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山下客山上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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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汶江六阳山摘日神教,一青衣男子长发束后,身边伴随一名红衣女子。男子样貌英俊,来进香的年轻姑娘多多少都会被男子不凡的气质和样貌勾住了视线。女子模样妩媚,倒不是多少,凡是来进香的男宾客必将会把视线投向红衣女子。二人并没有去往山神庙进香拜神,而是去了一旁清冷的太阴院,捧蟾殿前。大殿前如今只有一人把守,便是摘日神教右司耶律赞。

    耶律赞见二人前来并没有阻拦,但这一男一女倒是老实的在捧蟾殿前站住了脚。男人拱,女子欠身道一声:“见过耶律右司。”

    持卜戟的耶律赞点了点头,打量了一番眼前束发男人道:“这倒是还像个人样。”又看向红衣女子笑了笑道:“不疯也不癫,模样倒还多了几分狐媚。”

    红衣女子掩嘴轻笑,对耶律赞的话他们倒是没有半分反感。耶律赞的性子,他们二人也不会反感。若是那拓跋啸还没死,必然少不了对红衣女子的一番油腔滑调、淫词秽语,他死了,两人反而觉得欣喜。

    耶律赞左右看看,低声对两人道:“教主今日心情烦躁,也不知是护法走了的关系还是别的原因,你们两个注意些。”

    两人点了点头异口同声道:“谢耶律右司提醒。”

    耶律赞点点头道:“该吩咐你们的都吩咐完了,进去吧。”

    捧蟾殿大门打开,二人对耶律赞行礼后便走进了捧蟾殿。左右环顾,并不像南宫朔那般轻车熟路。二人跪拜于那女子描眉图之前,一跪三叩首,三跪九叩首。那面有着女子描眉图的墙壁缓缓转动,两人相视点头,携走进了这墙后洞天。

    这幽暗的石阶,还有两侧石壁上诡异的烛火,这让红衣女子不寒而栗。两人可没有南宫朔来时的那般从容,随着越来越深入,那幽幽寒气让两人的身子都不由哆嗦起来。男人低声道:“运功护体,教主隐疾病发,这寒气可不是衣物所能抵抗的。”

    红衣女子默默点头运功护体。尽管还能感觉到那寒气袭人,起码不会凌寒刺骨。直至这石阶最底的石门前,青衣男人和红衣女子齐跪在石门前叩首道:“属下参见教主。”

    石门缓缓打开,传来一声沙哑的“进来”,两人站起身来,青衣男子在前,红衣女子在后。两人之间不过两步的距离,但又青衣男人在前红衣女子感觉那寒气似乎消失了一样。红衣女子注视着男人的背影,周围昏暗的烛火映照着男人的背影,就像是一堵墙挡在了女子面前。男人停下了脚步,红衣女子同样停了下来。男人先是抱拳,但是这一个动作就让红衣女子知道,该跪下了。

    女子下跪,两交叠。额头贴于上,像是知道了红衣女子已经跪下,青衣男人这才下跪道:“属下宋君平,叩见教主。教主洪福齐天,圣恩浩荡。”

    红衣女子同样效仿道:“属下红莲,叩见教主。教主洪福齐天,圣恩浩荡。”

    宋君平和红莲直起身子,头却依旧低着。他们自然不能抬头正视独孤傲的容颜,并非不敢,而是不能。独孤傲的气色相较于前几日倒是好了许多,只是这石室里角落的冰霜似乎结的更厚了些。独孤傲睁开眼眸,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二人开口道:“知道这次老夫传你们前来,所为何事吗。”

    宋君平应道:“属下不知,教主的想法又岂是属下这种俗人可以揣测。”

    独孤傲又闭上了眼睛一吸一呼,一股寒气从独孤傲鼻中呼出。又道:“拓跋啸已死,这事你们可知。”

    宋君平点头道:“属下,知道。”

    独孤傲微微睁开眼睛,看着那宋君平,皱了皱眉头道:“既然知道,也就省的老夫解释了。拓跋啸已死,左司之位空缺。护法尊者向老夫举荐你们两个,你们二人,有何想法。”

    宋君平愣了愣,心道南宫朔啊南宫朔,你这去一趟天京怎么还要坑害我们夫妻二人。尽管心不甘情不愿,但宋君平还是一叩首道:“多谢教主厚爱,谢护法尊者提拔。”

    独孤傲点了点头道:“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如此甚好,即日起你二人共为左司钦监一职,老夫这便交于你们第一件事。做不到,你们两个也不用来见我了。”

    就在这武当山下,那写着“治世玄岳”的石牌坊下,宋君平和红莲骑在马上,没带一兵一卒。这是宋君平的想法。他曾经为终南山弟子,为道教门徒。虽终南山素来与其他道场没什么往来,但宋君平却是终南山上众多弟子的一个例外。他时常下山拜访其他道场,龙虎山、崆峒山、华山、泰山包括这武当山,都是他曾经下终南访问之地。或许也正是因为他的这种行为,导致他和宗门师兄弟,甚至师长不和的关系之一。也正是因为他拜访如此之多的道场仙山,对每一宗每一教都是恭敬之至。所以他才没有带摘日神教的教徒前来。

    他在这石牌坊下仰望武当山,迟迟没有上山的意向。红莲开口问道:“君平,为何还不上山?”

