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祭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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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珠钗的事经萧予戈准许,全然交由万事屋调查, 调查费用依照往常规矩统一在月末结算。

    这日, 听完牢头的日常汇报, 萧予戈离位去厨房喝水。刚跨进门就见南楚杉站在灶台前发愁,出口询问缘由,南楚杉一惊,须臾后才道:“我在等顺的材料。”着,探头瞧外边的天色, 轻道一句糟糕。

    “我还不饿,这晚饭可以晚些再做。”

    “不是晚饭。”

    萧予戈不解,南楚杉双手环胸,背贴墙壁, “大人有所不知, 今日是环海县秋日祭的开端。”

    “秋日祭?是要上山祭神还是举办花灯会?京城的猜谜会倒是让我心驰神往。”

    “皆有。今夜要上山祭拜狐仙, 可供奉用的糕饼我却还未完成。”南楚杉紧咬下唇,凝望不远处排列整齐的面团。

    萧予戈问缺了什么, 她回红豆。

    “是用在我那碗团子里了么?”

    南楚杉摇头, “是我自己的疏忽。”

    “我能帮你做什么吗?”萧予戈挽起袖子走近,“譬如将面团捏成肉干的模样?”

    “狐狸吃猫?大人的想象力真是丰富。”南楚杉轻笑,“但祭狐仙的糕饼还是由女子来做罢。”

    “怎的?师爷不信任我?”

    “并非不信任, 不过是遵守长久以来的规矩罢了。”

    萧予戈问道:“与冬雨的狐狸娶亲有关?”南楚杉点头,“大人听过这个故事么?”

    “不知。”

    “既然顺还未回来,我便给大人讲这个故事吧。”她脚尖一勾,拉来木凳, 等萧予戈坐下,自己也顺势在他对面落座。

    “这是我娘亲与我过的睡前故事,年代尚不可考。”

    相传在许久之前,环海县还只是个渔村,这儿的人世代以捕鱼为生。但在某一年,不知是天劫还是人祸,渔村的村民忽然发现,他们再也捕不到大鱼,海里现存的都是鱼卵或只有婴孩指般的鱼,只得等待它们的成长。

    但放鱼儿们一条生路,就是在把自己逼向死路。在之后的日子里,不断有村民死于饥饿,且还发生夜晚偷掘坟墓吃肉的事情。

    而环海县每年定期供奉的狐仙则是后山大山洞的主人。相传它变化万千,将要位列仙班,又有人它没什么修为,就是只狐狸。真真假假,众纷纭。

    山上的野果、树皮消失殆尽,村民们便将主意在狐狸洞上。这山洞虽大,但村民们回回都扑了个空,除石子、沙土外再不见其他,只得消这个念头。又过去些日子,渔村里残余的生者越发减少,此时,一名少女见妹妹饿得开始吃地上的草,便铁起心决意再探一次狐狸洞。多番来返,均是无果。

    就在这户人家决意放弃时,少女忽然提回一只彩尾鸡,母亲杀鸡煮汤,让剩余的村民暂且又多活几日。随后一个月,少女时常带回吃食,有时是野兔野鸡,有时是地瓜花生等物,直至冬去春来,村民再次捕得可食的鱼方止。日子一天天迁回正道,可就在某一日,少女失踪了……

    “师爷,我把红豆买回来了。”顺爽朗的声音由远及近。

    萧予戈略微扫兴起身,让位容他进来,南楚杉接过他手中罐,倒出红豆开始淘洗及入蒸笼。顺偷偷咽了口唾沫,“我刚才是不是扰到你们了?”

    “没事。本官不过是与师爷闲话家常,时候不早了,本官回书房继续看公文。”

    “大人慢走。”顺丢完这话,凑到菜篮前处理晚饭所需食材。

    萧予戈停在门口望了一会儿,这才拔步离开。

    顺咔嚓咔嚓地切起大白菜,问道:“师爷方才在与大人什么?我怎么瞧着他似乎不甚喜悦?”

    “水喝多胀的罢。”又抬眼看罐子,“这似乎不是县衙里的东西。”

    “今日许多人都挤着抢红豆,我去得晚什么都没捞着。回来时恰巧遇上汤婆婆。她听闻师爷要做红豆饼,二话不就到家里取了一罐给我。”

    南楚杉心里淌过一丝暖意,道:“等饼熟了,你挑些送去给婆婆,正好也把罐子还她。”

    “好。”

    南楚杉依旧在厨房忙活,晚饭桌上只剩萧予戈和肉干。萧予戈草草吃进几口,安置好吃饱的肉干就往厨房去。适逢南楚杉挎食盒停在后院门前,于是萧予戈快步上前启门,与她一道出去。

    “大人不是向来不信神魔鬼怪一,眼下又为何与我同行?”南楚杉话里带笑。

    萧予戈一本正经回答,“我想听故事。”

    “待我回来不也可以?”

