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战后
十六日拂晓,孙权来山大营。
随着朱桓部水师汇合,晨雾中一场战斗刚刚结束,碍碍脚的魏军水师被吴军吞并。
至如今,江水中依旧不时有溺亡者尸首漂流而下,被吴军走舸打捞,集中掩埋。
吴军尽心尽力打捞敌我尸体,关系下游妻安全,容不得疏忽大意。
只是汉军服色的尸体多被斩首,首级堆积如山,以草木灰处理,另有大用。
俘虏交易是不可能的,吴军里没有多少俘虏,潘璋为了追求行军速度,杀死了所部俘虏汉军;韩当留在江夏城的俘虏也没多少,估计随着韩当战死,这部分俘虏也很难由孙权处置,可能会被韩综拿去换回韩当尸首。
而汉军里也没有多少俘虏,参战的吴军将校也大抵明白怎么一回事,心知肚明。
这是田信的报复,报复吴军背盟,报复吴军杀降,宁可战功缩水被人诟病,也要一战打残吴军。
俘虏交易是不可能的,阵亡将士首级交易也是不可能的。
向汉军遣使求和也是不可能的,孙权能选择的路不多,所以果断把魏军水师兼并了,免得这支水师回到广陵后成为江东的心头大患。
现在只能等,等汉军,等魏军。
魏军肯定要袭击南阳,汉军肯定是要防守南阳的。
东征战役从张辽参战击破黄忠,抢占举口西岸迫使关羽大跨步后撤开始,就已经算是打完了,后面的汉口三方决战,只是一场追击战,只是打成了决战。
只是这场追击战引发的决战吴军败的有些惨,丧失了战略主动权。
现在主动权握在汉军、魏军里,吴军三五年里无法再搞大动作。
刘备大营,田信是乘船回到这里的,他发烧了。
身体前所未有的虚弱,疗伤赋只是增强抵抗力,药剂吸收效果,不是完全免疫疾病。
“铁矢贯穿铠甲,俱没入寸余。”
军医为田信包扎伤口:“创口万不可见风,以君侯强健筋骨,静养百日自可痊愈。”
“贼军将犯南阳,我如何能静养?”
田信侧躺在床榻上,左腰处、后背都有箭伤,目前只能侧躺。
许久没经历的耳鸣、昏沉之感袭来,让他颇为不适,又不得不思考接下来的战争。
魏军肯定会来打南阳,能破坏多少田地,抢走多少人口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拖疲汉军,削弱汉军明年的北伐攻击强度。
南阳必须守,南阳一石米,等于荆南两石米,等于益州五石米,这是依靠长江运输大动脉的粗略估算。
可汉军主力还要接应黄权部撤离,还要尽可能打扫战场,将各军遗弃的铠甲搜寻找回。
不然这些盔甲被吴军搜走,又是麻烦事。
他脑袋昏昏沉沉思绪混淆不清,刘备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精神恍惚。
南阳战场究竟怎么打,现在必须要决定。
究竟是全盘交给马超来打,还是增派军队?
