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十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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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庆一连躲过两拳,身子已歪斜的不成样子了。

    这第五拳,他是什么也闪不过去了。

    事情到了这步田地,他也只能是紧着头皮去硬扛。

    都是两只拳头两条腿,谁又怕了谁?

    眼见纪安邦如同野兽一般狂啸而来,两只眼睛泛着一条条可怖的血丝。王庆也激起了胸中一团热血,怒吼一声,一记摆拳迎了上去。

    耳中听得一声脆响,紧接着一股剧痛传遍全身。

    他一条右臂软绵绵的吊在腿边,竟是在撞击的瞬间就被冲折了。

    “倒有几分硬气。”纪安邦赞了一声,右脚向前垫了两步,又是一拳直轰胸前。

    王庆双眸狂跳,这么近的距离躲也没处躲了,只得挥出左,力争阻一阻对方的力道。

    咔嚓一声,左臂不出所料的断了。

    他趁着一瞬之际,一个前滚翻,滚到了斜侧方五米开外。

    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滚落,衣衫也被汗水浸透了。

    两条臂先后被击折,令他痛彻心扉。

    纪安邦就像是一台杀人器一样,并无丝毫怜悯之情,碎步挪近了距离,又是一记直拳,劈头盖脸的轰了来。

    王庆努力想抬起双臂遮挡,可是费了半天的力,胳膊根本不听使唤。

    他眼睁睁看着拳头落到面门,束无策。

    轰!

    巨力到处,他再次被轰得飞了起来,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般远远摔飞出去。

    头脑一片混沌,眼前一片朦胧。

    他勉励用指擦了擦眼角,视线稍微清晰了一些。下一刻,一只巨大的拳头从天而降,重重的落在他身上。

    一拳之威,雄浑似爆,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嗷的吐出一口鲜血来。

    前世今生,他还从没如此的疼痛过。

    身体像是被一辆跑车反复的碾压,气血翻涌,骨断筋折。

    “不愧是陈广的徒弟啊,耽于女色许多年,还能在我拳下偷生。换作旁人,早已身死多时了。喂,最后这两拳,我可是要发全力了。”

    王庆摇摇晃晃的站立起来,斜视着他,缓声道:“纪安邦,你今天不弄死我,终有一日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纪安邦好像没听到他放的狠话一样,背后浮现出人形凝形,赫然是五代名将——铁枪王彦章!

    王庆一见他召出了凝形,连忙把自己的美女凝形也显现出来,至于有没有用处,这时哪里还顾得上。

    纪安邦踱步向前,口中发出近似死亡召唤的声音:“第九拳!”

    王庆双臂全折,眼见拳头如炮弹般砸来,只得扬起右腿,踹向对方的铁拳。

    拳脚相碰,发出一声钝响,王庆这条腿也光荣的折断了。

    “最后一拳!”纪安邦浑身气势膨胀到了极点,双睛中散发出浓浓的死意,一拳轰出,便是连八荒九州都要碾为碎片。

    生死一瞬间,王庆的身子倏然偏斜,向右后方歪道。

    纪安邦那只铁拳,竟是擦着他的脸颊打了过去。

    王庆又是往左一歪,把全身气力都集中在折断的右上,不顾一切的打出了一记上勾拳。

    这一拳打到了实处,纪安邦下巴着拳,身体被打得腾空而起,翻了一圈才重重的摔了下去。

    王庆半弯着腰,大口大口的喘息。

    这一拳,他完全是在赌,赌对的出拳轨迹。纪安邦出前,他就开始移动,这才能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去。是赌,其实也不然,纪安邦这一拳但凡打实了,他不死也得瘫,左右都是一死,那就落得搏一搏了。

    好在这一拳,他赌对了。

    还没等他定下心来,纪安邦遽然拔地而起,安然无恙的立在了他的面前。

    绝望填满了王庆的心胸。

    刚才那一拳,他已倾尽全力,再打下去,他连一拳也挡不住了。这一战,彻彻底底的败了。败,就是死!

    出乎意料的是,纪安邦并没有乘势追击,他冷漠的目光在王庆身上扫来扫去,用极其平淡的声音道:“十拳已过,你可以走了。”

    王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宋武人都这么言而有信吗?虽然很想低下头溜之大吉,但他还是固执的昂起了头,豁出性命撂下了一句狠话:“纪安邦,今日你施加在我身上的耻辱,来日我必千百倍的找你讨回来!”

