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斯理揉着眉心, 眼前骤然闪过那个黑暗的梦境中充满了鹿角的房间, 折叠起袖口的绅士, 总是带着笑意的薄薄嘴唇，和永远不带笑意的森冷眼睛。

    关于自己和那个美食家的往事, 也像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了。

    卫斯理感到血液在身体中横冲直撞，胸口的起伏加大了, 大脑仿佛缺氧一般, 不上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毕竟在接到斯潘塞的电话之后, 卫斯理就对一切可能发生的事做好了最坏的算。

    而不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的办法, 就是别被这个视频牵着鼻子走。

    伊桑·布朗毫无疑问是个人渣，但凭他自己, 还做不出这样的事——越狱、利用黑客上传视频、以及翻出多年前的报警录音，伊桑这个蠢货，做做帮凶还可以，本身根本拿不出这种手笔。

    卫斯理眯着眼, 将视频倒回去一些, 重放了那段阿黛尔·布朗的录音。

    听到一半, 他对系统道：“系统，视频的上传时间？”

    “凌四点五十三分。”

    沉吟片刻，卫斯理道：“分析一下这段录音。”

    他已经想好了, 他的记忆中没有关于养母的片段，而伊桑所的，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如果真的是原主曾经做下的，卫斯理即便当场给自己两刀，又有什么卵用？

    眼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闪烁了一下，随即系统的声音道：“经过分析，录音中的人声出自大都会下城区女演员爱葛妮丝·安。”

    “……”

    卫斯理睁大眼，身体缓缓靠向椅背。

    ……所以伊桑所谓的证据是假的，那这个事件呢？

    “系统，按伊桑的话，阿黛尔·布朗死后不久，威廉·布朗就给‘卫斯理’安装上了变种人控制器，所以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是真的么，原主杀了养母？”

    系统很快给出了答案：“卫斯理·菲尔德是和宿主灵魂匹配度最高的身体，不过在选择时，系统依旧会提前筛选原身是否有犯罪和道德前科，这样可以避免宿主未来陷入不必要的麻烦中。”

    “比如现在？”卫斯理哭笑不得，但内心终究松了口气。

    原主的记忆虽然零碎，但卫斯理能感觉的到，记忆里充斥着对这个世界的害怕和恐惧，又患有严重的社交障碍，如果原主曾经有杀害养母这样的“光荣”历史，变态是有可能，最后懦弱到被伊桑死，就不可能了。

    从这点上，也可以判断出伊桑没有一句实话，如果弟弟用异能杀害了自己的母亲，他怎么会像对待毫无反抗之力的动物那样，只是得意洋洋的虐待原主？

    “是否需要清网，限制视频传播？”系统道。

    卫斯理注视着电脑屏幕上的伊桑，陷入了思索。

    既然已经知道伊桑背后有人操作，那么现在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视频发在了幸运神网上？

    难道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想想卫斯理暗道，不可能，现在确确实实知道他身份的人屈指可数，而且都是很可靠的对象。

    但自己穿越这些年来，频繁的活动，很难有没有被其他人摸索出规律，如果有人发出这个视频，是对他的身份起了疑心，而单纯为了试探呢？

    现在流传在网上的很多关于“科尔”真实身份的法，除了变种人，还有一点是类似人工智能的外星生物，毕竟从系统的角度，科技水平碾压地球当下的网络设施，包括卫斯理在日常任务中，常常会黑进电子产品，比如自动驾驶的汽车、电脑就更是家常便饭了。

    系统对人情世故有自身的限制，但卫斯理却不能这么鲁莽。

    “这个黑客的水平怎么样，如果按地球人的速度清除这个视频需要多少时间？”

    “以地球目前的科技水平，使用ai彻底清除这个视频需要一时四十五分零八秒，人工清除需要六个时。”

    “那要是你来清除？”

    “后台状态下需要五秒，在分割时间单位的情况下，将控制在0.01秒以内。”

    闻言卫斯理不由想到，假如现在让系统从网上彻底清除这个在过去几个时内广泛流传的视频，他只要把系统的控网水平降低到顶级ai和其他黑客之间。

    但作为视频清除后的受益人，他反而会证明了“卫斯理·菲尔德”的存在。

    “我们……”

    正在这时，门铃声响起，陷入抉择的卫斯理突然被惊醒。

    按门铃的人却显得比卫斯理还要急切，让门铃丁零当啷的响个不停。

    没等到开门，对方甚至直接用拳头砸起了门。

    “卫斯理，卫斯理，你还好吗？”

    卫斯理快速走过去，从猫眼往外一看，直接拉开了门。

    托尼的手臂还停在半空中，看到卫斯理，上下量一番，立马松了口气。

    “噢，太好了，你在家。”托尼搓了搓手。

    卫斯理同样上下量了一番托尼，对方布满血丝的眼睛证明对方之前很可能整晚都在派对上。

    “你怎么来了？”对这个公寓来，托尼也算是稀客了。

    “emmmm……我可以进去吗？”