交给马超来打,庞林只能影响征北军,需要另外安排一个重量级大臣监护马超所部。
黄权一时半会儿撤不回来,要撤回来的不仅是黄权及所部军队,还有南阳兵、沙摩柯部遗留给黄权的器械。
所以黄权左护军的职责很难切实履行,需要另找一位重量级人物去给马超当护军。
马超与田信所部征北军倒是能相处融洽,可需要一个人来协调马超与南阳兵、孙朗、郑甘、雷绪、张苞各军。
黄权本是最合适的人,能镇得住马超,能让荆益各方面军队团结起来。
除黄权之外,就剩下两个人选,一个是马良,一个是李严。
马良胜在性格宽厚,与马超有一个扶风马氏的共同出身,与荆益各方军队脸熟,大家会给马良面子。但马良没有军功,马超或其他将领要冒险,马良劝无效的情况下,很难制止。
李严有军功,是南阳人,有荆益人脉、影响力,可李严性格孤僻,可能会跟马超起矛盾,就李严性格来,生跟护军职务起冲突。
七月十六、七日,汉军、吴军在安静中度过,各行其是颇有默契。
十八日一早,田信发烧症状减轻,在大营里晒太阳,浑身绑着绷带,开始处理征北军积攒的日常公文。
虞忠为他念,他给出意见,虞忠捉笔批示,倒也悠闲,不像是大战之后。
这日刘封的尸骸灾大营,刘备远远看了一眼,就选择火化。
太多的阵亡吏士选择了火化,将刘封火化更有意义,意味着薄葬理念贯彻于军郑
不止是汉军吏士,斩获的魏军、吴军首级也在粗略检验后掩埋,没有时间细细检验,这场功勋也没必要细细检验。
田信摆明了就是报复魏军、吴军杀降,战场范围狭,几乎不可能杀良冒功,也很难用己方阵亡将士的首级冒功。
田信打的许多仗都这样,干净利索决出胜负,战场范围,很少有军队散开漫山遍野追捕溃军的现象。
随着魏吴两军三万多颗首级填埋,也意味着田信的战功被认可,无法质疑,也没人敢质疑、指责。
就俘虏政策来是很好的,已经成为大杀器,可底层吏士更在意舒张一腔怨气。
终究来是张辽、潘璋太过分,他们不该杀投降的汉军。
张辽杀的是梅敷所部荆蛮,能算是执行正常的军法,可一动就停不下来;潘璋纯粹是嫌俘虏碍事。
虽如此,可许多人依旧心疼的滴血,如果当时田信纳降,最少可聚拢五万左右的降军,这可都是年轻力壮的上好劳动力。
聚集这部分降兵执行军屯,生产的军粮将是今后北伐的重要补给。
一边是五万左右的降军,一边是三万颗没意义的首级,如何选择也就仁者见仁了,只恨当时选择权握在田信里。
刘备都认了这三万级战功,谁还敢跳出来多事?
这就导致大营里田信仿佛一个特殊存在,不跟大营系统的军吏交流,也不跟刘备的近臣交流。
刘封尸骸火化后,刘备心情略略能收敛,才来见田信。
避风的帷幕里,刘备脸色依旧垮着:“云长已有怨言,朕亦愧疚。就在八月,由丞相为孝先主婚可好?”
“是,臣期待已久。”
田信头裹细麻头巾裹住额头,声音有气无力缺乏精神:“臣思念亲眷,也不知妹、公主、阿兴近况如何。只是贼臣即将进犯南阳,此关系长远,臣有心休养,只恨时不我待。”
刘备见田信虚弱模样:“没有孝先,难道就无人能统兵御敌?明日孝先就乘船先回麦城养伤,接应公衡所部后,朕就回江陵为孝先筹建婚事。征战经年,也该过一个安宁、喜庆的年关。”
缓一口气,刘备话里也没多少力气:“此役孝先虽未能斩获孙权,但朕许诺仍旧有效。宛城以南,汉水之北,丹水、淯水之间,尽为昭阳邑封土。孝先勿虑他事,好生休养便有功于国。”
“陛下,此千里沃土,精细耕种皆是膏腴,赏赐丰厚,臣有些惶恐。”
“朕不便加重封赏,这足以酬孝先功勋。”
刘备着起身,摆示意田信躺着别动:“你我翁婿也,无需见外。”
田信脑袋昏昏沉沉挤出笑容目送刘备离开,开始期待与诸葛丞相的会面,不知道会不会指着自己脑袋颅后有反骨?
又会不会顾虑自己刚猛,来一句‘易世之后无人能制’?
刘封啊刘封,你好端端冒险做什么,你死的干脆,我就尴尬了。
心中埋怨,患得患失,思虑着未来,好像忘记了前两日突阵杀敌的勇锐英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