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挚友惊为陌路
夜风清冷。
苏尘蹲在堤边,静静清洗着上的血迹,当然主要还是让双保持冰冷。
那水壶是陶制的,很烫,平时苏尘都是用抹布拿着壶把,今天事发突然,苏尘捧着壶身扔出去,双掌被烫成了半熟。他很惨,不过那两个家伙更惨。王二身上大面积烫伤,尤其脸上,差两个耳朵就能当猪头贱卖了。苏尘的目标很明确,和王二打,他肯定赢不了,所以他以七伤拳的方式,让王二报废,剩下一个王三,苏尘起刀落当然没杀了他,只是砍断了王三的腿。
王二王三被苏尘拖到院子里哀嚎,他就跑到堤边洗。
河水冰凉,掌很烫。苏尘默默想着心事。
王二王三被废,王家势必不会善罢甘休,我孤身一人,如何应对偌大的王家?现在想来,倒是必须要拜访我那个鼎鼎大名的老师了,有老师庇护,王家难免投鼠忌器,不敢下。
苏尘很干脆的就把自己的后路想好了。他向来是个果断的人,事情既然做了,就不要想后悔,寻找最好的解决办法,才是正途。而现在,似乎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找一个王家得罪不起的人依靠。在苏尘所有认识的人中,也只有陈昀,有着足以令王家忌惮的实力。
王家在扬州不算大户,但比之苏家这种门户却要强得多。苏家有些名声,也是苏尘少年时得来的诗圣名声,到苏尘被赶出陈昀门下,苏家也就被打回原形。王家可能便是看准了这一点,对苏家痛下杀。
苏尘洗完了,抬起头时,发现运河上已经灯火通明。数条巨大的花船在运河上游荡,这些花船皆来自上游的花楼。所谓花楼,通俗来讲就是风月场所,比如北京曾经鼎鼎大名的八大胡同。
“嗨苏尘,苏尘!”有一艘名为“兰玉芳”的花船经过,船上的人在呼唤着苏尘的名字。
苏尘笑着朝花船挥挥。兰玉芳的花船每天这个时候都会经过苏家门前,苏尘有时候就会和花船碰上。上面的姑娘见苏尘长得俊朗,每次都出言调戏。这次也不例外。
但这一次又有些不同,就在花船即将经过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姑娘扔出一块玉佩,那玉佩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落在了苏尘的身边。苏尘认得那姑娘,每次花船经过,其他姑娘在调笑苏尘,只有她,用一双泪目怔怔看着苏尘。
但苏尘不知道姑娘姓甚名谁。
苏尘回身捡起玉佩,再起身时,花船已经过去了。
玉佩上绑着一张纸条,摊开,上面写着半首诗:
“叶落屋庭谁与共,且弹琵琶为君听。”
苏尘看完,笑了笑,将玉佩和纸条一同揣进了怀中。古人和现代人的示爱方式确实有着很大不同,对古人来,赠予信物,附一情诗,就是非常浪漫的事,但是对现代人来,你可能写了情诗,对方估计都有很大可能会看不懂。
这纸上的诗爱慕之情宣泄,对于苏尘来,倒不难理解。
然而苏尘没放在心上,扔一块玉佩,表一下心意,已经是花船上的姑娘所能做的所有事情。再往前一步,她们也万不会踏出。那一步代表着她们会从锦衣玉食花枝招展踏入寻常百姓家,吃不吃得饱饭都是个问题。
就算真有痴情的人愿意踏出这一步,也会跳出老鸨,将她给拽回去。
苏尘晾了半天的,感觉上似乎不再阵痛,便回到院中。院子里,王二王三还在哀嚎着,不过声音弱了许多。
苏尘蹲在王三面前,平淡的道:“我呢,向来信奉一句至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王家和苏家的旧怨我还没找到会报,你们又想添新恨。很好,现在也算是添了新恨。留你们一命,回去告诉王朗,君子报仇算了,不大话了。”
苏尘到一半,忽然觉得放狠话这种活计一般都是反派才会干的事,便顿住了。他找了辆独轮车,装着王二王三,晃晃悠悠离开家,将王二王三扔到王家附近,转身离开。
一夜无话。苏尘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他醒来便觉得双红肿,动都不敢动。勉强穿上衣服,苏尘跑去郎中那里抹了一些烫伤药,这才感觉些许舒服。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晌午。苏尘简单吃了些东西,随便挑了幅看得过去的画,夹着画便朝陈昀家走去。
来也是巧合,苏尘刚走,王家的人便气势汹汹的赶了过来。他们直到中午才发现王二王三,所以到得现在,才来找苏尘的麻烦。
两者一前一后,就此错开。王家人只好怏怏回去。
不管王家人有怎样要将苏尘挫骨扬灰的心情,苏尘轻松自在,朝着陈昀家走去。
扬州城西高东低,苏尘家住在东面,属下游,而陈昀这种大户人家,向来住在高处的。陈府在城西南面,是一座两进的宅子。宅子面积不算太大,但庭院假山水池,应有尽有。
苏尘一路走来,到了陈府附近。此时陈府门口站满了人。每个人上捧着礼物。陈昀作为扬州城鼎鼎有名的大学士,五十寿诞,自然有许多人前来祝贺。上至名师,下至商贾,但凡和陈昀有些交情的,都来了。
苏尘看了一会儿,便整了整衣冠,捧画轴,迈步走向陈府正门。
随着客人往里走去,童自然而然接过画轴,就在苏尘即将走进门的时候,旁边忽然有人喊道:“等会儿等会儿,那个谁那个谁,谁让你来的?”
