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叶惊蛰积极备考的时候,恢复高考的消息,如同雨后春笋一样，一下子传开了,整个朔州市都沸腾了起来。

    这可是大事,出人头地的大事。

    一时之间,不管是已经毕业的大人们，还是还在读书的学生们都开始准备起来。

    叶家的氛围更是高涨,而更好的消息也来临了。

    蒋秀华也考上了朔州煤矿学的老师职位，她从一百多号中生生的给杀了出来。

    叶家两口子,一下子都成了朔州煤矿的双职工。

    对于此,蒋秀华也松了一口气,家里四个孩子都在读书,这都是很严重的经济压力，她到朔州煤矿学上班以后,一个月有三十五块钱的工资，足够一家子吃喝是没问题的了。

    至于自家男人的工资,就可以攒起来,一是给孩子们读书用，二是将来孩子们大了，娶媳妇嫁人都是需要钱的。

    叶家的气氛，一时之间，越发好了起来。

    转眼,高考之前的复习阶段,进行的如火如荼。

    这下,叶鱼不止每天放学自己去顾家，还把自家大哥给带到了顾家去。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自家大哥能够多沾一沾顾九泽的光。

    不得不，在学习方面，顾九泽的能力是真的很强，他每次在叶惊蛰面前的话并不多，但是却每次都能点到位置。

    而且一针见血，就仅仅这一段时间，叶惊蛰的学习进度都是飞速增长的。

    这天，叶鱼和叶惊蛰刚从顾家出来，两人边走还在边背书，瞧着是一丁点时间都不放过的。

    正聚精会神的时候，一个人从巷子外面冲了过来，拦在了叶鱼和叶惊蛰两人面前。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当初跟着叶红忠离开叶家的叶良书。

    许久不见，叶良书没了之前的书生气，反而一脸的青胡子，穿着一件发黄的衬衣，瞧着颇为狼狈。

    两边的人就这样相互打量着。

    叶惊蛰率先把自家妹妹给护在了身后，呈保护状，他警惕道，“叶良书，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一开口，叶良书猛地回神，他盯着面前的以前比他还狼狈的叶惊蛰看着，眼里还有着不可思议。

    他没想到叶惊蛰竟然会有这般变化，那个穿着补丁衣服挥汗如雨的野子，如今如同青松一样挺拔，眼里带着自信和学识，那是良好的生活环境下，才能有的拥有的气质。

    这已经是他失去了很久的东西。

    在这么一瞬间，他甚至有些无法接受，这样的优秀的叶惊蛰。

    毕竟，以前在叶家的时候，叶惊蛰是不如他的。

    可是现在，形势却逼人不得不认清现实，叶良书一脸的复杂，“惊蛰，我是来找你帮忙的。”

    叶惊蛰没话，只是和叶鱼两人对视了一眼。

    他们的不出声，让叶良书越发懊恼起来，打起了感情牌，“你们也知道，我和我爸从叶家分了出去，但是不可否认，我和你们身上还是流着同样的血，我们也是亲亲的兄弟。”

    叶鱼抬，打断他，“良书哥，有事还是正事吧！”啰里啰嗦的没必要耽误时间。

    叶良书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扭曲，但是很快就收敛住的神色，离开叶家以后，跟着他的那位父亲，他学到的最好的一招，那就是识时务。

    不然，他斗不过，他父亲在外面的那些野女人。

    他苦笑一声，“我是来借高考复习资料的。”

    叶鱼看了一眼自家大哥，叶惊蛰就明白了，他把话的很明白，“抱歉，这个我没法借，你也知道，高考消息出来以后，复习资料就被抢空了，我里仅仅只有一套，借给你我自己就没有了。”

    叶良书脸色有些难看，“可是你在学校读书，班上很多同学都可以互相借阅，你根本不差这一套复习资料，但是我不一样，我已经没读书了，根本没法去借阅，所以，拥有一套完整的复习资料，对于我来，很重要。”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从往日的老同学那里知道，叶惊蛰里的那一套复习资料，是全校唯二的人民出社出的，而且从京城传回来的。

    这套复习资料的价值可想而知。

    顾九泽那边，他可能这辈子都无法搭上关系了，但是叶惊蛰这套复习资料，他是势在必得的，因为对他来，很重要。

    叶鱼差点没把叶良书这强盗逻辑给气笑了，她，“良书哥，我大哥欠你吗？就一套复习资料，还是属于我大哥的，凭什么我大哥就要让给你？他自己去问同学借阅？你没读书是我大哥造成的吗？

    不！是你自己造成的，当初你和大伯选择离开叶家的时候，你就应该明白，大伯这个人靠不住，可是你还是选择了，既然这样，你就该付出代价。”

