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这回回来后, 静静在落地时出现了一些奇怪的感觉。
仔细去捕捉的话其实什么都没有, 但她的某种感官明确的传达给她一些讯号, 很奇怪的,语言不清楚的。
或者感觉也行, 或者将它们形容成“事件”也可以,或者并不可以,但静静不知道。
都不知道。
可能日后回来看这段话时, 那时的她会觉得莫名奇妙,但当下如果一定要使用语言的话,她只能组织出混乱的辞藻去形容这种……好像触觉, 又好像嗅觉的“感到”。
她觉得这有可能是虫哥给她把大腿上涂了超多绿黏液的锅, 但也有可能是她的穿越症异化了。无论是哪一样, 未知的变化都足够引起人的担忧。
蹲在马桶上盯着手里的那片时空锚,静静挠挠头, 回想了一下这几天的穿越地点。
她发现自从把这个锚给虫哥后,好像她去到的世界就多数围绕着虫哥那里了。虽然这个围绕中心不是地理上的, 而是时间上的。
我走过你漫长的人生, 追随你的过往, 你的未来, 或你未来的过往。我们互为锚点,我们趟过互相的河。
那么明天她又会去哪呢。
明天的她还能踏入相同的河吗。
助跑了两步, 静静猛地跳上大床, 一把搂住了床上的被子滚来滚去。
“呜呜——”
倒在被子里, 静静慢慢停了下来。
事到如今,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非常喜欢虫哥了。
虽然他是个笨蛋,脑子不灵光,家族背景问题很大,心眼可,她跟别的虫搞一下人际关系他就唉唉叫,长得也不漂亮,不爱惜自己,还有口臭。
但她没有办法,就是喜欢上这个家伙了,她自己在心里很清楚虫哥和别的朋友是不一样的,而这些抱怨只不过是女孩子抱怨自己男友在家不洗碗,再不洗碗,他还是你的男友。
可当感情确定了,下一步呢。
掌控不了的确定性要怎么办呢,虫哥的生活要怎么办呢,她的呢,都要怎么办呢。
混沌的疑惑不减反增,静静想不出什么具体的计划,也没有问题的解法,可她却仍旧只能步履不停,试探着向前走。
躺在酒店的大床上,静静看着高远的天花板,心里忽然开始怀念毛虫先生。
在羽化之前,她是毛虫的爱丽丝,而毛虫先生永远有能力带着她,帮她将破碎的人生粘好。
“好累啊……”
叹了口气,静静把手臂盖在眼睛上,吐出只有一个人时才会的丧气话。
对了,起来过几天去找达叔拿钱的时候还要去顺带警告他一下,之前他才刚派人来抢她的钱,要是再被找茬可真的吃不消。
感觉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翻了个身,静静像条咸鱼一样侧趴在床上。
“……好想休假……想看彩虹马……”
顿了一下,她爬起来开外面套件的电视,找到了免费的动画台,这边的酒店花大价钱买了迪士尼爸爸的版权,所有动画片无料轮播。
开《冰雪奇缘》,静静用顶门器压住了门缝,坐在床缘看了一会动画片,她了个哈欠渐渐躺下,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再睁眼电视还开着,轮播的动画放到了《鹿斑比》,静静揉揉眼睛爬去摸到伞,开合了几次后,她把伞面撑开对着电视,对伞里的斑比指指电视里的斑比。
“这是你姐姐。”
“咿?!”
