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0章 梨园皇帝
听谷白如此放肆,李隆基的面色顿时一黑。
他已经后悔制止裴旻射杀谷白了。
众所周知,裴旻的剑术超强没错,但箭术其实也是一等一的。
来啊,裴将军,给朕射丫的,射烂这家伙的嘴!
但是现在这个时候,谁蛾子不在,谷白都不信。
谷白白了李隆基之后,却是把中的两把长剑,向背上一插,然后再抬的时候中却已经没有了武器,而是一把长笛。
看到这把长笛,李隆基伸,又把刚刚抓过长弓的裴旻拦住了。
谷白抬,低沉的笛声,流淌而出。
如幽幽的春风,吹过了这千年的长安,吹过了这亘古的都城,吹过了每个人的心底。
在这寂静的夜晚之中,远远传了出去。
古意长安!
这千年后的笛曲,在千年之前的长安裴将军府的屋脊上,吹响!
在谷白吹响了笛子的同时,李隆基的眼睛就瞪圆了。
咦?这个嘴碎还阴险的子,竟然还会吹笛子?
唐代,正是笛子大发展的时刻。
七世纪,笛子终于有了笛膜。
从此笛子拥有了共鸣,拥有了在大庭广众之下力压群雄,独奏乃至成为多种乐器中心的能力。
成了文人墨客陶冶情操、乐师昭显技艺、达官贵人昭显品味的利器。
而现在,笛子的技艺正在大发展之中,各种吹笛高不断涌现,形成了第一个笛曲的高峰。
只是,他们却从未听过这样的乐曲。
也从未听过谷白这样的技艺。
这样一根粗大无比的笛子,本就在北方极为少见,在这长安城里,更是几乎没人见过。
那如泣如咽的音色,更是让人心底发颤。
这样一根低音大笛,虽然声音并不尖利,但音量是真的大。
此时万籁俱寂,笛声传出去之后,惊得附近一两条街道,都有灯火亮起。
只是,却没有人呵斥,没有人呐喊。
都被谷白的笛曲吸引了过去。
谷白闭着眼睛,吹着第一段引子雁塔晨钟。
虽然没有晨钟,却有远方的人敲着梆子走过:“邦邦天干物燥,心火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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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白吹完引子,昂首看去。
站在裴将军府的屋檐之上,四周的建筑尽收眼底。
那一个个亮起的街边灯火之中,却没有他想要看到的那个影子。
谷白眼中的失望之色,浓得化不开。
“这个少年,竟然真是来寻人,不是来行刺的。”李隆基对身边的裴旻道。
裴旻却是不敢托大,依然一持弓。
只是,他的弓却已经低垂下来。
许久之后,他低下头,闭上眼睛,幽远、孤寂的笛声再次响起。
如同孤独的终南山,默默伫立了亿万年,却都不到自己想要的人。
笛声转动,如终南山的山脊起伏,幽幽笛声,似乎吹过了终南山的山脊和峡谷的风。
高起,低回。
让人的情绪也跟着高涨,然后低落。
悠悠终南山便如同这悠悠的岁月,起伏不定,亘古却无情。
又吹完了一段,还是不见蛾子出来,谷白双臂一颤,连续的吐音,带起了欢乐的节奏,像是回忆起了和蛾子一起的时光。
他们一起演出,一起舞蹈,一起牵走在街头。
往昔的时光,如此的美好。
只是喜悦之中,却蕴含着一丝难言的悲哀。
团聚之后,总是离别。
喜悦之后,难免带着眼泪。
踏歌结束之后,谷白似乎急躁了起来。
连续的超吹和吐音,一路上行,低音大笛的音色,遽然之间,变得尖利而杀气十足。
兵变玉陨!
吹到中段,谷白指一转,气冲吹孔,擦过边棱,发出了一声杀气十足的“气杀音”,听得裴旻的头皮都炸起来了。
恍惚间,又回忆起了南征北战,浴血沙场的年代。
而他的旁边,李隆基更是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世间,竟然有这般的笛子技艺,竟然有这般的乐曲!
作为谷白第一个学会的乐器,他的笛子造诣,在现代还到不了传级,顶多算是一个大师级。
但是他的技艺,大多是在几百年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比前世的技艺丰富、强大了太多。
此时回到了一千多年前,妥妥的可以封神的。
当然了,如果他遇到的是一个对音乐一窍不通的皇帝,那也是对牛弹琴。
但他遇到的是李隆基。
若,古往今来的40位皇帝里,谁的音乐造诣最高。
李隆基怕是必定榜上有名。
李隆基从喜欢音乐歌舞,据年仅六岁时,就曾经登台为自己的长辈献艺。
而他在梨园之中组建了宫廷训练和管理乐舞杂戏的专门构。
后世“梨园”就成了一整个行当的代称。
而李隆基更是被后世尊崇为“梨园神”,加以拜祭。
他对音乐喜爱到了什么程度?
据传他挑选了最优秀的乐师300人,又从宫女中挑选了能歌善舞的几百人,组成了一个庞大的皇家歌舞团,在梨园排练,李隆基亲自担任指挥,谁要是弹错或唱错了,他马上就会听出并加以纠正。
而且,他不但会指挥,还会作曲、编曲。他一生创作的乐曲不计其数,其中最具盛名的就是霓裳羽衣曲。
初次之外,他还会编舞霓裳羽衣曲的同名舞蹈霓裳羽衣舞,可以是中国历史上最负盛名的舞蹈。
可以,李隆基完全是一个被当皇帝耽搁了的音乐家。
不过,此时的李隆基,还不曾见到杨玉环,这霓裳羽衣曲自然也就没有诞生。
只是,李隆基的早年有多么英明神武,晚年就多么的昏庸。
自李隆基之后,这盛唐的烟云,就开始袅袅而散了。
屋顶上,谷白吹完了最后一段盛唐烟云,张开眼睛望去,目力所见,空空渺渺,依然无人。
蛾子,他竟然真的走了吗?
“咻——”最后一声气杀音,吹得大家心神俱碎,谷白转身,抬头,望天。
不让自己的情绪失控。
许久之后,他低头。
“下来吧。”李隆基对谷白招招:“你若是不信公孙大娘走了,我就带你去找一找。”
虽然不知道这少年和那女子有何关系,却知道他一定非常在意。
“我不信!你骗我下去一定是要”谷白还想什么,就听到旁边裴旻咳嗽一声。
两名金吾卫押着泪眼婆娑的昌叔,站在一侧。
“好!”谷白快流出来的眼泪嗖一声收回去,麻溜的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