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

    出声的不是菜头, 而是魔法师。

    听到声音静静扭过头，张爱国环着手，倚着门框赤脚站在那, 三根指头拎着一罐喝到一半的啤酒。

    “你走吧，别大嘴巴，下回我还找你。”

    他冲菜头扬扬下巴, 动作很男人，有外人的时候他一向表现的很男人。

    菜头没什么意见，他对静静的兴趣好像仅仅是出于对那瓶清凉油的礼貌，现在遇上阻力，好奇心一下就消散了。

    “下回找我还是八折。”

    完这句话他就缩回了时间裂口中, 消失了。

    “怎么不听他呀。”静静边扣上包边。

    “他的我都知道, 而且时间树那个逼老头可不是好碰的, 弄不好就要被盯上啦。”魔法师走过来拿走她手里的毛毡包，翻过去检查性能。

    “怎么？”静静在他旁边坐下。

    爱国边检查边：“咱们都是时间的动物, 这没错吧？”

    静静点头：“是啊。”

    爱国：“咱们是三维人, 都是依照生老病死的时间线过活, 虽然你看像我这样的，靠着智商可以短暂欺骗时间，比如在你来的时候骗到一个时, 但这也是最大限度了，电视剧里那种神人是不存在的, 就是巨人活过800岁也得照死, 所以本质上没人能超越生死, 改变它对吧？”

    静静又点头。

    爱国又：“每个地方时间呈现的方式不一样，你们那里时间是隐形的，只能用钟表来具现，但在我们这，时间树那个逼老头就是时间的具现化。而且如果像你们那样，时间它是个客观的东西那还好，但我们这的时间有脾气，而且死老头还迂腐的一批，他死烦像我这样，能趁着他老糊涂，用魔法这种障眼法骗走一个时两个时的年轻人，更何况你呢。”

    静静迷惑地：“那也就是……他有可能因为同样的原因也讨厌我？”

    爱国点点头，：“静静你穿越到的每一个世界，自身时间流速和别的世界都不一样，因为时间差的缘故，你的一个时是那个世界的两时，这就相当于是你多得到了一个时的人生阅历，你得到的时间增多了，但你自己的生命却只会真的流逝一个时而已，这在时间树那个老头看来就是骗，你骗到了比别人多得多的人生。”

    静静鼓着嘴巴声：“又不是我自己想的……。”

    “我知道我知道。”爱国，“但是你和他不通的，现在他‘看’不到你，是因为你不是我这世界的人，不受他的观测，但万一让他观测到你，出现的第一瞬间他就给你把时间全抽干了，你就死了，死了你还上哪辩解去啊。”

    爱国又：“何况我们这里的大虚空第八魔法诞生自混沌宇宙，我们比上头低一个维度，你这个病不是时间树给出的办法能反抗的。”

    静静：“这个我知道。”

    爱国：“我其实……都查过。”他低下头摆弄着包上歪歪扭扭的刺绣，“我原来找过树里一些老头的儿子辈，他们和我老头子也没法把碎了的时间拼起来，他只能把碎片吸在一起再重新整合，但那样被抽吸这个过程中你就死了，而且重新出现的那个人也肯定不是你，人生阅历这东西是独一无二的，绝不可能因为单纯的时间整合而复制。”

    听到这里，静静彻底死心了。

    把脚收上沙发屈膝坐着，她挠了挠额头，：“其实……爱国。”

    魔法师抬头看她。

    “我听到你完全不行的时候松了口气。”她苦笑着：“也真挺矛盾的，现在要一直到处逛真的很累，我为了等九点，晚上的时间基本完全被剥夺了，可一想到要是真的没有这个病了，不用穿越了，又会觉得再也见不到你们很可惜。”

    停下手中的针脚，魔法师犹豫了一下，对静静：“其实之前我还在读研的时候，你的病我找我们老板研究过的，但因为没有成果，所以理论我一直没跟你。”

    “什么？”

    静静扭头看着他。

    魔法师：“我们老板推测，你一直不停在九点这个时间节段穿越，也许是因为有一个世界中的自己困在这个时间段里了。”

    “什么？”静静迷惑地问。

    “哎呀，具体的我也不懂，我们老板的魔法空间基础论比我扎实多了，很多地方我也听不明白，反正他有这样一种合理怀疑。”爱国耸肩，“我和我老板都是学多宇宙论，你的存在正好又印证了我们的理论，简单来就是我们在的宇宙不是独一的，而是有无限个，而在这无限多的宇宙、无限多的你中有一个特殊的，她在九点钟时做出了一个巨大的、力量足够改变其他全部普通‘你’的人生轨迹的决定，这导致所有的‘项静静’的人生线都被影响，困在了九点到十点这个时间节段，因此你要在这个时间点被迫穿越。但这个决定的力量又恰好被宇宙的混沌干扰，不足够完全影响所有的‘你’，让你穿越去到一个固定的地方，因此你被很多个巧合推动着，成为了现在这个一到九点就必须穿越，但却在到处乱窜的状态。”

