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赴宴清秀楼,自古生死有命。(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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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云之战,错在谁?”苏尘问孟易。

    “错在陈诰。”孟易回答。

    “为什么?”

    “如果不是他执意收回燕云,我就不会家破人亡。”

    “不对!”苏尘掷地有声,“燕云之地,乃大陈之地,金人霸占许久,陈诰收回燕云,乃是大陈之使命,乃是为大陈雪耻之行为。倘若燕云一直在金人中,靖康之耻就绝无洗雪之日。家国大事,你且看看,是谁的错?”

    “是是金人的错?”孟易有些犹豫。

    “就是金人的错。杀你父母的是金人,侮辱你的也是金人,陈诰何罪之有?就算他有罪,但收复燕云两地,乃是正义之举,这是必须要做的事。罪不抵功,陈诰功大于过。此话可对?”苏尘问。

    “这这”孟易挣扎着,情绪开始变得激动。

    眼看孟易要从催眠状态中苏醒,苏尘赶紧再次施展离魂咒,将孟易的情绪稳定下来。待孟易稳定下来后,苏尘接着道:“况且,燕云两地未曾收复之时,你们过的日子便好吗?”

    孟易道:“不好,金人苛捐杂税,一年收成,十成有九成要交付税收,我们只能艰苦度日。”

    苏尘道:“这便是了,今日之燕云,什么情况,你可知道?在大陈庇护下,燕云两地重新修建,百姓安居乐业,乃是康兴之势。从长远来看,在金人下的燕云,与在大陈下的燕云,哪一个更好?”

    “在大陈下”

    “大陈收复燕云,乃是为了燕云之千百年的发展,战争之中,死人在所难免,难道因为要死人,就不收复燕云吗?不收复燕云,燕云百姓,岂不是终日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

    以前从未想过这些的孟易,在听了苏尘这一番话后,顿时陷入了沉思之中。

    趁着催眠的易服性,苏尘再接再厉,道:“况且,据我所知,当年燕云在金人下,一旦金人兴起,便挑选燕云地区汉人当成猪狗虐待致死。你的父母又真可能在这一次次的兴起中存活下来吗?就算你的家庭不在燕云之战中毁灭,终有一日,会被金人杀死。如此看来,你又觉得陈诰做的是错的吗?”

    孟易道:“陈诰所作,乃是为解脱燕云汉人之苦。”

    “这才是正解。现在,你可明白了?”苏尘问道。

    然而孟易的眼中忽然露出一种绝望,他泣声道:“如果我的仇人不是陈诰,那我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意义?”

    原来问题的关键是在这里!苏尘顿时明悟。

    当秦宇将那个金人带到孟易面前,让孟易亲杀掉他的时候,孟易就已经产生了死志。秦宇也许是看到了孟易的死志,也许是觉得孟易还有理由的价值,于是给他灌输了一个陈诰才是真正凶的念头。因为这,孟易活到了现在。

    苏尘思虑片刻,沉声道:“孟易,陈诰不是凶,更不是你的仇人。你的仇人在北方。在北方的那一片本应是大陈的土地上,那里的每一个曾经沾染过汉人鲜血的金人,都是你的仇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的父母死去了,那便是他们的命,但死去,不是你的命。你的命是珍贵的,每一个活在世上的人,其生命都是无比珍贵的,都需要无比珍惜。你的仇人还没有被消灭,你的仇人,还在北方的金国逍遥。你该做的,是将自己的生命,奉献在为大陈打败金国的事业之中。我这些话,你可明白?”

    孟易犹豫许久,重重的点头道:“孟易明白了。”

    “很好,现在你会苏醒,你会记得与我过的所有话,你会改变你原来的看法。我数三二一,你将会醒来。三、二、一”苏尘轻轻打了个响指,孟易的眼神从迷茫之中挣脱。

    然而当他看到眼前的苏尘时,他的目光再次变得迷茫起来。

    “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孟易低声道,神情十分低落。

    “就是你知道的那些。”苏尘道。

    “你都知道了?”孟易道。

    苏尘点点头。

    “我想杀你,你不恨我?”孟易道。

    “那也应该等你杀了我之后,我才会恨你。不过我死了之后,也没那个心思恨你了。幸好,我现在没死。我刚才对你的话,你可还记得?”苏尘问。

    孟易道:“我不知你用了什么方法,也许你的是对的。今晚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

    苏尘笑了笑,起身:“这样也好,记得,一定要好好活着。”

    完话,苏尘转身就往出走。

    “苏公子!”孟易叫住苏尘。

    “不用,我知道我是个好人。”苏尘摆摆,颇为洒脱的。

    “我是想,门在那边。”孟易指了指苏尘相反的方向。

    苏尘尴尬一笑:“很好,看来你已经解脱了。”

    一个人为什么而活着,这是每一个活着的人都在思考的问题。苏尘上辈子也常常思考,自己为什么活着。

    为了梦想而活着,这是看起来如此立志的理由。

    为了生活而活着,这是听起来如此无奈的理由。

    为了钱而活着,这是无论怎么听怎么看都好特么正确的理由。

    然而不管是什么理由,终究不是真的。

    苏尘上辈子想了那么多年,也没想明白。他觉得孟易也没想明白,为了仇恨活着的人,真的有幸福吗?

    于是他忽然想到了张文勇。

    回去应该找文勇喝点酒,好好聊聊。仇恨,到底是一种什么神奇的东西。

    苏尘抬头看了看依旧灯红酒绿的清秀楼,不自禁想道。

    车夫看到苏尘出来,立刻迎上来,将苏尘接到马车上。

    “公子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车夫问。

    “吃完饭了,也就出来了。”苏尘回道。

    “咱们去哪儿?”车夫问。

    苏尘想了想,道:“去康王府。”

    “好嘞!”车夫马鞭飞扬,大黄马嘶鸣一声,在缰绳控制下,调转车头,直奔康王府。

    孟易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清秀楼边。三楼,离地七八米。伫倚危楼风细细。

    看着那一道掀起尘烟的马车痕迹,孟易不禁出神。

    他忽然又想起了那一日,清秀楼上,苏尘大笔一挥,信写就的定风波。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归去,看来我也要归去了。只是不知,此时的临安,是也无风雨也无晴,还是既有风雨也有晴呢?”孟易喃喃道。

    (也是很喜欢这首定风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