来往的客人都愣了一下,谁也不知道那人口中的“那个谁”到底是谁。
然后,就听到那人补了一句:“苏尘,的就是你,谁让你来的?”
苏尘闻声看去,看到那人,不禁笑了起来。
“吴兄,好久不见!”
谁知那人脸色一变,厉声道:“谁跟你称兄道弟!丢人的玩意儿,还敢来陈府?”
苏尘一皱眉,这个吴兄,好像和印象中的不太一样啊。
面前这位喊住苏尘的人,名叫吴书同,是苏尘在陈昀学堂时众多狐朋狗友中最要好的一位。当年苏尘刚刚来到陈昀学堂,便认识了吴书同。吴书同那时十三岁,却称苏尘为兄长,只因苏尘乃是最负盛名的少年诗圣。之后,苏尘就在吴书同的带领下认识了诸多下三滥的朋友。久而久之,苏尘自然再难提笔。可以,苏尘之所以才华消退不学无术,与这个吴书同有着很大关系。
但在苏尘的记忆里,吴书同是他最要好的朋友,称呼挚友也不为过。故此,苏尘下意识以为这位吴书同是前身记忆中的样子。此时听了吴书同的话,看来前身的记忆,也不怎么靠谱。
既然对方对自己都不客气了,苏尘也就没必要客气。他向来是恩怨分明的。
“怎么,我为什么不敢来陈府?”苏尘冷笑道。
“你已经被老师逐出师门了,来这里还干什么?给老师蒙羞吗?”吴书同站出人群,道。吴书同大概与苏尘同高,一对三角眼,穿着书生衫,看起来分外猥琐。
此话一出,周围看热闹的人立刻明白了,原来这位就是当初的少年诗圣。霎时间,议论纷纷。
苏尘听到周围的议论声,心想,此时绝对不能示弱,否则我再不能抬得起头来!
“浪子回头金不换,我改过自新,难道老师就真的不要我了吗?况且这陈府上下几百人,轮得到你在这里指三指四?”苏尘大声道。
吴书同被苏尘噎得不出来话。陈府偌大,确实轮不到他话,他也不是被陈昀看重的学生,他只是被派到了门口收礼而已。
“你但是我”吴书同一时间连语言都组织不好了。
“什么情况?”就在这个时候,从门内走出一个人,那人很年轻,只有二十来岁,眉目清秀,端得是少年才俊。
“齐,齐学兄。”吴书同看到那人,立刻气势降了下来。
苏尘也认识那人。他叫齐志远,乃是陈昀的大弟子,才华横溢。苏尘刚刚进入陈昀门下时,被称为陈昀最有天赋的学生,第二有天赋的,就是这齐志远。直到后来,苏尘没了才华,齐志远就成了陈昀最有天赋的学生。
“齐学兄。”苏尘恭敬的叫道。
“苏尘,你来了。”齐志远淡淡道。他的脸上看不出欣喜忧愁,想必是根本没把苏尘放在心上。
“怎么回事?”齐志远问吴书同。
吴书同将方才的事情告诉给齐志远。齐志远想了想,斥责吴书同道:“不像话!今天是老师生日,你怎么能因为这点事大呼叫?成何体统!况且,苏尘本是老师旧徒,即便现在被逐出了师门,那也可以来祝寿。”
“是是是,学兄的是。”吴书同赶紧低下头道歉。
“苏尘,进来,大家同学一场,给老师祝寿是应该的。”齐志远笑着道。
苏尘点点头,他迈步走进了陈府院中。苏尘既然走了进去,热闹自然消散,人群再次恢复秩序。
吴书同站在后面看着走入院中的苏尘,恶狠狠想到: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今天你当折辱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