    最后，她冷冷的瞟了一眼叶良书，“既然你都知道复习资料可以借了，那你为什么自己不去找你同学借？”

    还是不是张不开嘴？

    这个要紧的时间段，复习资料等于下半辈子的前途，谁的时间都不够用，又怎么会把复习资料给借出去。

    简直就是在想屁吃。

    叶良书的脸色已经用黑锅底来形容了，偏偏，叶鱼又来了一句，“大哥，我们走，别理这种傻批！”

    叶惊蛰不懂傻批是什么意思，但是想来也不是好词了。

    他错开身子，护着叶鱼离开了巷子，离开之前，他看了一眼叶良书，给他最后的忠告，“大伯既然这么有本事，你应该去找大伯的。”

    叶红忠自从离开了叶家，就开始做各种生意，据叶惊蛰他们知道，自家大伯的生意做的是不错的。

    当然，他们只知道前面的消息，那是叶红忠风光的时候，他自然要把自己过的好的消息给放出来。

    如今，叶红忠生意亏了一批不，还在公安那边挂上了号，差点没成为重点关注的对象，往前那些见不得人的生意，自然是做不了。

    不然，叶良书也不会掉头来找叶惊蛰他们。

    这茬事，叶鱼他们也没放在心上，从叶良书跟着叶红忠分出去以后，他们的关系都不大了。

    没想到，叶良书竟然还不死心，求到了周秀英面前。

    这天，叶鱼他们都还在学校的时候，周秀英像往常一样，去菜场准备买菜，拾掇全家人的午饭。

    谁知道，刚买完回来，竟然在家门口，看到了许久不见的大孙子。

    周秀英有些神色恍惚，差点没认出来面前这个人，是家里那个清高书生气的大孙子叶良书。

    叶良书瞧着周秀英的时候，眼眶当场就红了，这时的他，可不掺半点装相的，是真的心酸，也难受，他鼻音浓浓的喊了一句，“奶奶！我是良书啊！”

    这句话喊的是真心实意。

    周秀英里的菜篓子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她喃喃，“良书，你这孩子怎么成这样了？”

    当初在怎么被这个大孙子伤心，也不可否认，叶良书在叶家的地位是不一样的。甚至是叶惊蛰他们都没有的。

    叶良书是叶家三代里面，第一个孩子，他又是大房的孩子，也是叶家长孙，在叶家还没有其他孩子的时候，周秀英是把他疼在骨子里面的。

    也曾经一度，以为，这个大孙子会成为叶家的骄傲。

    只是后来，一件件事情下来，彻底消磨了周秀英的疼爱。

    再后来，叶良书选择和叶红忠一起后，分离了叶家，对于周秀英来，叶良书这三个字就成为了一个回忆。

    每次提起的时候，她会叹气，总怕大儿子把这个孩子教坏了，会毁一辈子。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这样。

    这次的叶良书比上次还狼狈，他那发黄的白衬衣上，沾着不知名的污迹，头发长的跟鸡窝一样，也没任何打理，最重要的是，那一张脸，狼狈又不堪。

    只这一照面，周秀英就知道了，自家这个大孙子的日子过的不好，她叹了口气，弯腰捡起地上的菜篓子，，“你这孩子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她不问还好，一问，叶良书的眼泪就止不住了，满腹委屈和心酸，“爸他不管我，他每天在外面鬼混，赚了钱，就去花在那野女人的身上，我吃不饱饭，还没人给我洗衣服，更甚至，我连学费都交不起，只能退学。”

    这要是个三五岁的孩子了，多少会让人有些同情心，但是叶良书开了年就十八了。

    穷人家的孩子，十八都可以养家糊口了，更不会出，没人给他洗衣服这种话。

    周秀英心里的心疼也淡了几分，“你年纪不了，没人给你洗衣服，不会自己洗？没有学费不会自己挣？”这年头，自己给自己挣学费的学生也不少。

    叶良书瞬间哑口无言，他生硬的转了话题，有些可怜，“奶奶，我想吃你做的二合面饼。”这不是啥好东西，但是离开了叶家，才发现，以前不爱吃的食物，都成了念想。

    “进来吧！”周秀英犹豫了下，到底是心软了，她开了门。

    叶良书也跟着进来了屋内，屋子不大，却收拾的异常干净和温馨，桌子上铺着白色镂空帘子，看起来格外精致，桌子上也摆着一盘核桃，还有几个洗过的桃子。

    就这一眼，叶良书前所未有的清晰认识到，叶家二房，和他们叶家其他人已经彻底隔离开了。

    他们已经在城里扎住了脚跟，并且拥有了房子，他的二叔和二婶也都成为了朔州煤矿的双职工，而他那些往日整天只知道，漫山遍野跑着干活的堂弟和堂弟妹，摇身一变，也成了城里人，还在朔州煤矿的学校读书。