    宋君平摇头道:“再等一等,若是无人来接,就算是有十个你我,也硬闯不得这武当山。”

    话音刚落,从远处便走来那身着剑带道袍的道人,陈清玄。远看到那陈清玄款步而来,宋君平赶忙下马,就站在“治世玄岳”四个字之下,也不越过这石牌坊。红莲同样下马来到宋君平的身边,看宋君平那一脸兴奋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的那个情人来了。

    看那陈清玄走得慢,但是来到他们面前也不过就用了几个呼吸的功夫而已。红莲还在纳闷,宋君平却已然稽首道:“陈兄,好久不见了。”

    陈清玄同样打了个稽首笑道:“确实好久不见了,自宋兄上次来,已经有个四五年了吧。那时候宋兄可还是终南山弟子,如今,倒是换了个模样啊。”

    宋君平连连苦笑道:“陈兄就不要再挖苦我了,吧,是迎是送。”

    陈清玄笑笑道:“自然是迎。”宋君平刚露出笑容,陈清玄却又开了口,“不过师叔祖有令,二位要到今日申时才能上山。”

    宋君平愣了愣,看向莲峰的方向不解道:“李先生的意思?”

    不像裴长卿和沈如是那样。提到师叔祖,宋君平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武当山上这位虽年轻但辈分极高的师叔祖李归真。独坐莲峰一十六载,上次宋君平来到武当山时甚至都得到了掌教张三道的指点,却未能让这位年轻辈高的师叔祖开口一句话。这次却是这位师叔祖的安排,这就不得不让宋君平细细斟酌一番。

    一旁的红衣红莲可没有宋君平这么好的性子,双眸一凌娇喝道:“你这道士怎么磨磨唧唧的,让上山就让,不让上就不让。干嘛还要等到申时?我看,就是你们武当山故意刁难我们。”

    宋君平皱眉道:“红莲,不得无礼。李先生让我们申时上山,自然有李先生的道理。”

    红莲崛起嘴,不高兴的转身而去,坐在路旁一块大石上,不理宋君平了。宋君平无奈苦笑,又看向陈清玄道:“又让陈兄见笑了。”

    陈清玄却乐呵笑道:“宋兄的哪里话,贫道羡慕还来不及呢。看宋兄这样,我都想要还俗下山去了。”

    宋君平只是笑笑,回头看向还在赌气的红莲,微微凑近陈清玄低声问道:“陈兄,裴长卿和沈如是,现在是不是在山上?”

    陈清玄嘴角微扬,两抄进道袍衣袖里,不做回答。宋君平看向默不作声却微微笑着的陈清玄,也是无奈。只能在这石牌坊下左右踱步,却不敢踏过这石牌坊一步。远远望着那天柱峰,只是叹息却无可奈何。

    而此时的莲峰上,随风而动的李归真仿佛昏昏欲睡。裴长卿却望着武当山这七十二峰朝大顶的景象怔怔出神,沈如是没有打扰他,就静静的陪在他的身旁。裴长卿不知何时闭上了双眼,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何时变成了这样。他知道自己闭着眼睛,但是眼前却依旧清清楚楚的能够看到武当山的这片景色。感觉自己身子摇摇欲坠,甚至脚下已经没有了地面的触感。尽管如此,他却毫不慌张,就像是寄身于这琉璃世界,畅游在这山间罡风之中。他没有运功,也没有默念黄庭经的心法口诀。却觉得丹田之处有两股真气相争相斗,却又相交相融。裴长卿总感觉这天地间似乎有某种存在涌入了自己的身体,游走在奇经八脉、十二正经,最后汇聚在丹田中,被那两股真气吞噬吸收。

    裴长卿此时有了一个想法,这个想法或许有些风险,但是他却认为值得冒险他一试。不念心法不运功,反倒是逐字逐句的参悟起了那天枢签和天璇签所藏二百一十大魏金篆。就在他的眼前,那二百一十字只是在他微动念头的时候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虽然认得每一个字,也了解每一个字的意思。但是一个字与下一个字组合起来的却也能得通,而且所要表达的意思与单一一个字的时候截然不同。光是这第一个字与第二字,第二个字与第三个字之间,就让裴长卿耗尽精神。恍惚间,他仿佛感觉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一般。

    他的身子前后摆动,仿佛下一秒就会栽下这莲峰。沈如是正要上前扶住裴长卿,李归真却忽然开口,轻声道:“沈宫主莫要相助,莫要沾染了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