    托尼突然显得扭捏的态度着实很可疑，卫斯理侧身让他进来，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水，看着托尼很口渴似的一饮而尽，之后才道：“现在道歉是不是有点晚了？”

    “什么，道歉？”托尼很快反应过来：“哦，你那个，不。”他道：“相信我，我做了最好的决定。”

    卫斯理就知道他有这么一出，当下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弟弟？是不是太离谱了，你如果无聊，不如早点敲定结婚对象，自己生一个孩子养……”

    “不这些，”托尼放下水杯，在客厅里转了一圈，目光似乎直接穿过客厅，落在了卫斯理敞开的卧室里。

    卫斯理敢托尼看到了那台开的电脑，因为托尼随即拉了把椅子坐下，挑起眉头思索几秒，才缓缓眨着眼道：“我想你应该听了……”

    “听什么？”卫斯理背过身去。

    克拉克果然把早餐放在了桌上，丰盛的面包、黄油、沙拉、煎蛋和两片熏肉，卫斯理把餐盘放进了微波炉，算热一下再吃。

    “网上有一个视频，”托尼道：“是些莫须有的言论……”

    “网上莫须有的言论还少吗？”

    “是我的错，我以为你的双重新身份已经足够安全了，没有让贾维斯监控和你以前的身份有联系的那些人。”托尼少见的认真回应道。

    卫斯理看着他的神色，不由暗中叹了口气，重新给托尼接了杯水，才道：“不是你的错，托尼，没必要把麻烦揽在自己身上，这件事我自己可以处理——”

    “不！”托尼突然斩钉截铁的道，他拉住了卫斯理的臂：“这就是我要对你的，不，不要自己处理。这件事有蹊跷。”

    卫斯理因为他的表现愣了一下：“……什么蹊跷？”

    “有人在陷害你，你懂吗？”托尼的神色认真又严肃，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成分：“他们想刺激你出现，想证明你的真实身份，这件事要处理，必须有一套流程，而且其中不能有你的影子。”

    托尼逼视着卫斯理，仿佛想亲耳听到卫斯理的回答。

    两人距离不算远，卫斯理第一次从托尼身上感受到了那个钢铁侠的影子。

    沉默在客厅里蔓延，卫斯理同样看着托尼，半晌才道：

    “你是……谁的影子？”

    “拜托！”托尼自言自语，他焦急的原地转圈，但同时，卫斯理也注意到了对方躲闪的态度。

    托尼似乎只想跟卫斯理谈谈要紧事，对某些“并不要紧”的部分一带而过。

    最终，或许是卫斯理的目光太过明显，托尼深呼吸后，拉着卫斯理在餐桌旁坐下了。

    托尼十指交叉，看着眼前卫斯理的脸，两人都憋了一会儿，托尼轻声、快速的道：“我都知道，卫斯理。”

    “……”卫斯理盯着那双深色的眼睛，想起曾经听到过的，托尼·斯塔克自负又放荡不羁，但眼睛永远像是孩子一样。

    卫斯理站了起来：“我自己可以处理。”

    “真的？”托尼声音大了一些：“一定要这么划清界限？”

    “不划清界限，所以呢，老老实实被你收养？”

    托尼顿时一噎：“那是，那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好吧，我希望你知道……我关心你！而且无论会不会发生这次的事，我都不会改变我的决定，至于告诉你我知道你的身份，只是需要一个合适契机……”

    “不，如果不发生这次的事，你永远都不会在我面前提起科……”卫斯理停顿了一下，不想让那个名字从现实中他的嘴里吐出来。

    托尼却毫不犹豫的替他了：

    “科尔。”

    “……”

    “别误会我，我过了，只要有合适的契机，我会提起的。”

    卫斯理摇摇头，低声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过了好一会儿，卫斯理才听到托尼道：“几年前。”

    “从做手术的时候开始？”

    托尼的沉默给了卫斯理答案，内心深处，卫斯理已经给这个大佬跪了。

    想到那么长时间里，自己最大的秘密在托尼那里早已经透明，卫斯理就连话都不想。

    怪不得托尼之后再没有表现出对“科尔”的执着，因为托尼已经知道答案了。

    “所以收养我，算是你的聪明才智的战利品？”

    “冷静，卫斯理。”托尼揉了揉额头，这句话倒像是对他自己的：“我从来没这么想过，再，我们只有这么点交情？”

    卫斯理抬起目光：“我记得你过，我们不是朋友。”

    “是的！”托尼生气的抬高了声音，好半天，他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憋着气道：“是的，你不是我的朋友，卫斯理。”完，托尼才接着道：

    “你是我的家人。”