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吃面

A+A-

    “也不知姑姑您的口味,奴婢就随便做了些,您尝尝可还合口味?”

    檀木桌上依次摆上了六道色香形美的早点,甜酒丸子、红薯芋泥馅饼、南瓜米红枣粥、笼包、虾肉馄饨和木瓜银耳汤。

    犹自冒着热气,楼清莞的右手边是天青瓷茶盏,里面是沏好的竹叶青,茶水澄碧清透,袅袅茶香萦绕在鼻尖。

    她首先咬了口白白胖胖的笼包,皮薄馅儿多,肥而不腻;又喝了口南瓜米红枣粥,入口即化,檀口满是南瓜和红枣的清甜;甜酒丸子应该是用梅花酒做,才能让她在寒秋之际闻到梅花的醉人冷香。

    楼清莞将早点挨个尝了一遍,胃里暖呼呼又充实的感觉,把她的困顿和疲惫一扫而空,心情大好。

    “你叫...芜绿?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芜绿羞涩的点点头。

    “难为你大清早的忙活,真是有心了。”着,从发间取下一支裴翠玉簪。“拿着,谢礼。”

    芜绿受宠若惊,推拒道:“能为姑姑做这些是奴婢的福气,奴婢怎敢要姑姑的赏赐。”

    楼清莞却一不二,摸过玉簪塞到她掌心,又多看了她两眼。“芜绿姑娘生的一双巧手啊。”

    用完早膳后她精神抖擞,衔着壶茶坐在廊檐下观舞。

    仔细量着她们,无不是面容姣好,身段匀称,风韵娉婷,放在人群里都是个顶个的出挑。

    怪不得人总后宫佳丽三千呢,这高墙深院里,别教坊司,就是洒扫太监也长得眉清目秀。

    她若是再晚些遇到方如海,指不定和他花前月下耳鬓厮磨的是个细皮嫩肉的太监。

    .....咦,这隐隐的期待是怎么回事?

    她挥退掉奇怪的想法,拂袖起身:“先停一会儿。你们过来,我有话问你们。”

    待她们站定后,她的目光巡视了遍,皱眉:“我入宫前曾听,此次参与神女落尘的舞姬应有九人。还有一人去哪儿了?”

    芜绿声回:“回楼姑姑的话,还有一人出了点意外,所以恐不能参与了。”

    早在知道要入宫时,楼清莞就已经听好了人员消息,并根据人数做好了编排。如今突然少了一人,就意味着整支舞需要做很大的变动。

    这种临时变卦最是要不得。

    “什么意外?手残脚残,还是半身不遂?”

    无人答应,楼清莞不解:“你们平日里不都是一个屋檐下的吗?身边朝夕相处的人出了什么意外都不清楚的吗?”

    等了好一会儿,还是芜绿答:“回姑姑的话,我们那位姐妹患了癔症,行迹疯癫。实在无法加入,因而只能除名了。”

    癔症....

    她先前倒是听老宫女提起过,宫里常有备受寂寞,郁郁寡欢的宫女嫔妃得癔病,活个把月就死了。

    既然是不可逆的病,她也懒得深究了。“你们可还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填补空缺?”

    又是无人应答。

    底下的舞姬一个个都跟嘴巴上了锁似的,两只眼睛巴巴看着,神情怯懦戒备,态度很是怪异。

    楼清莞无奈:“没有便罢了,现在你们挨个儿出来跳段舞给我看,拿手的就行。”

    之后的一整天就是通过逐个独舞,根据不同风格、能力高低确定站位,编舞。让焕然一新的神女落尘既保留原有的韵味,又能创新立意,大放异彩。

    直至金乌西沉,全子拎着食盒的身影出现,才结束了一天的训练。

    贴着肌肤的青丝濡湿,琼鼻冒着细汗,腰又软又酸,脚下虚浮无力。楼清莞摇头晃脑的边走,边揉着自己酸软的腰。

    全子关切的望向她。“师娘,您这是伤到哪儿了啊?要不全子让师父给您请个太医看看吧?”