伞里的斑比蹦哒了几下,黑鼻头凑到伞前来,使劲儿盯着电视里看。
傻笑了一下,静静搓着脸下床,在一片动物的叽叽喳喳声里洗漱化妆,走到门口换鞋的时候,静静顺手取下顶门器,忽然发现它伸在门缝底下的那部分被人暴力凿弯了。
“……”
盯着那个被凿坏的缺口一会,静静蹬上鞋子,收起伞走出门去。
今天迪士尼这边阴天,有点湿冷,静静找地方吃了顿早茶,接近十点半的时候她车去了商业街,之前的裙子都送人了,于是她又去买了一些新的。
逛逛吃吃,溜达到下午六点点多,天逐渐黑下来,静静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掏出飞行器,借着夜色升上了半空中。
夜港有风,风还不算,静静掏出一件大衣边飞边穿上,乘着远离街灯的黑暗隐藏在中环的金街不远处,掏出一个桌板支在腿上,看看表,她拿出一杯热奶茶几包点心放在桌板上,在半空中边吃边等。
毫无收获的一个时过去,接着又是下一个毫无收获的一时。
八点钟时静静看了眼手表,正想着今天大概要无功而返,金店旁边的窄道里忽然出来一个人,静静低头眯着眼看了看,立刻收拾东西跟了上去。
因为是飞在半空,她根本不需要顾忌跟踪的距离,对方的车开到哪她就跟到哪。
车子拐了几个弯,过了一趟隧道,在稍远的一片高楼区停了下来,静静把飞行器停在稍远处等着,直到其中一间屋子的窗户亮起来。
驱动飞行器靠过去,静静在窗下借着里面的灯光写了几个字,撕下那页笔记纸,顺着窗缝续了进去。
往里续纸条的时候她分了一下神,忽然想起来,这个吓唬人的招数还是空楠教给她的。
做完这一切后,她立刻将飞行器带起来,飞到不远处的高楼楼顶上,果不其然过了连三分钟都没有,那栋楼底下就来了几辆黑色的轿车,进去了几个穿黑衣服的人。
两分钟后,静静的手机里传来一条短信,发信人留的署名是达叔。
达叔:【哩在边度?】
静静:【我在你家里。】
连五秒都没有,静静的手机就来了通电话。看了眼来电显示,静静接起来。
“喂。”
对面的达叔一听到声音立刻:“女仔啊,阿叔年纪大,你不好这样欺负老人家的啦。”
静静努力将声音压低,变得冷漠,将疲惫藏起来,她平淡地:“我让那个大光头跟你传消息,你听到了吗达叔?”
达叔:“哎呀,咱们做生意的——”
“我问你听到了吗!”
“……”
“……”
静了片刻,达叔:“他讲过了。”
静静:“那你为什么还要叫人去暴力破我的旅馆?”她大声:“我早就跟你过了吧?我过很多次了吧?没错,我是个女孩子,我今年连三十岁都不到,可即使是这样,我还是拿到了钻石,我还是躲过了两次你们的袭击,我无数次表示过我能保护好自己,我也证明过了对吧?”
她边边怒,渐渐生气地五官挤在一起,攥起拳头,将一切无法解决的愤怒聚集在了这里。
到最后,静静的声音真的低沉下去,牙也真的咬起来。为不被信任,为狭隘,为这份人性的愚蠢与利益的争端而血冲头。
“达叔。”她,“现在我只是动动手就已经知道你的家在哪,你难道真的要从我这里吃了大亏才肯罢手吗?”
“……”
“……”
长久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风有点大,静静无声的深吸了口气,裹紧大衣。
片刻,对面的达叔慢慢:“女仔,明天你过来。”
静静抿紧嘴唇不话。
达叔继续:“我喊你去认识一个人,有他才好出货啦。”
静静干脆拒接:“不去。之前好简简单单的做生意,谈好了你又反悔,又闹幺蛾子,我不去。”
达叔好像有点无奈地:“我没得这么大出货量啦,你的钻石有一个亿,要谈大佬才好合作嘎。”
静静吸了口气:“我就是想换点钱过好日子,等攒一点就去买栋楼当包租婆,养几个人,不想谈大佬做什么生意。”
达叔忽然笑了笑,沙哑的笑声从听筒里传过来。
“女仔你港,人啊,哪一个不是只想过好日子的啊。”
“……”
“……”
听着他的声音,静静聚起来的那股巨大的怒气忽然就散了。
她思考了一阵,看了眼表,深吸口气:“好吧。”
她:“明天什么时间?”
达叔:“午后一点半。”
静静:“好。”
挂了电话,静静发动飞行器飞向更高的地方,越过闪着红光的大厦,飞离一盏盏昏黄的街灯,在闪烁的霓虹中回到了下榻的酒店。
静静当时只交了三天的预约金,可从今天的谈判结果看来,她怕是要在这住整个十一长假。在前台续上费用,回到酒店房间时静静发现时间只剩下几分钟了,怀揣着勉强赶上的刺激感,静静连包都没来得及整理,就在九点整的铃中穿越去了另一个世界。
【——】
啪哒一声,静静掉在了一只洗手盆里。
“啊啊啊啊啊你妈批谁他妈——呃……静、静静?”
尖叫和喊出她名字的声音共属于一个人,那人的声音仿佛巨石滑落山岗,他有着紫色的短发,和布满下巴的胡子。
静静困难地撑着屁股底下的陶瓷洗手盆,开心地笑了笑,和满脸泡沫的男人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啊,张爱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