    纪安邦毫无怒容,像看死狗一样睖了他一眼,道:“随时候教。”

    完这句话,纪安邦便大踏步的离开了。

    王庆在地上趴了良久,才摇摇晃晃的站立起来,一瘸一拐的往城里走去。他全身的零件都散架了,每走一步,骨骼筋脉都钻心的疼痛。也亏得这具躯体硬实,换别人休走路了,根本就熬不到这个时候,早死了。

    艰难的走回到城里,来到张家门外,只见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军士,其中还有不少官员和将领。

    王庆吃了一惊,回身就走。迎面撞见林遵、杨金豹和杨再兴。

    杨再兴上前一把搀住了他,各人默不作声,低着头,一起溜回到家里。

    进了家门,王庆再也撑不住了,哇的喷出一口鲜血,仰面朝天向后倒落。

    林遵连忙架住了他,扶他坐下。

    另一边,牛娇抱着王庆一条腿,呼天抢地般大哭起来。

    “别哭,娘子,我没事,没事。”王庆摸了摸了她的发梢,低头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以前打架也受过伤,却不曾伤到这样过,单从外表看,奄奄一息就快要死了。牛娇哪里见过这阵势,扑在地上痛哭失声:“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留下奴独自一人怎么活,你若去了,奴便也随你去了吧!”

    “呸呸呸,乌鸦嘴,你夫君我命硬得很,哪那么容易就去了。”王庆向后歪了一歪,把头靠在椅背上,侧目望去,看见了悯月焦急惶恐的脸。

    “悯月,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是叫你回家去,这段时间不要再来吗?”

    悯月哽咽着:“我放心你不下,想看个结果再走,你怎么伤得这么重啊。”

    王庆喘了两口气,道:“没事,遇见个硬点子。”

    悯月见他浑身是血,脸色苍白,倏的站了起来:“你等着,我这就去找惜春来。她的医术得自太医真传,一定能治好你的伤的。”

    着,她匆匆就向外走。

    王庆本待叫住她,想想,这时候找大夫太惹眼了,疗伤又刻不容缓。惜春医术优劣不提,至少她过来不会惊动官府。这个时间点实在是太敏感了,稍有差错就会出大事。

    这样想着,就默许了悯月的行为。

    牛娇和高梁玉一左一右,扶他躺到床上,用毛巾擦拭他身上的血渍。

    林遵在一旁问他怎么受的伤,他便如实的了一遍。

    林遵听得大怒:“这纪安邦忒也无礼,或迟或早,老夫定要打折这厮双腿,让他血债血偿。”

    杨金豹和杨再兴亦是忿忿不平,牛娇早把老纪家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个遍。

    王庆缓了口气,便动问起外面的形势。

    林遵苦笑一声,道:“别提了,你师姐把高衙内给弄死了。”

    王庆大吃一惊,道:“什么,弄死了?不是好尽量别搞出人命的吗?”

    高梁玉哼了一声,道:“那登徒子没点规矩,把门反锁,径直扑到我身上来。我怎肯让他的臭碰到身子,双腿就这么一夹,岂知这厮是个银样镴枪头,挺大的个子,一下就被夹断了腰,断了气。”

    她着,双腿比划了一个夺命剪刀脚的姿势。

    王庆难以置信的望着她:“你一下就把高衙内的腰夹断了?师姐,你这两条腿得有多大力气。平时姐夫受了不少苦头吧。”

    高梁玉恼羞成怒,没好气的:“屁孩子,净胡,我能使那么大劲儿夹你姐夫吗?”

    这话越来越没法听了,林遵干咳一声,道;“现在怎么办?”

    王庆寻思了一下,道:“伯父,京城马上就要戒严,你们现在能混出去么?”

    林遵笑道:“高俅要抓人也是去抓张望,不会扯到我们身上来的。”

    王庆正色道:“还是尽快吧。高衙内死了,高俅肯定要疯,我怕待会儿大封城门,你们想走也出不去了。”

    林遵点点头,抱拳道:“那好,我们这便出城和亲家他们汇合。贤侄,你在京城多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王庆想了想,道:“伯父,沧州有个柴进柴大官人,极是仗义疏财,多有犯了弥天大罪的人前去投奔他,官府并不敢正眼觑他。大伙托庇在他府上,且看一看形势。”

    林遵道:“我也多闻沧州有个柴大官人,只是我们恶了高俅,他未必敢收留。”

    王庆笑道:“伯父多虑了。他是周世宗柴荣的子孙,家有太祖皇帝御赐丹书铁券,子孙世袭罔替,所犯常刑,有罪不得加责。你们去时,如实是刺死了高衙内,他定然敬仰收容。”

    林遵点头答应。

    “若高俅老贼还不肯放过林大哥,你们休要执迷,先行落草为是。若要落草,唯梁山泊可挡举国官兵。”

    林遵皱眉道:“梁山泊我也有所耳闻,是一处适合啸聚的险要之地。从前曾聚过大伙,后来内讧散了。近来听被什么白衣秀才王伦所占,聚了三五百人,不成气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