    楼清莞动动脖子,“筋骨拉伤,啧,真疼。”

    “啊,那可怎么得了,全子这就去禀告师父他老人家。”

    楼清莞手指一勾就勾住了全子的衣领,眨眨眼:“先送师娘我回府再禀告公公,记住,一定要强调师娘我很疼,不省人事的那种疼。”

    全子鸡啄米的点头,却不是将她送回方府,而是方如海在宫里下榻的院。

    麻雀虽五脏俱全,院虽然不大,但供人休息的卧房和必备的厨房、茅房一个也不少。看来当今圣上是真的很看重方如海啊,不但格外恩准他在外设府,连宫里都给他准备了落脚的院。

    怪不得仇敌多,这不明摆着招人嫉恨。

    全子点燃灯芯,屋内瞬间亮堂了起来。他把饭菜一一摆好,垂手站在一边,嘱咐了两句话便走了。

    书案上放着顶铜制莲花香薰炉,香薰早已淫灭多时,空气中仍能嗅到淡薄的沉香,清冽甘甜。

    方如海一向浅眠,常常能被点风吹草动惊醒,精神状态差,久而久之脾气就越发刁钻古怪。

    只是沉香虽然安神静气的功效,可久了便有瘾。前世楼清莞担心沉香用久了有害,便循循善诱的哄骗方如海换成了药材熏香,连枕头都换成了药枕。

    最后她甚至还钻研起了药膳,为了让这个死太监长命百岁,可谓是操碎了心。

    楼清莞把身子陷入干净柔软的衾被里,蹭蹭满是沉香味的枕头,幻想着是那刻薄的太监用单薄温暖的胸膛包裹着她。

    合眼,心满意足的睡去了。

    噼里啪啦——

    好大的雨声。

    楼清莞迷迷糊糊撑开眼,微微偏头,正对上一双幽深古井般漆黑无波的眸子。

    逼仄昏暗的床边,方如海苍白的面孔愈加诡谲阴柔。

    他像只怨鬼似的无声无息的杵在床头,面无表情的盯着她,饶是她再怎么爱慕他也遭不住啊。

    “公公,您回来了啊。”默默起身。

    方如海懒懒的嗯了声,嗓子黏糊糊的。“舍得醒了?咱家还以为你算在咱家床上赖一晚上。”

    楼清莞拢了拢青丝,“公公笑了。”

    一晚上怎么够,自然是赖一辈子。

    “公公几时回的?累不累?用饭了吗?怎么不叫醒妾身呢。”

    “刚回。”

    哦——“那肯定还没用饭吧,妾身给您下碗面吧,您等会儿。”

    迅速整理好衣裳,下地穿鞋。

    方如海别过脸,踱到桌边坐好。“不必忙活,咱家一会儿就便回慎刑司了。”

    楼清莞拾起门前的纸伞,撑开伞,回身一笑。“那也请公公等会儿,妾身马上回。”

    雨下得很大,所幸厨房就在不远处。点燃柴火后,她在里面逛了一圈,灶边放着新鲜的瓜果蔬菜,米缸盛满了米,但现在蒸饭太耗费时间。

    好在她找到了一包面粉,于是手脚麻利的下了两碗刀削面,添上黄橙橙的荷包蛋,绿油油的青菜和汁多脆嫩的酸菜,再撒上一层均匀的葱花。

    令人食指大动的鸡蛋刀削面就完美的出锅了。

    方如海垂着眼皮和鲜艳欲滴的刀削面大眼瞪眼,迟迟不动筷。

    “公公,面要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您还怕妾身下毒不成?”

    方如海觑了她一眼:“为何咱家的碗里全是青菜,为何你碗里有两个荷包蛋?”

    楼清莞目光诚恳:“公公,多吃青菜强身健体,切勿挑食啊。”

    方如海冷着脸,缓缓把碗往前推。

    楼清莞又推了回去,柔声哄道:“公公,您先把菜吃了,一会儿妾身给您下俩荷包蛋,再加根鸡腿。”

    方如海不为所动,哄孩呢!

    “公公,吃吧,妾身真给您俩蛋。”

    “还有鸡腿。”

    “公公,您闻闻这面多香啊,还有这青菜多秀色可餐哪。”

    “呀,这青菜又甜又嫩,真好吃,公公您尝尝?”

    对面之人如老僧入定。

    楼清莞见他态度坚决,于是悠悠吐了口气。

    “看来公公是想让妾身一口一口的喂您,早啊,妾身这就来。”

    方如海如梦初醒,麻溜的端碗嗦面。

    “公公。”她轻唤。

    他撩起一只眼皮。

    就见楼清莞支着脑袋,笑意盈盈道:“公公要雨露均沾哪。”

    娇媚入骨。

    方如海匆匆低过头,夹过一根青菜放入口中,囫囵吞了。

    那掩在宫帽下白净的耳朵悄然间如三月桃花,粉面含春。

    啊,真想亲亲这个死太监!楼清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