子的名头，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被称之为冷面狂魔。

    刚开始的时候，身边也有一群人问东问西，学校老师嘘寒问暖，无论走到哪里，他都是如同位于舞台中心，目光汇集之处。

    他不喜欢那样的处境，他习惯一个人，所以他在随后的时间里毁了它。当所有的问题都被回以‘不知道’‘不会’，当所有的关心都被回以‘不需要’，没有哪个人能够一如往常，对对方百年如一日的释放善意，基本上都会像刚才班里的那个女生一样，看着他的背影‘傲什么傲啊？’

    他并不是骄傲，他只是习惯一个人。从到大，他见过父母的次数可以用一双数出来，他的朋友个数，只需要伸出一根指头。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做几乎所有的事情。

    养成一个习惯很难，改变一个习惯更难。杨阚习惯安静，可总有一个人蚊子一样在他耳边‘翁嗡嗡嗡嗡’，就是刚才问他问题的女生。

    那是三年前的夏末，空气中满是荷尔蒙的躁动不安。开学典礼结束，杨阚按着分班一个人走进教室，习惯性的坐在第一排靠窗的位置。坐在第一排是因为人们潜意识里那是好学生的位置，杨阚随波逐流。靠窗是因为可以外面的很多东西，比如建筑，比如人，比如天，还可以走神，而且不容易被发觉。杨阚并不向往外面的世界，他有自己的乐园。

    就在杨阚看着窗外一对母子争吵并猜测其原因的时候，穿着粉红色碎花裙子的女生坐在了他的旁边，白皙的在他的眼前挥了挥，让他回神，转而修长的指捋着长发问他，“同学你好，以后我们就是一个班的同学了，认识一下，我叫白田，你叫什么名字？”

    “杨阚。”

    他转头继续看着窗外。倒是白田呀了一声，惊喜的，“我知道你，一等奖学金获得者，大名鼎鼎！初中化学实验比赛第一，物理竞赛第一，作文比赛一等奖，乒乓球校际联赛冠军！我妈就一直和我，你这么全能，也不知道父母是怎么教出来的！那么杨阚同学，我能问你一下，你父母是怎么把你教成这么优秀的么？”

    杨阚，“他们没教过我。”

    白田，“杨阚同学，你这么高冷的么？”

    杨阚站起身来坐到了第二排靠窗的位置，他抬起头来第一次也是三年里唯一一次看着白田，“别烦我，我喜欢一个人。”

    白田，“喜欢就去追呗，你坐这儿空想有什么用？”

    白田被拉进了黑名单，杨阚再也没正眼看过她。但是白田不以为意，或者毫不在意。班主任让他们俩坐了同桌，第一排靠窗位置。每节课结束后，都会有一本书递过来，‘怎么做？’‘这道题怎么做？’‘杨阚，这道题怎么做？’

    杨阚，‘不会’‘不知道’‘别烦我’。

    白田，‘不可能！’‘别骗我！’‘我就烦你！’

    当问问题流于形式，但拒绝的人一如既往，所有的废话都被省略，一切的拉扯成了两个人之间看不见的鸿沟，一次次的失望累积成绝望，已经是三年后的现在。从垃圾堆里找出一个被蹂躏的皱巴巴的信封，杨阚踏上了回家的旅途。

    两年前那个放学回家的傍晚，夕阳把大地照的一片通红，马路上都是放学回家的学生的欢声笑语。白田衣衫不整的站在杨阚身后，流着泪，扯着嗓子大喊，“杨阚，我喜欢你！”

    杨阚边走边，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哦，我不喜欢你，是个人我都会救。”

    白田，“你是不是看我这样看不起我？”

    杨阚，“并没有，那几个人我已经打过好几次了。”

    白田，“可是我经常和他们玩！”

    杨阚，“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白田，“杨阚你个傻子！我以后每天都给你写一封情书！”

    杨阚，“别给我制造垃圾。”

    从那以后，杨阚每天都会在桌兜里翻出一份精致的信封，然后团成一团和垃圾一起扔进垃圾桶里，又在放学的时候，在垃圾堆里翻找。

    夕阳照的大地一片通红，往事如碎片般在脑海里翻飞，路边摊前人挤着人，杨阚吃着鸡蛋灌饼打开了房间的门。

    有人在身后，“杨阚，好久不见。”

    杨阚回头看着那人笑了笑，“师哥，好久不见。”

    那人帅气的脸上荡起痞子似的邪魅的笑意，跑着过来把杨阚推进房间，关上门，把杨阚的长袖卷起，看着上面黑色的铭文，“这么热的天气你也能忍得住，让别人看了又有什么关系？”

    杨阚别扭地抽出胳膊，把信封放在角落的盒子里，留恋的看了一眼精美的43只信封，然后盖上盖子，从温暖中脱离，打开了现实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