    “我性子急。”

    南楚杉轻摇头,正欲开头,只听远处什么东西嘭地炸开,霎时亮如白昼。

    “祭神开始了?”萧予戈问。

    “不,只是提醒罢了。”话虽如此,她的步子却是加快两分。

    祭狐仙的山与先前发现婴骨的相隔,脚程却比它减少许多。借助山路两旁的灯笼,萧予戈清晰地望见前头清一色盛装扮的女子,不禁将目光投回身边从头到脚毫无变化的下属,“师爷你,你还真是有些特别。”

    “我知道大人心里在想什么。但祭神贵在心诚,皮囊不过身外之物。”

    狐仙庙立在山腰,熙熙攘攘地围着许多人,然依旧只有萧予戈这一名男子,他悄声发问,“除我之外,这儿还有男子么?”

    “有。”

    萧予戈的眼里跃动起希冀。

    “狐仙大人。”

    “……”

    “师爷是在揶揄本官?”

    “这是事实。”

    自环海县立祭祀习俗起,这秋日祭拜狐仙的活动就只有女子能参与,但萧予戈属外来人,不知者无罪,想必狐仙大人不会计较。

    烟花又在身后绽放,这回伴随着的还有欢快的乐声与腾地燃起的篝火。一群戴笑面狐面具的红衣女子绕着火堆起舞,她们时而摆动雪色长臂,时而又甩起衣摆,晃起纤细腰肢,身姿轻盈,足尖点地,宛若化为人形的火狐,要在眨眼间羽化成仙一般。

    “大人走罢。”南楚杉的声音截断萧予戈的目光,他转过头去,被陡然出现的笑面狐面具吓了一跳,抬眼瞧去,又是位戴面具的女子,对方冷冰冰道:“男子阳气盛,恐冲撞狐仙大驾,请您戴上。”

    面具罩在脸上的感觉并不好受,但热闹是萧予戈自己想凑的,只得乖乖认命。

    庙前整齐排好两列竖队,萧予戈同南楚杉并肩而立,面具少女逐一分发清香,走到萧予戈这儿时,动作略微一停,但很快递上,萧予戈双手接过,继续等待队伍移动。待轮到他们两人上香时,这天又黑下几分,庙内烛火通明,虽地方不大,但干净整洁,像是时常有人进行扫。

    萧予戈还想细看,忽觉衣袖被人拽了两下,随即跟着南楚杉一道上前将香点燃插/进炉中,又返身回来跪到软垫上,学身边人的模样闭眼许愿。

    待睁开眼时,见南楚杉已捏着袖子将一碟精致圆饼轻放到神像前,这饼上的花样似乎是张笑着的狐狸脸。萧予戈悄悄往上瞥,这一人高的狐仙塑像脸上果真戴着与他一样的面具,身形颀长,衣袂翻飞,飘飘欲仙。

    “回去了。”南楚杉。

    萧予戈转身就走,猛地被抓住胳膊,“从这里走。”

    “难道不是该沿路返回?”

    “这是规矩。”南楚杉重挎起空空如也的木盒,拉他从殿内的门而出。下山的路同样明亮,但就是冷清许多,加之秋风萧瑟,徒添一股奇异之感。

    走出一段路后,萧予戈抬手想摘面具,手腕倏地被抓住,对上同行人的目光。

    “还摘不得。”话音未落,面具顺着衣襟啪地落到地上,映着清冷月光隐约现出点诡谲可怖之感。

    两人一同低头,南楚杉松手弯身捡起面具,拍去上头尘土,不等萧予戈反应过来,直接摁到他脸上,又踮脚替他系好带子,带着几许命令意味道:“回到城里见到男子之后才能摘下。”萧予戈鼻尖拂过她身上甜甜的糕饼香气,耳尖微微发起红,随口应了两声。

    “那故事你还未完。”稳定好心神,萧予戈开口道。

    南楚杉行在山路的步子依旧稳妥,“这个故事还有很长,大人想直接听结尾还是?”

    “那狐仙是男子,但我记着游选先前在堂上的是‘狐仙娘娘’,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狐仙千变万化,可男可女,是娘娘也可。”

    萧予戈又问,“那狐火又是什么?”

    “狐火?”南楚杉指着他们前头女童手中的火把,“大人可瞧见她的动作?”萧予戈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只见那女童将火把举起又垂下,疑惑道:“这是何意?”

    “这是狐仙大人迎亲时的讯号。而大人在庙前看到的那些女子衣装扮,则是仿造传闻中那位为妹妹求食物的少女死时的穿着。”

    萧予戈道:“狐仙让那名少女牺牲自己拯救全村人?”

    “我原本也是这样认为,”南楚杉遥望山下繁星般的灯火,“但我娘,这是双方达成的共识。”

    “是双赢。”

    将至城门时,远远走来个高大身影,萧予戈心道总算能取下面具,就听对方在半臂处低低笑道,“你还真带他去了?”

    是南楚枫。

    萧予戈忙作揖,南楚枫摆手道:“分明是我要向大人行礼才是。”他躬身问好,继续道:“大人可是玩得尽兴?”

    “还好还好。”

    南楚杉问道:“大晚上的,你要往哪里去?”

    “出来散心。你不允许?”

    “往年的这个时候,你可不爱出门。”

    南楚枫微笑,“今时可不同往日。”

    作者有话要:  来章日常缓解一下。

    狐狸娶亲和祭神的灵感来自日漫《萤火之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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