    “……”

    爱国摊手看着一脸呆滞的静静，：“听明白没？”

    静静摇了摇头。

    挠了挠胡子，魔法师想了一下，又重新倒带了一遍，这一次静静终于慢慢理解了。

    看静静歪头望着天花板努力整理思路，魔法师重新垂下头给静静补牢包，掏出她的东西又放入，不断测试检查。

    思考了好长一段时间，静静忽然开口问：“那我有一个问题。”

    “嗯？”

    静静犹豫着：“如果真的是你导师得那样的话，我这个情况就已经出现一年多了，我认识你好久，也见过刚才那个菜头好多面了，他为什么直到这一次才观测到我身上有‘千百万个九点’？”

    爱国一下被她问住，盘腿转过来，想了想，他：“你最近穿越有做什么和以前不一样的事吗？”

    静静脱口：“我谈恋爱了。”

    爱国立刻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静静被他逗笑了，她边笑边坚持：“是真的啊。”

    “我他娘当然知道是真的！你可别提了我跟你！”爱国，“谈恋爱都不告诉我你……。”

    “噗噗。”

    静静趴在沙发背上用胳膊挡住脸，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眼睛。

    虽然嫌弃静静，魔法师还是认真思考了一下这方面的可能性，最终撇嘴：“我感觉不是这个原因，应该是和时空或者时间方面有关系的事。”

    “啊！”静静忽然，“对了，我想起来我用了这个。”

    她掏出了时空锚递给爱国。

    魔法师接过来稍微观察了一下，眼睛逐渐瞪大，用魔法检测了几分钟，他猛地抬头：“静静这个借我行不行！”

    “当然不行。”静静撅嘴，“我就靠这个看他在哪里啊。”

    魔法师的表情都有点狰狞了：“那就更要借了！”

    静静：“……”

    “不行不行，真的不行。”静静摇头，“这个我只有一个，要是有多的就送给你了。”

    “好叭。”爱国有点沮丧，“但是这东西好强啊，我第一次见到物理架构这么严密，压得这么紧的靶向魔法。”

    “这是个意识体送我的。”

    静静简略介绍了一下星爵，顺带看了眼表，她还有二十分钟左右。

    “如果我还有机会去见它，我替你要一个。”

    魔法师：“拉几把倒，这东西很珍贵的吧。”

    “不啊。”静静，“这是我用一个仓鼠屁股毛毛钥匙扣换的。”

    爱国：“……”

    他泪眼汪汪地：“你欺负我……。”

    静静哧哧地笑起来。

    又测试了几个魔法，爱国把时空锚还给静静。

    “我不敢确定的回答你，但你忽然被注意到，也许跟这东西的靶向性能有关。”

    魔法师伸指点了一下远处的书房，房门叭一下弹开，空白笔记本、墨汁和蘸水笔（是的爱国在用蘸水笔做笔记）飞过来，躺在了他的大手上。静静分神了一下，注意到他手里的笔记本是上回来时毛毛吐的那种。

    记了几行笔记，爱国边写边推测着，“如果按照目前的检测情况来看，我的想法是这样，你能被看到碎片态的原因，大概其是因为这东西被投进时空，发挥作用后，你人生中的某个时间或者空间点就突然被锚定了，以这个锚定点作为原点，而在有原点坐标的状态下，你的人生就出现了可被观测到的四维变化轨迹。”

    爱国低头看静静：“听懂没？”

    “……”

    这次静静连头都不摇了，只是死鱼眼看着他。

    她：“爱国，每当你开始这些东西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你真的是个有硕士学位的人呢。”

    魔法师不乐意地嘟起嘴：“啥呀！我平常难道看上去不睿智吗？”

    静静：“……”

    不敢回答。

    “哼。”

    气哼哼地又写了几行字，魔法师了个哈欠，伴着酒气问她：“你还有多久啊？”

    静静看了眼表：“五六分钟。”她问：“你要睡了吧？都要一点了。”

    “唔。”

    点点头，爱国把笔记本收起来，起身抱起她，两人重新回到卧室。

    放下她后，爱国揉着眼睛把床头灯扭掉，拉被上床，侧搂住静静闭上了眼睛。

    在黑暗中，静静悄悄地：“要我给你讲睡前故事吗？”

    爱国闭着双眼，像姑娘一样咯咯地笑起来。

    “要。等一会我也要给你讲。”

    “好呀。”

    于是静静靠着爱国的胸肌，用星星闪烁那样的音调讲了三只熊的故事。

    爱国等一会也要讲的愿望终究没有实现，因为连静静自己的故事都没讲完，他们就靠在一起睡着了，睡在带着童话和啤酒味的梦里，睡在了宇宙难解的复杂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