    成为了，他往日最羡慕的其中一员。

    这一刻，叶良书不出来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

    羡慕的，嫉妒的，复杂的，以及难受的，夹杂在一起。

    直到，周秀英打破了安静，“桌子上的花生，是你二叔和二婶专门拖同事带的，是核桃补脑，让惊蛰好好高考。”顿了顿，“你要是吃的话，直接拿着用门挤就好了。”

    叶良书沉默了下，他摇头，眼里有着羡慕，“惊蛰可真幸福。”

    以前，他也有的，后来，他自己选择丢了那一份属于他的幸福。

    周秀英看了他一眼，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半晌，叹了口气，“你坐会，我去给你下一碗二合面面条，我昨天还买了一些鸡蛋，一会给你窝个鸡蛋。”

    顿了顿，“这是你二叔二婶家，奶奶也是跟着二房住着，再好的东西，奶奶也不好意思拿。”

    这句话是稍稍点明的意思了。

    叶良书抬头飞快的看了一眼周秀英，他点了点头，“我知道，奶奶能给我下一碗二合面面条已经很好了。”

    一碗面很快就好了，周秀英在面上面撒了香葱，碗底窝着一颗白嫩嫩的鸡蛋，她端出来放在桌子上，拉开凳子坐了下来，，“快吃吧！”

    叶良书也没客气，埋头就呼呼啦啦吃了一大口，他吃着吃着眼眶就红了，通红通红的，他嘴里含着面，语气哽咽，“奶奶，我想参加高考。”

    “这是好事。”通过家里这段时间的普及，周秀英是知道，高考对于孩子们的重要性。

    “可是我爸没钱，早都没让我读书了。”

    “这--”周秀英顿时火冒三丈，“你爸爸就是个混蛋，你把地址给我，我去骂他，无论如何，也要让他供你读书。”

    这根本不是叶良书想要的，他埋头，语气难过，“奶奶，没用的，我爸天天在外面鬼混，根本找不到人。”

    这下，周秀英也沉默了，若是以前，她必然会毫不犹豫的应承下来，供大孙子读书的。

    但是，经历了上次的事情后，周秀英到底是有戒备心了，她可以心疼大孙子日子难过，却不会主动跳进去了。

    毕竟，这孩子可是，连把他当命疼的亲妈，不要就不要。

    周秀英没接话，叶良书剩下的话，不好出来，他放下筷子，走了个怀柔政策，低声，“奶奶，我现在的条件，你也知道，我是不可能再去学校读书的，更不可能拿您的养老钱去读书，那是大不孝顺。”

    接着，他话锋一转，“但是、但是我就是想要一套高考的复习资料。”他语气试探，还有着心翼翼，“我记得，记得惊蛰这里好像有一套，您帮我，把他的复习资料借给我用下好吗？”

    怕周秀英不同意，他继续道，“我和惊蛰不一样，惊蛰有你们，还有老师和同学，更有那个京城来的顾同学帮他，而我--奶奶我就只有你了，也只有你能帮我了。”

    他的语气卑微又可怜。

    可是，他却忘记了，他的奶奶，从来都不是个糊涂的人，不然他的父亲兄弟几个，也不会长大成人，还娶妻生子。

    原本还有一丝心疼他的周秀英脸色彻底冷了下来，“这才是你今天来的目的吧？”她看向桌子上吃了一半的二合面面条，“这个是你随便找的借口吧！”

    被拆穿的叶良书脸上有一瞬间的难堪，但是难堪很快就被现实给替代了，他恳求，“奶奶！您就帮帮我，难道您要眼睁睁的看着我被我爸他们给拖死吗？？高考是我唯一的会了！”

    周秀英看着他，声声质问，“那你知道，惊蛰这孩子，也只有一套复习资料吗？”

    而且那复习资料，还是靠着自家孙女的脸面，从顾家拿回来的。

    “可是--可是惊蛰在学校读书啊！他还可以去借老师同学的。”叶良书低声道，“我不一样，我什么都没有了。”

    这下，周秀英是彻底生气了，她抄起装着面条的碗，泼在了他身上，骂道，“你给我滚，我们老叶家没你这种自私自利的玩意儿！”

    惊蛰是有同学，可是这些，不是他把自己的复习资料送给良书的理由。

    从来没有人把不要脸的这般清晰脱俗的。

    被泼了满身面条的叶良书，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和愤恨。

    原本，心软的周秀英打算把自己攒的钱，拿出来一些，让他自己去买复习资料的。

    可是在看到这一幕，她的心肠也彻底硬了起来，“既然当初跟着你爸走了，那就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